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晚端起高腳杯,將裏麵琥珀色的液體來迴晃悠著,“有完,怎樣?沒完,又怎樣?你自做主張把我拉過來吃飯,現在覺得不痛快了,又要拿我出氣?我就這麽賤,被你唿之即來揮之即去?我就是個泥人,也有幾分土性是吧?怎麽?嫌我說話難聽?我告訴你,真話真是難聽的,你要是聽不了,那就別聽了,反正我也懶得和你多說。我們這就分手,然後老死不相往來,如何?”


    “林向晚,我的耐性是有限的!”


    “這樣就不行了?你還真讓我……”


    最後“鄙視”的那兩個字,被震耳欲聾的槍響所淹沒,林向晚隻覺得眼前一黑,隨即就被楚狄壓在身下,撲倒在地上。


    銅製的子彈將玻璃窗打破,晶瑩剔透的碎片落在大理石地麵上,飛濺而起,在林向晚眼前織出一副美麗絕妙又危險致命的網圖。


    一時間,她的耳中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震天的槍聲,酒店裏人群瘋狂逃命的叫嚷聲,中槍後的慘痛的嘶吼聲交織在一起,像是一首變了調的地獄奏名曲。


    林向晚的腦子在經過最初地幾秒鍾空白之後,立刻有無數的念頭蜂擁而出,她這是在國內麽?國內的治安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差?怎麽會有人用芝加哥打字機?是衝著誰來的?楚狄?她?還是別人?


    不知這場槍場到底是拜誰所賜,但在林向晚心裏有一件事情是確定的,那些人追殺的對象,一定不會是她,因為她在這邊除了楚狄,沒別的仇家的。


    而楚母就算是再喪心病狂,也不應該拿自己兒子的性命開玩笑。


    槍聲連續響了近十分鍾,依然沒有停歇的意思,楚狄的力氣極大,死死地壓著她的身體,林向晚想抬頭看一眼,他立刻喝斥道,“別亂動,想死麽?”


    “……”林向晚許久沒被人罵過,一時不甘心地用手肘頂了頂他,聽到身體上方傳來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玻璃碎片個個鋒利無比,劃在身上就是一道血口子,外麵的人火力極猛,看樣子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現在或許能躲得過去,但萬一一會兒人家衝進來呢?那他們豈不是變成了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腦子裏也像是炸開了花,什麽樣的印頭都冒了出來,她死了葉楠怎麽辦?這輩子千方百計地就是想擺脫這個男人,這下可好,最後和他死在一起了,別人要是看見他們這副樣子,會次會誤以為他們有什麽奸,情?到時候全城的大報小報估計都有的寫了……


    “你在這待著,別亂動。”正胡思亂想著,突然覺得身上一輕,林向晚仰頭看見楚狄從地上撿起一把銀勺,用勺麵當凸麵鏡朝著外麵照了照之後,整個人就如一隻獵豹似的弓起身子,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竄了出去。


    隨著他的動作,剛剛有些稀疏的槍聲立刻又變得密集起來。火力的焦點,全部聚集在楚狄跑出去的方向。


    林向晚待在原地愕然,他瘋了?跑出去給人家靶子?這麽強的火力,稍有一個不注意就會被打成人肉篩子,到時候批發變零售,死無全屍。


    “你幹什麽去?!”扯著嗓子喊了一句,林向晚清洌的聲音在槍聲之中顯得格外尖銳,楚狄沒迴頭,繼續向前,“我們兩個,總有一個要活。”


    林向晚楞住,他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他們兩個總有一個要活?誰活?這男人不會是看架式不對自己先跑了,嫌她累贅,所以把她留在這裏等死吧?!


    以楚狄的為人,和他狡詐的性格,還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他跑了她可怎麽辦?以她現在的身體素質,別說是躲一片槍子,就是躲一顆槍子也躲不過啊?這次她真的死定了……


    這麽一想,林向晚腦子裏更亂了,她咬著牙翻了一個身,匍匐在地上像條蛇般緩緩地倒退,一直退到房間的角落處,把身體縮在一張翻倒的桌子後麵,將後背緊緊地貼在牆上,確定自己不會腹背受敵之後,她開始思考逃脫的方法和可能。


    雖然心裏的怒火已經頂到了腦門,但林向晚並不打算坐以待斃,她在地上摸索著可以利用的一切,等待著外麵的槍手衝進來時,自己可以有一次突出重圍的可能。


    就在林向晚專心地收集著地上的餐叉餐刀的時候,外麵mt衝鋒槍的槍聲裏突然夾雜了幾聲清脆的點式半自動槍響的聲音。


    聲音短促有力,每一槍響之後,mt的聲音就減弱許多,就好像槍手們被某種不知名的獸吞食,一個個的消失掉。


    隻不過此刻林向晚可沒功夫注意這些細節,她手中攥著一大把餐具,掌心出了汗,濕涔涔地讓她幾乎抓不住它們,直到又過了十幾分鍾,外麵的槍聲逐漸的聽不到了。


    沉重的腳步聲踩著玻璃渣子上發出刺耳的碾碎聲,朝她不斷地靠近。林向晚屏住一口氣,等到聲音無比地靠近自己之後,她猛地從桌子後麵跳出來。


    楚狄側身躲過幾把飛馳而來的餐刀,攔腰把林向晚抱住,怒道,“不是讓你在原地待著,怎麽又亂跑?”


