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最近很憂傷,因為那個不知道從哪裏憑空冒出來的小丫頭不僅在蕭宅裏橫行無忌,又不由分說搶走了他給公子送藥的活兒,而且在公子服藥時,還以甜蜜時光外人不得打擾為由規定他必須待在方圓十丈範圍之外,真是讓他這個近身影衛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也不知那丫頭用了什麽法子,居然僅僅認識一天就哄得公子對她如此縱容,更匪夷所思的是,看公子的架勢,簡直有想要將其升格為紅顏知己甚而至於侯爺夫人的可能性。

    究竟是這坤城的氣候有問題還是水土有問題還是天時地利人和都有問題,才惹得對女子雖極是溫文有禮卻向來保持距離的公子會一反常態。

    說起來,公子似乎隻對兩個姑娘這般親近過,一個是胞妹,另一個……唉,不提也罷。

    四妹看著捧了藥碗離開的那抹淺綠色身影,還有那垂在身側一晃一悠的麻花辮,摸摸自己的絡腮胡,然後彎下腰將殘餘的爐火弄熄。

    無論如何,隻要能盡心盡力照顧公子讓公子高興,就是好姑娘……或者應該講,這姑娘就不算太不招待見……

    如果讓四妹看到白夏這會兒的所作所為,一定會徹徹底底完完全全的不待見她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白夏正把那碗已經涼了的湯藥,認認真真澆在一棵竹子的周圍。

    而蕭疏則坐在不遠處,拿著一本棋譜閑閑的翻看,偶爾伸手順一順伏在腳邊的雪狼的毛發,看起來對白夏的這種行為已然習以為常。

    待到碗空見底,蕭疏闔起書冊隨口問道:“快十天了吧?那竹子跟其它的比起來,可有何不同之處?”

    白夏抱著膝歪著頭仔細瞅了瞅麵前的嫩竹:“目前還瞧不出,但至少能肯定一點,它不僅沒死而且還活得非常茁壯!”

    “好吧,算你贏了。”

    “什麽叫算啊?不服氣的話,咱們就再觀察幾日看看啊!”

    蕭疏搖頭輕笑:“隨你。”

    自從那天晚上白夏宣布蕭疏的身子為其所有,這主院裏的一株翠竹便有幸成為了她的醫學研究對象,一日三餐澆灌以各種價值不菲的靈丹妙藥。

    白夏聲稱,此竹來日定會長為堪比千年山參萬年靈芝的一代奇葩,但蕭疏卻有不同的看法,此竹必成死竹……

    “停了幾日藥,有沒有覺得舒服點兒?”

    “嗯。”

    “哪裏舒服了?怎麽個舒

    服法?”

    被白夏不依不饒的追問弄得招架不住,蕭疏隻好老老實實的迴答:“對不起,我真沒有太注意這些。”

    “我知道你打得什麽主意。”白夏大步走過來,彎了腰與他平視,彎彎的眉毛斜斜揚起:“你是想,反正我很快就要離開的,等我走了以後,你還是會任由著這些東西禍害自己,對不對?”

    蕭疏被她滾圓的眼睛瞪得有些發毛,微微側頭以手遮口幹咳了一下,無力地辯駁著:“怎麽能叫禍害呢?”

    “我說過,是藥三分毒!這種壓根兒對病情毫無作用的藥,服下去隻能傷身。”白夏放緩了聲音卻加重了語氣:“我明白,你不想辜負家人的心意,所以你可以效仿我的做法,以陽奉陰違之途達兩全其美之果,何樂而不為呢?”

    蕭疏看著她認真關切的模樣,心中一暖,輕輕點了一下頭:“好,我會試試看。”

    “憑你的聰明,又怎麽會想不到這種小伎倆。”白夏皺了皺眉,直起身歎口氣:“恐怕,你不是不會,而是不願,到底是為了什麽……”

    “天有些陰,想是要下雨了。”蕭疏淡淡一句,打斷了她的話也製止了她的揣測,俯身拍著雪狼的腦袋:“戰風,跟我進屋吧!”

    白夏見狀癟癟嘴:“你不用顧左右而言它,其實說白了,命是你自己的,你愛怎麽著就怎麽著。但隻要我在這兒,就絕不會允許你不把自己的身體當迴事!”

    說完,便自顧自蹦到牆角邊去看螞蟻搬家。

    戰風覺得好奇,於是也湊過去歪著腦袋一起瞧。瞧著瞧著,鼻子裏忽然因為離地麵太近而吸進了灰土,止不住一個大噴嚏將正在忙忙碌碌的可憐小螞蟻們掀了個七零八落,順便還噴了蹲在旁邊的白夏一臉。

    白夏頓時大叫著跳起來張牙舞爪的要報仇,戰風見勢不妙,‘嗷嗚’一聲四蹄騰空落荒而逃。於是但見一白一綠兩道影子在宅子的各處竄個不休,將原本安靜的院落擾得一陣雞飛狗跳,間或還能聽見下人們的驚唿和笑鬧。

    這樣的戲碼,近段時間一天裏總要上演三兩迴,府裏的人早已習慣並且很是喜聞樂見。

    蕭疏側耳聽了會兒動靜,唇角一直保持著微微上揚。

    這丫頭啊,總有本事讓周圍變得滿是活力,滿是歡聲笑語。

    又過片刻,雨絲開始飄落,蕭疏便轉動輪椅到了廊下。

    坤城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雨勢不大,淅淅瀝瀝帶

    著幾分江南的氣息。通常過個一時三刻便會停止,天空烏雲散盡,露出水洗的藍。

    花草樹木的枝葉上沾著細小精致的水珠,微風吹過,顫巍巍的滾動著。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清香,還有一絲若隱若現的藥草味,不知是剛剛澆下去的那碗沒有融盡,還是那竹子果然開始長成了一株奇藥。

    蕭疏笑著按按額角,自己竟也有些相信那丫頭不著邊際的奇思妙想了麽?

