站在樓下,等著楚狄來接自己的時候,林向晚一直覺得無比別扭,總像是少穿了件衣服似的,有種前後失守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與楚狄相遇時,變得更加強烈。


    楚狄的目光貪婪地落在她的身上,幻化成一雙無形的手,輕柔地撫過她的全身,讓她的皮膚上泛起一層輕粟。


    過了這幾年,林向晚的身體沒有太多的變化,但因為生產哺乳使胸部變得更加豐滿,所以當所穿得有些大的衣服,現在穿起來卻正合適。


    凹凸有致的身體曲線,吸引著男人的視線,緊閉的汽車空間,狹小的距離,更讓男人的荷爾蒙分泌旺盛。


    空氣裏都是曖昧火熱的味道。


    楚狄覺得口幹舌燥,打開了空調,身體依然是熱的,熱得就像是要燒起來,“衣服不錯。以前怎麽沒見你穿過。”


    他開口說道,聲音微微沙啞,像是缺水一般。


    林向晚也覺得熱,臉上感覺最明顯,她把頭別向一邊,看著窗外的車流,裝作不在意道,“哪裏好看了,一點也不合適,要不是你通知得太晚,我才不會穿這一件。”


    “不好看麽?我覺得很不錯很襯你。”


    他們父子倆人的眼光倒是出奇的一致,要不是因為葉楠一見林向晚走出試衣間,就立刻歡喜的拍起手叫,“好看,好看!媽媽最好看!”林向晚才不會選這一件。


    一路上,楚狄有意無意地都在看著林向晚,看也不是好好的看,要麽用眼角瞟,要麽從後視角裏瞄,林向晚被他瞧得心火上浮,可偏偏他又沒做什麽,找不出理由發作把林向晚差點憋成內傷。


    到了周末,交通順暢,沒用很長時間,他們就開到楚家老宅,車子一停穩,林向晚就飛快地竄了下去,唯留楚狄一人暗歎這段路程為何如此短暫。


    此時宴會上已經來了許多人,林向晚向來不喜歡這樣熱鬧的場合,遠遠瞧見人頭攢動黑丫丫的一片就覺得鬧心,她深吸了口氣,剛想硬著頭皮往裏走,突然手臂一緊,楚狄拉著她向旁邊的小路行了兩步,“走這邊,帶你來是見我母親的,沒必要和那些無關的人多費口舌。”


    正值夏季,楚母的玫瑰花園裏姹紫嫣紅,一路繁花如熾,瞧著男人的背影,林向晚不禁勾起了唇角。楚狄的心情似乎不錯,他一定以為楚母肯見她,就是在心裏認可是她,就是放下了當年的事,不再和她計較,可唯有她自己知道,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和楚母,就像是火與水,今生今世除非你死,就是我亡,絕不會有和平共處的局麵。


    這麽想不是她悲觀,而是她太清楚人心。


    人心之險甚山川。


    不知道楚狄這個好心情能維持多久,林向晚想,一個小時?最多不會超過兩個小時。


    快到玫瑰花園的中央地帶,已經可以看到水晶花房的五彩玻璃尖頂,這時候突然從路的盡頭突然走過一人,楚狄瞧見她立刻打招唿道,“鍾大姐。”


    鍾悅仍然是一身幹練筆挺的西服,因為剛剪了頭發顯得人更加清瘦,五官分明。看上去就像是一柄標槍似的,她看見楚狄先是微微一笑,等瞧見楚狄身後的林向晚,笑容就立刻隱了下去。


    “她怎麽也來了?她來這裏幹嘛?楚狄,你不會是想讓她去見阿姨吧?你怎麽這麽糊塗?”到底是金牌律師,嗅覺敏於常人,鍾悅一見林向晚立刻就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林向晚微笑地與她打招唿,“鍾大姐,你好,是楚太太要見我的,不是我故意挑釁哦。”她說著向鍾悅擠了擠眼睛,鍾悅的麵皮跳了跳。


    “確實是這樣,鍾大姐不用擔心。”楚狄十分喜歡看林向晚不設防時嬌憨的模樣,隻可惜林向晚在他麵前時,極少展露出來。


    鍾悅知道此時楚狄一門心思向著林向晚,自己多說無益,但心裏總有些話不得不和楚狄講,於是硬下頭皮做了惡人,“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楚狄點頭答應,臨行前緊了緊握著林向晚的手,“別亂跑,等我迴來一起過去。”


    林向晚嘴裏答應得好好的,可一等楚狄走遠,她就立刻轉身朝著水晶花房的方向走去。


    等他一起過去,要錯過多少好戲?主席都說了一萬年太長,隻爭朝夕,她怎麽等的起。


    “世上豈能盡富豪,亦有饑寒悲懷抱。分我半枝珊瑚寶,安她一世鳳凰巢。”離得水晶花房越近,哀婉的曲調愈發清晰,短短二十八個字,真是世態人情唿之欲出。半枝珊瑚寶已足以安一世鳳凰巢,這樣的幸福實在卑微。


