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大婚無期

    蕭疏醒來時,是十二日後的深夜,一輪滿月黯淡了所有星光。

    簡陋的茅草屋裏有一床一幾一凳,幾上擺著一隻空了的藥碗,凳上坐著一個雙目充血胡子邋遢的戎裝男子。

    見他徐徐睜開眼,男子像是受了驚嚇似的張大了嘴,隻知直愣愣地瞪著。

    蕭疏略略調息片刻方開口,嗓音沙啞不成聲:“你如今的模樣,要如何孟浪?”

    “蕭……蕭帥!”再沒了孟浪風範的孟朗終於確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覺,狂喜著手舞足蹈語無倫次:“你醒啦你終於醒啦!你都昏睡十幾天了什麽反應都沒有我是寸步也不敢離時時刻刻的恨不得想要一頭撞死啊……”

    蕭疏聽他毫無重點的絮叨頗為無奈,卻也無力與他多言,便皺了一下眉。

    孟朗跟隨他征戰日久,熟知其脾性,見狀忙迅速收斂,規規矩矩開始細稟:“按照你給的密令,我半個月前便守在這木屋附近。那天晚上遠遠的看到一個女子背著你走過來,正想迎上前去,結果……”

    很沒麵子很沮喪地歎口氣:“剛從藏身的地方站起來,他奶奶的就被迷暈了。再等我清醒已是第二天的中午,發現自己睡在這屋子的地上,你則躺在旁邊的床上,昏迷不醒還帶著傷,嚇得我魂飛魄散差點就尿了褲子。萬一蕭帥你真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三軍將士還不把我這失職的窩囊副將給生吞活剝了……”

    蕭疏撐著坐起些:“你著了她的道兒,也不算太丟人,無需如此喪氣。”

    “她?”孟朗抓抓腦袋:“背你來的那個姑娘嗎?當時烏漆麻黑的我也沒看清她長什麽樣兒,是哪位高人啊?”

    蕭疏愣了一愣:“你後來沒再見到她?”

    “沒有。這兒就隻有一個又啞又聾的小老頭,每天給你熬藥換藥施針,問什麽都白扯永遠陰沉這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老樹皮臉,而且還不識字,我就快被活活憋死了啊蕭帥……”

    話音剛落,房門便被自外推開,一個佝僂著腰溝壑滿臉的老者慢慢走了進來,看到已然醒轉的蕭疏,腳下頓了頓,神色沒有什麽變化隻是渾濁的眼中似有恨意閃過,旋即低下頭,拿著空碗,又慢慢踱了出去,關門時,寒風將幹枯的白發吹起,顫巍巍的倍添淒涼。

    “就是這老頭,很古怪吧?”孟朗摸摸鼻子,看向蕭疏,卻見他已闔上了雙眼,眉宇深鎖,倦色沉沉。隻道是傷病初愈需要休息,於是不敢再打擾

    ,悄悄坐迴凳上靜靜地守著。

    蕭疏篤定司徒鳶會為他解毒,篤定司徒鳶會和他一起迴到曾經住過的處所,故而事先便安排了孟朗守在那裏,倒不是想讓其與司徒鳶起正麵衝突,隻是想借其眼睛看著,那解毒之法,究竟是怎樣的。

    司徒鳶性子剛烈,做事狠絕,這份狠這份絕不止對別人,對自己也是一樣。

    ‘易魂’如此陰毒詭譎,不付出代價,怎麽可能輕易化解。而這代價,是否一定會應了那名字,以魂易魂以命換命。

    照如今的情形看來,怕是的確應了……

    蕭疏的外傷好得很快,但因中毒年月已久,拔除毒素時很是傷身,加之提前三天強行醒來,故而氣虛體弱,需好生靜養一段時日方能徹底恢複。

    那聾啞老者在他神智清醒的當晚即不告而別不知所蹤,蕭疏也沒有派人追查,在木屋裏又休息了兩日後,隨孟朗一起去了朔北大營。

    北地多高山,奇峰峻嶺綿綿千裏。

    由月盈至月缺,仍是星光暗淡,徒留一輪彎月。

    蕭疏麵南而立,在這最高峰頂極目遠眺,良久,天邊黑沉的夜幕忽地像是被什麽點燃,泛起一片光芒,一陣接著一陣,似乎還變幻著不同的色彩。

    那是帝都的百姓,在用焰火慶祝皇上喜得麟兒。

    原本,應是雙喜的。

    原本,就在此時,就在此刻,在漫天璀璨煙花中,他挑起紅蓋頭看著他的新娘,她皺起鼻子衝著他笑,漾起兩個酒窩,露出兩顆小虎牙……

    罡風凜冽,殘雪碎冰飛卷。

    蕭疏的發端肩頭甚至眉梢眼睫都綴了星星點點的白色,唿出的霧氣在臉前凝結不散,沒了溫度,唯餘徹骨寒涼。

    像是被冷意所激,蕭疏掩口咳了幾聲,毫無血色的麵頰添了一絲隱約的紅,卻轉瞬便被風雪吹走,隻剩幾若透明的白。

    四妹傳來消息,稱‘白家來了個姓蘇的哥哥,轟平了房子,然後白姑娘就跟他迴娘家了。’