    知道她肯定不會聽他的話,可沒想到她主意這麽大,她想幹嘛?用幾把餐刀搏幾十把槍?


    林向晚被男人抱在懷裏,她的下巴正在撞在他的肩骨之上,撞得她眼淚都快湧了出來,吸了口氣,林向晚問道,“外麵的槍手呢?”


    “已經收拾幹淨了,我們快點離開這裏,一會兒警察來了說不清。”楚狄說話的時候,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林向晚注意到他的腰間鼓脹著,像是藏了什麽東西。


    她用手撂起他的西裝下擺,一把銀色的沙漠之鷹帶著微微的燙度躍入她眼中。


    林向晚不可置信地望著楚狄,“你剛剛出去,是去拚命?”


    “要不你以為?”楚狄挑眉,突然像是想到些什麽,而後語氣不善地反問,“你不會以為我自己逃了?”


    她咬著唇,沒點頭也沒搖頭,沒否認就是承認了。楚狄的臉色一暗,隨即卻釋然似地笑了一聲,“我說過不會讓你再受一點傷,你不信也沒關係,我會一點一點讓你信的。”


    有些東西,曾經被他毀掉,但現在,他要親手地再把它重建。就像是在廢墟上重建一座城池,雖然會經曆再次坍塌,雖然有千難萬險,但隻要他不放心,總有一天終會成功,偉大的帝國,都是在廢墟上重建而成的。


    沒有死,就沒有生。沒有結束,就沒有開始。


    “別磨蹭了。走吧。”楚狄說完,拉著她的手腕往外走,林向晚突然覺得自己胸口憋悶的難受,就像是心髒病又要發作一般,她跟在他身後,經過包間時看到有被盲彈打傷小腿的客人,她不由自主地就要停下腳步,楚狄沒允許,向她指了指外麵。


    從飯店外傳來警笛與救護車的尖叫聲,看樣子不出一分鍾,專業的救護人員就會趕到,確定自己留在這裏確實沒什麽大用途,林向晚歎了口氣,跟著楚狄出了飯店。


    剛剛還是擠滿了饕餮客的大廳,現在已經變得破爛不堪,天花板都被打掉了下來,水晶吊燈隻剩下一個空架子,懸掛在半空中,輕輕地擺動著,好像隨時都會掉落,整個飯店隻剩下一片殘垣斷壁。


    楚狄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麵,對左右兩旁的事物完全不在意,一直走到沒人的暗巷,他才停下腳步,身子委頓地靠在巷子裏烏黑黑的牆壁上。


    他的臉色很難看,嘴唇失去血色變得灰白,唿吸急促而沉重。林向晚上前一步,結開他的西裝外套。


    “shit!”林向晚低低地罵了一句,楚狄整個左半邊襯衫已經被染成血紅色,因為西裝蓋著所以才沒有看出來,


    “坐下。”她簡短地交待了一句,一把將楚狄的襯衫撕開,楚狄身子一冷,低頭看了她一眼,而後笑道,“幹什麽?要報我當天撕壞你裙子的仇?來吧,我求之不得。”


    現在還有工夫調戲她?看她一會兒怎麽收拾他!林向晚恨得牙癢癢,忍住了沒有理會他,男人肩頭的血窟窿正唿唿地冒著血,血水彌漫著根本看不清子彈到底在什麽位置,她向左右瞧了瞧,這條巷子似乎是某家酒店的後廚,牆壁被油泥熏得烏黑發亮,巷子的盡頭堆滿了裝著廚餘垃圾的白色塑膠。


    林向晚看見一個新打包的垃圾袋,而後走過去,動作粗暴地扯開了口袋翻找起來。


    “你……不是當真吧……”饒是楚狄定力再好,看見林向晚手裏的東西,他的臉色也不由得從灰轉黑。林向晚摸著下巴呲牙笑了笑,“不是求之不得麽?”


    大廚燒菜剩下的半瓶子板城燒刀子,在廉價的玻璃瓶裏微微蕩漾著,她拎著它,晃到楚狄麵前,在楚狄還沒來及開口再次發表點什麽意見的時候,林向晚就咬開瓶塞,把酒水一股腦地倒了下去。


    五六十度的白酒灑在傷口上,有一瞬間讓楚狄感覺就像是被人撕了一層皮,冷汗嘩地一下冒出來,他竟沒忍住,發出一聲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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