    楚母是老派的人,喜歡在陽光明媚的午後,就著留聲機裏咿咿呀呀的折子戲,品一壺香茗。對於人生,她早沒了太多的抱怨,兒子有出息,最近又新添了乖孫,如果一定說她還有什麽不滿的話,那就是些肖小之徒吧。就像這玫瑰花裏生出的膩蟲,你也知道它不能把花怎麽樣了,但瞧著它,就覺得心裏不痛快,恨不得把它捏死才好。


    楚母手裏拿著花剪,一看見有長得不好的枝子,就立刻一剪子除去,林向晚進去花房的時候,楚母正把自己身前的一片玫瑰修剪整齊,一抬頭,她就瞧見了林向晚,不過她什麽話也沒說,轉過輪椅,就當沒看見。


    林向晚也不生氣,微微地笑著開口道,“楚夫人,您好。”


    楚母悠然地拿著花剪哢嚓哢嚓地修理著枝條,對林向晚的話置若罔聞。


    不理她?裝聽不見?林向晚心中冷笑一聲,也不再多費口舌,她徑自走到茶幾前,坐在楚母對麵的位置,給自己倒了杯香茗,細細地品了起來。


    楚母拿著剪刀的手直哆嗦,她怎麽這麽好意思?誰允許她坐下的?她當這裏是哪兒?主人還沒開口,她怎麽能這麽不知天高地厚的就自己做了決定?


    “林小姐倒是不客氣。”楚母冷睨著林向晚,目光裏像是藏了無數把小刀子似的,嗖嗖地朝林向晚射過來。


    林向晚把茶杯放下,“客從主便,楚夫人沒功夫招待我,我就自己招待自己了。楚母人別因為我而受影響啊,您忙著,我不著急。”


    “咣當。”一聲,楚母把剪刀丟在桌子上,銅製的剪刀差點把玻璃桌麵砸碎,林向晚微微地斜了斜身體,鋒利的剪尖帶著瘮人的寒意從她的手臂旁劃過。


    “我有什麽可忙的,我看忙得倒是林小姐你。林小姐自從一迴國,就忙著勾引狄兒,可是下了血本兒,聽說你還帶迴一個野種,硬說是楚狄的孩子,林小姐,像你這樣未出嫁的姑娘,敢拿自己的名聲做賭注,隻為了讓狄兒對你另眼相看……嘖嘖……你還真是豁得出去。”楚母對於林向晚的恨,恐怕不輸給當年對林落的恨,林家這兩個女人,奪去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讓她恨得牙根癢癢。要不是因為自己還有事情想問林向晚,沒準楚母早就讓人把林向晚打了出去。


    相對於楚母的咬牙切齒,林向晚則冷靜的多,她捏了一塊玫瑰糕,在楚母鋒銳的目光下,一邊嚼著糕,一邊漫不經心的答道,“楚太太說錯了吧?怎麽是我勾引楚狄呢?明明是楚狄自己上趕著來找我的,再說了,就算真的是我起了頭,一個巴掌拍不響,他要是不願意,我還能強了他不成?楚太太,說別人歪之前,最好先看看自己家正不正,連老公兒子都管不住的女人,實在不是個成功的女性。”


    林向晚的話,算是拿刀子戳楚母的心。對於楚狄父親早年拋妻棄子的事,楚母已經在富足的生活下漸漸忘卻了,而林向晚現在就是在揭她的舊疤,血淋淋的,要讓她疼死不可。


    “你……你這個……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娼婦!!”楚母氣得全身都抖了起來。


    林向晚有些自嘲地想,自己當年怎麽會被他們欺負的,現在來看楚母的段數實在不算高,冷嘲熱諷不成功,就直接汙言穢語了。剛才她汙蔑自己和葉楠的時候,也沒見自己有多生氣嘛。


    狗咬人,人總不能咬狗吧?棒打落水犬才是對瘋狗最有力的懲罰。


    “我要是不知廉恥,那看上我的楚狄算是什麽?生他養他的你,又算什麽?像你這麽大歲數的人,還是給自己積些陰德吧,別張口閉口的淨是些什麽野種,娼婦的話,多難聽,萬一讓別人聽到,儀態萬方的楚夫人居然說話如此粗鄙,指不定會怎麽說呢。”林向晚見楚母的臉色越發難看,心中無比痛快。她還想再添把柴加點火的時候,突然聽到從水晶玻璃房外傳來男人的腳步聲。


    林向晚微微一笑,她俯下身子,用隻有她們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對楚母低語,“你說葉楠是野種,有什麽確鑿的根據?還是因為自己家已經有了一個野種,所以看誰都是來路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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