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鳩並不知道自己的魯莽給老鼠城帶來了多大的麻煩,躺在病床上的他還在生著漢尼拔的氣,至於氣什麽,斑鳩其實也不是太清楚,總之他就是生氣。Δ


    被漢尼拔的話所觸動,斑鳩意識到自己或許真的和小蟲是一類人。


    之前那麽多年,斑鳩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和其他人沒什麽不同,所以他讓自己變得冷血與沒有同情心,誰知遇見了小蟲。


    她真的是個奇怪的姑娘,與整個法外之地格格不入,就是她的那種與眾不同,讓斑鳩從她天空般清澈的眸子裏看見了另一個自己,一個藏在他內心深處,幾乎快要被遺忘的自己。


    斑鳩很慌、很亂,他不清楚這意味著什麽,因此對這種改變存有莫名的恐懼。但話又說迴來了,斑鳩本身還是非常珍視這麽一個同類的,不然他怎麽會摒棄了十多年來的生存心得,奮不顧身地跳進了這個火坑。


    怎麽說呢,此時斑鳩的情緒很複雜,複雜到連他自己都摸不準,旁人就更難以琢磨得透了。


    ……


    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斑鳩想去看看小蟲,卻被醫院裏值班醫生告知,小蟲的目前狀況還不允許被探視,於是斑鳩隻好迴到自己的病房裏,繼續對著窗戶外麵的月亮呆。


    漢尼拔說她和自由之翼有很深的關係,現在不僅是自由之翼,連新帝國都在找她,那麽自己跟小蟲扯在了一起,好像的確不是什麽明智選擇。


    所以呢,自己難道能把小蟲丟給雅各布不管嗎,或者將她送給心懷叵測的李錦山?他們那些人是如何對待小蟲的,這個斑鳩已經見識過了,想必小蟲寧願是死,也不願意再落到他們手裏。


    可是在新帝國跟自由之翼兩股強大勢力的麵前,自己連隻螞蟻都未必能算上,甚至區區一個骨頭鎮自己都對付不了,萬一那些要抓小蟲的人找到了老鼠城,到時自己該怎麽辦?


    斑鳩這時候才想到自己的行為很可能牽連到了老鼠城,他心頭一涼,有點明白漢尼拔為什麽會生那麽大的氣了。


    不管新帝國還是自由之翼,都不是老鼠城能夠惹得起的,哪怕老鼠城在法外之地占有一席之地,卻仍舊無法跟這兩個龐然大物相提並論,斑鳩思來想去,現留給自己的選擇似乎僅僅剩下了一個。


    那就是讓小蟲離開老鼠城。


    ……


    第二天,老管家沃爾特為剛剛起床的斑鳩帶來了個好消息,小蟲的高燒在淩晨時終於退了,人也醒了過來,她現在指名要見一見斑鳩。


    不知怎的,斑鳩有點害怕去見小蟲,他動了動嘴巴,始終說不出自己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少爺,早餐不合胃口嗎?”無錯網不跳字。


    沃爾特活了那麽多年,他什麽場麵沒有見過,又都是從年輕階段過來的,他自然能夠猜到讓斑鳩麵色古怪的不是早餐,而是那個在等著他去見的姑娘。


    “還行、還行。”


    斑鳩心不在焉地迴答道。


    沃爾特沒有逼著斑鳩非要個答案不可,他說完這些話,便離開了斑鳩的病房,留下斑鳩一個人怔怔地盯著門口,看著空氣看得出了神。


    ……


    “滴、滴、滴……”


    儀器有規律的聲音像在打著節拍,演奏一段枯燥乏味的旋律,渾身包裹著繃帶,弄的跟個木乃伊一樣的小蟲躺在床上,睜著她那雙很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站在門口的那個人。


    負責治療小蟲的醫生站了起來,走到那個年輕人的麵前,兩人低聲交談了些什麽,擁有“鷹眼”的小蟲從那個年輕人的臉上看到了如釋重負,以及刻意迴避自己目光的躲閃模樣。


    小蟲知道是這個叫斑鳩的年輕人救了自己。


    醫生出去了,斑鳩再也沒有能夠躲避小蟲目光的擋箭牌,他原地幹咳了兩聲,這才磨磨蹭蹭地挪到了床邊,偷眼瞅了一下小蟲,等兩個人的目光接觸到一起時,斑鳩立馬跟觸電似的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她的臉色很蒼白。


    連著了幾天的高燒,小蟲的身體實在是虛弱到了極點,好在燒已經退了,這表明她身上傷口的感染狀況得到了控製,這樣再好好休養一陣,應該就能夠完全康複。


    斑鳩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憋了半天,總算是憋出了一句話:


    “你醒了?”


    小蟲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斑鳩,她瞧見了斑鳩綁著繃帶、吊在胸前的胳膊,也記著剛才進門時,斑鳩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在小蟲的記憶當中,斑鳩可不是個瘸子。


    “泡芙小姐呢?”


    “我幫你帶出來了。”


    “你胳膊怎麽迴事?”


    “被個叫柏朗的人揍的。”


    “腿呢?”


    “挨了槍子。”


    “這裏是什麽地方?”


    “老鼠城。”


    “你真的叫斑鳩?”


    “真的。”


    兩個人仿佛連珠炮樣一問一答,快得讓人應接不暇,問完了前麵幾個問題,小蟲略微沉吟了片刻,抬起眼簾接著問道:


    “為什麽救我?”


    這下斑鳩沒有對答如流了,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自己當時到底是為什麽要去救小蟲,如果不是半路殺出個野馬幫,自己想從狼窩車隊的手裏把小蟲救出來,無異於癡人說夢,稍微不慎就會連自己的命也搭進去。


    “你之前救了我,”斑鳩說得很認真,“我不太喜歡欠別人東西,尤其是人情跟性命,欠了就很難還清,因為隻能用人情去還人情、用性命去還性命,其他的都不行。”


    小蟲沒有說話,算是認可了斑鳩的這個說法,兩個人瞬間從連問連答到沉默不語,氣氛也跟著變得有點尷尬。


    “你是不是來趕我走的?”


    小蟲的一句話,便戳到斑鳩遮遮掩掩了半天的東西。


    “也不是說想趕你走……”斑鳩的舌頭都快打了結,“如果是我一個人的話肯定沒什麽關係,但是這……”


    不等斑鳩斷斷續續地把話說完,小蟲就打斷他道:


    “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斑鳩點了點頭。


    “我很好奇,”小蟲仰頭看著斑鳩,“既然知道了我是誰,為什麽還僅僅是趕我走,而不是把我抓起來,當成禮物送給新帝國抑或自由之翼,想必他們能給你很多好處。”


    “因為我是個聰明人,不愛占小便宜的那種。”


    說這話的不是斑鳩,而是正從門外緩緩走進來的,老鼠城的掌控者,聲名在外的食人鼠,漢尼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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