    大約是這麽多天總是與她待在一起的緣故,不知不覺受了點兒影響。

    她自那晚入宅後就因為要躲避追兵的關係未曾離開,而他,便也沒有再踏出府門半步。

    轉眼已匆匆十日,當真算得上彈指一揮。

    莫非因光陰虛度,才覺時間過得飛快?

    正恍惚出神,隻覺眼前一花,懷裏便鑽入了一個毛茸茸的大腦袋。蕭疏猝不及防之下,連人帶椅被撞得向後猛地一退,重重抵在了牆壁上。不禁皺了眉輕歎:“戰風,你越來越莽撞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

    “喂!你這話什麽意思?誰是墨誰黑了?”

    蕭疏非常明智的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抬頭一瞧,忍俊不禁,再低頭看看蹭著自己‘嗚嗚’撒嬌的家夥,頓時苦笑連連:“你們兩個真是畫虎不成反類貓,而且是髒貓。”

    將滿身都是草梗樹葉加泥水的雪狼拎開,故意板著臉囑咐:“找四妹去給你好好洗洗,不洗幹淨不許迴來!”

    戰風委屈的哼哼了兩聲,耷拉著腦袋走開了,在經過幸災樂禍的白夏時忽然使勁甩毛,頓將本就狼狽不堪的某人弄得越加亂七八糟。

    白夏大怒,拔腿就要追,手腕卻被人拉住:“好啦,你就不要再欺負我們戰風啦!”

    “我哪裏有欺負它?你拉偏架!”

    蕭疏不理會她的控訴,隻管掏出一條方帕遞過去:“快擦擦臉,女孩兒家無論什麽時候都要幹幹淨淨的才行,不然就不漂亮了。”

    白夏雖感不服氣,卻終是乖乖的聽從了吩咐。

    “左邊還有……前額上有一點……鼻子……”

    “哎呀,我沒有鏡子看不見,幹脆你幫我擦算了!”

    蕭疏看著蹲在自己身邊揚起臉的白夏愣了愣,稍一猶豫,旋即莞爾,接過帕子細細將那點點汙漬拭去,露出原本瑩白潤澤的肌膚。

    凝眸瞧了瞧,現滿意之色

    。接著,目光落在她有些散亂的發辮上,這次沒有猶豫,而是很自然地伸手解開,複又結起,動作溫柔而嫻熟,神情專注而寵溺。

    白夏大為驚訝:“你為什麽會這個?”

    “以前幫妹妹編過,好久沒碰了,手有些生。你看看,還行麽?”

    “嗯,不錯。”白夏撫著光滑平順的辮子,垂下睫毛,咬了咬嘴唇:“我跟你妹妹很像嗎?”

    蕭疏偏首打量著她,眯著眼睛忍了笑:“她比你要稍高一些,眼睛狹長一些,鼻子更挺一些,下巴也略尖一些……”

    “……你索性直接說,她比我漂亮不就得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蕭疏端正了神色,在嚴肅認真中透著一點點不好意思:“因為這樣的話,豈不就等於是在誇我自己好看?”

    “…………”

    看到白夏吃癟,蕭疏的心情更好,忍不住探手揉了揉她的額發:“傻丫頭,我就隻有一個妹妹,沒有誰會跟她相像。同樣的道理,你也隻有一個,獨一無二的一個,懂嗎?”

    他的嗓音柔和清朗,若風過竹林,讓人聽起來很舒服。白夏的心情於是也暢快了起來,輕輕用額頭蹭了蹭他的掌心:“雖然做你的妹妹一定很幸福,不過我才不稀罕。因為我也有哥哥,雖然不是親的,但對我卻比親哥哥還要好!”

    “是嗎?”她率性嬌憨的舉止讓蕭疏不由得放鬆了心情,笑著調侃:“既然對你這樣好,那不是親哥哥,就一定是情哥哥嘍!”

    白夏卻沒有表現出絲毫應有的扭捏羞澀,甚至連做做樣子都懶得,下巴一抬:“長輩們倒一直希望昭哥哥能做我的情哥哥呢,隻可惜……”

    “隻可惜什麽?”

    “沒什麽。”白夏忽地站起,轉身跑開,快到院門口時,停了一下,背著身子輕輕道:“隻可惜,我是不會給任何人做媳婦的。”

    蕭疏看著她消失的方向,愣怔了少頃,隨即失笑。

    雖然沒有看到她的表情,不過,想必應該很熟悉,因為以前常常會在蕭怡的臉上看到。

    自從十歲被下旨定為準皇後,到去年正式入主後宮,整整十一載,被上上下下各色人等無所不用其極的逼婚無數次,蕭怡每次都以‘我不要嫁,我要一輩子待在爹娘和哥哥身邊’為由,予以拒絕,急得堂堂大楚皇帝日日長籲短歎卻偏偏無可奈何。

    其實,哪裏是不想嫁,隻不過是再飛揚跳脫不拘俗禮

    的姑娘,都難免會有的小女兒之態罷了。

    就好比剛剛的白夏……

    不知她口中的昭哥哥,是什麽樣的人。還有,那個一路對她窮追不舍的北齊小王爺,又是怎麽迴事……

    蕭疏看了看手中沾染了泥漬的方帕,自嘲的搖了搖頭。

    真是閑得久了,竟關心起這些事情來。

    重新翻開棋譜,但求心如止水。

    作者有話要說:這奸*情的萌芽狀態真是磨人的小妖精呀呀呀呀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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