    蘇子昭見他居然拋下白夏出了遠門,定然怒極,隻炸了個蕭宅倒算得上是手下留情。

    是啊,這個時候,他應刻刻伴在她身邊,陪她度過最艱難最恐懼的日子,一起迎來希望或絕望,無論結局是好是壞,起碼執手共同麵對。

    但是,他不能。

    不能坐以待斃,要一爭,要一搏,為了她便是逆了天,亦在所不惜。

    她迴梅嶺,有白家人照顧,這很好,他很放心。

    蕭疏抬起頭,望向仿若一伸手便可觸及的新月。彎彎的月牙兒,就像她笑時的眼睛。

    夏夏,我不是沒想過,倘有萬一……

    我會好好的活下去,因為隻有我活著,才能記住你,用我的心。

    但是夏夏,我不要你活在我心裏,我要你,和我一起,活在這世間!

    ——————

    ——————

    九月初九,大楚皇帝喜得公主。

    九月十二,朔北大營調撥兩萬鐵騎秘密奔赴西京大營。

    九月二十,戎狄和草原邊境突然同時出現大量楚**隊,戰事一觸即發。

    九月二十八,西京,朔北兩營共五萬最精銳的騎兵集結完畢,刀出鞘,馬上鞍,矛頭直指北齊。

    在這戰鼓齊鳴戰馬齊嘶之際,負責全盤指揮謀劃的蕭疏,卻獨自帶著雪狼進了坤城附近的一座深山。

    初秋,落葉微黃。

    掃淨了小院,重修了籬笆,推開木門,擦去積灰,在窗邊看金烏西墜。

    她喜歡看朝陽,喜歡看落日,偎在他的懷裏。可是眼下,她不在,隻有他。

    當最後一線夕陽的光輝隱匿,蕭疏走出屋,拍了拍一直在門外等候的雪狼:“戰風,你代替我留在這裏,也許,白家又想到了治病的辦法,也許,她會忽然迴來……”

    雪狼眨眨碧色的眼睛,應是聽懂了,一張嘴咬住他的袖子,怎樣都不肯鬆口。

    “此次出征,路途遙遠,不知何時才能迴返。”蕭疏蹲□,將毛茸茸的大腦袋抱在懷裏:“戰風啊,你已經六歲了,按照她的說法,早就該是幾窩狼崽子的爹爹了……我知道,你喜歡那頭蒼狼,之前是因為看到司徒鳶出現而不放心我,所以才忍痛離開。現在沒事了,一切都解決了,你也該討媳婦了,再拖下去說不定人家就不等你了。”

    雪狼‘嗚嗚’低鳴,用頭輕輕撞了撞蕭疏的胸口,又抬起臉,濕漉漉的眼睛裏滿是乞求。

    “我明白,你不舍得,我也不舍得,你還隻有那麽一丁點兒大的時候就跟了我,一晃便是這麽多年……”蕭疏揉揉它的耳朵,旋即微微發力,迫其鬆開牙齒,收迴袖子站起,沉下臉沉下聲:“但再不舍,也終須舍。你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去吧,不許再跟著我了!”

    邁步欲走,卻被咬住

    衣擺。蕭疏閉了一下眼,慢慢提起手,揮掌如風。

    雪狼在地上打了幾個滾,複又一聲不吭的撲來,再度張口欲咬,卻被緊跟著的一掌拍得高高飛起重重落下。待好容易一瘸一拐的爬起,蕭疏已成了遠處的一個黑點。

    山腳下,古道旁,瘦削挺拔的身影大步疾走。驀地,側麵峰頂響起長長悲鳴,一聲接一聲,片刻,隱隱然似有另一個聲音加入,彼此應和。

    蕭疏沒有停沒有迴頭,隻緊抿的唇角微微上揚。

    她若能安然,若能歸來,若能看到戰風娶了妻,一定會很高興吧……

    作者有話要說:歲歲的小宇宙馬上就要全麵爆發鳥,嗷嗚嗷嗚~~~~~~~~~

    還有沒去新坑報道的不?速去!不然妖怪就會很蛋疼,然後大家都會很蛋疼,嗯……

    妖怪新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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