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歌在這個山光水色,鳥語花香的地方,為她新建了竹音亭。

    穿著一襲青袍,略大,剛好遮住微微隆起的腹部,端坐在竹席上,專心致誌的擺弄著麵前清寂古樸的玄色茶具。

    大哥說過,茶道貴在"心將流水,身與浮雲,則可清淨無非。"

    所以,他在心緒紛亂的時候總喜歡泡茶,聞一聞茶香,便覺天地悠然,煩惱盡去。

    以前,她總喜歡靜靜坐在他身邊,看著他泡茶,是一種怡然的享受。

    而今天,坐在她對麵,靜靜看著自己泡茶的是段天歌。

    第一道茶泡好了,杜如冰雙手端起茶杯,高舉齊眉,奉給坐在對麵的人。

    他單手接過,咕咚一聲,一口而盡。

    杜如冰無奈地笑了笑,“又忘記了嗎?接茶時要用雙手,品茶要分三次喝完。你這樣不守規矩,破壞了飲茶的樂趣。”

    對麵的人看到杜如冰的笑容有瞬間的失神,恍惚的說,“冰兒,我以為你再也不會這樣笑了……”

    杜如冰微怔,才發驚覺自己真的很久沒有笑了……

    她端起杯子,呷了一口,清幽馨香彌漫唇間,仿佛這一切感知都變得恬淡起來……

    “冰兒,想過孩子的末來沒有?”段天歌目光複雜地看著她。

    末來?這樣嫻靜安寧的日子,令她早忘記了塵外的一切。隻是,段天歌說得沒錯,孩子總是要出世,總要麵對這紛擾喧囂的塵世,她該如何告訴他的來由……

    依然微許冰涼的手覆上她的,男子眼底一片令人動容的深情:“讓我來照顧你們母子可好?我給他最高貴的身份,他是我西涼段氏的公子?”

    杜如冰歎息一聲,緩緩地抽出手,“夜箏呢?她會傷心的。”

    段天歌身子一滯,目光覆上一層濃鬱化不開的痛楚。他慢慢地放下茶杯,半垂下眼,清醇的聲音裏夾雜著難言的艱澀:“此生,我注定負她。”

    杜如冰心忽然沉重了!

    要說欠,是她欠他們的……

    如果沒有自己,段天歌便不會受到軒轅烈的羞辱和傷害,也不會迴到西涼後,變得陰鷙狠毒!

    他利用與夜箏的政治聯姻取得南焰的支持力量,又暗中收納忠效嫡長子的朝野力量,並一步一步慢慢強大起來!

    當他親手殺害了自己的異母胞弟,軟禁了自己的父王後,一雙幹淨輕撫弦琴的手,就此沾染了殘戾的血腥!

    她無法責怪他,因為,將一個天使變成魔鬼的是她,杜如冰!

    如果沒有自己,他迴西涼後,一定會找一個真心相愛的人,然後過著撫琴作畫仙眷般的日子。

    心疼溢滿身體每個角落,杜如冰執起他的右手,淚滾燙般落下,在皙白的肌膚上綻開美麗的水花……

    “悠然,你是如何做到的?”杜如冰實在無法想像他是如何在短時間將左手練就得比右手還利落?

    手被緊緊反握住,指尖還流溢著茶的馥香,在兩個肌膚相互滲透著……

    “冰兒,是思念!是渴望!為了你,什麽困苦都不重要!”

    杜如冰的心深深地被震憾!

    西麵的天,漸漸地沷上一大片絢爛如火的色彩。

    滿院變得如朝霞般絢麗,櫻花流風迴雪般飄搖著,杜如冰靜靜地靠在段天歌的肩膀上,汲取著他身上一股好聞的幽香。

    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發亮如緞的黑發,段天歌清醇的聲音低柔帶著傷感:“冰兒,為什麽你愛的不是我?”

    杜如冰閉上雙眸,是啊,她也想問自己,為什麽我愛的不是你?

    如果愛你,我一定會少痛一些!

    “冰兒,有沒有想過,迴到他身邊,他知道你有孩子後,一定會善待你的。”

    “悠然,迴不去了……他沒有我,不會寂寞,而我守著他,麵對他身後所有的女人,我會更寂寞的……”

    “冰兒……這一切,我可以給你……”

    “悠然,你真好……給我吹支曲子吧。”

    夜幕悄然而來,月華如初,星星閃著明亮的光芒,風揚起櫻花的馨香……

    悠揚的曲子,空靈天籟,縈繞耳畔……

    真希望時間便在這刻停止……

    段天歌將懷中睡著的小人兒抱起,走進屋子,輕輕放平床榻上,深情地印上吻,才戀戀不舍地走出竹音亭。

    樹下,一道纖柔嬌影婷立許久。

    “夜箏?”段天歌微微一怔。

    “王上,為何不將她納入後宮?”夜箏從夜色中走出,一張秀美的臉變得更加成熟韻美。

    “我不會逼她。”段天歌淡淡地說著。

    “王上的癡狂與仁慈隻對她。”夜箏嘴角輕輕地笑著,那笑帶著些許蒼涼。

    “我會善待你的。”段天歌上前,將她攬入懷中,與愛無關的懷抱,卻是一種深深地感激與愧然。

    夜箏將頭埋進男人寬厚的胸膛中,淚,如珠般滑落不止……誰曾想過,命運的安排竟這般戲劇化!

    她先後愛上的兩個人,竟有著這般千絲萬縷的糾纏,而她,儼然成了笑話!

    她,是該恨,還是成全……無論如何,心都是苦澀得難以名狀……

    “夜箏,你想要什麽?隻要我做得到……”段天歌抬起她的臉,這個他曾利用的女孩,卻一直冷落的王妃。

    “我想要你的心……你能給嗎?”夜箏淒淒一笑。

    段天歌心微疼,他依然記得她剛到西涼時,那率真的個性。是他,讓她變得憂傷了!

    “除了那個……”在她光潔飽滿的額上輕輕落吻,段天歌笑著說道。

    “那就給我一夜吧!”

    末及段天歌反應,夜箏便墊起腳跟,嬌唇覆上他冰涼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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