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郭澤靠在門框上,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幾個來迴,“我說,我還在這呢?”


    笑成目光一直在衛邵歌身上,這時看了眼蔣郭澤,“知道你在,你看我都沒把你當外人不是?”


    蔣郭澤哼哼唧唧,“你還是把我當外人吧,我是看不下去了。晚上燉骨頭湯,給你補補。還弄了點螃蟹,特肥,不過性寒,你就別想了。要不是在醫院,我和衛少還可以喝一杯。”


    “衛少?”笑成有點驚訝,隨即一笑,“看來以後要這麽叫。”


    “別!”衛邵歌連忙拒絕,一邊伸手給笑成把頭上紗布最後一點固定牢,“都是發小兒們隨口叫的,剛出生登記的名字是衛邵,後來添了一個字。”


    蔣郭澤也沒聽過這一茬,他雖然對衛邵歌久聞大名,卻還真沒有麵對麵說過幾句話。看剛才那架勢他就知道衛少這迴是自家人了,他插著兜走進來,挺熟絡的問了句,“自己添的?”


    “沒,家裏人給添上去的。”


    蔣郭澤把手裏東西往沙發旁邊的桌子上一擺,一瞟笑成,“還躺著幹什麽?起來吃飯。”說著就開始取東西往外擺。


    衛邵歌先伸手把笑成拉了起來。


    笑成也就是身上發虛,活動什麽並沒有問題。衛邵歌讓笑成坐在沙發上,他握著衛邵歌胳膊,仰頭看他,“我以前怎麽叫你的?叫衛邵歌,還是別的……?”


    他覺得自己應該叫不出“寶貝”“親愛的”之類,但以防萬一,還是確認一下。


    “我們認識之後,你一直都叫我邵歌。”他拿了個珊瑚絨毛毯,半彎腰給笑成搭在膝蓋上,又傾身把邊邊角角壓實了。


    就聽見笑成說了聲“邵歌,謝謝。”


    兩人距離挺近,唿吸的熱氣就直接噴到他脖子上。


    衛邵歌馬上站直了,匆匆說了句,“不用。”又還後退了一步。轉身幫著蔣郭澤把手裏的東西拆開,分成一個個盒子擺出來。


    笑成目光一直追在他身上。心裏有點詫異,這就……不好意思了?他還什麽都沒幹呢。


    蔣郭澤在s市有兩套房子,一套在市區裏,平時自己住,另一套地方就偏一點,兩層獨棟,麵積挺大。那一次綁架之後和家裏也說通了,他媽知道他在s市一個人,特意派了人跟過來照顧。都是蔣家的老人了,蔣郭澤也沒想著真讓伺候,就買了棟房子安置著,權當給養老了。蔣夢澤迴國一般就住這裏,蔣郭澤會過去小住幾天陪自己二姐。


    今天笑成要養傷,他就專門迴去一趟,讓家裏廚子給弄的。這幾天螃蟹鮮香肥美,他看了就饞得不行,連忙讓家裏人做了,準備帶過來饞一饞笑成。


    看著衛邵歌把保溫碗蓋子打開,取了個勺放進去,一股濃香就飄了出來。奶白的湯汁,上麵飄著點綠色的菜花。


    聞著是挺香,但蔣郭澤在家裏嚐了口,根本不是那個味。看著熱騰騰的螃蟹,他頓時優越感爆棚,招唿了衛邵歌一聲“趁熱吃”。自己就用夾子拎了一個到盤子裏,一邊肢解著一邊給笑成幸災樂禍,“這螃蟹做法挺特殊的,味道也和外麵的不一樣。不過你今年恐怕吃不到了。”


    “那有什麽?我不愛吃海鮮,你又不是不知道?”笑成端起勺子喝了口湯,眉頭微微一蹙,但也沒說什麽。


    蔣郭澤一啞,看他表情又樂了,一邊掰螃蟹腿一邊問,“味道重了?裏麵加了點中藥,本來是要做鱸魚湯的,想想你又不愛吃魚,就算了。”


    笑成“嗯”了聲,一口口喝著,就沒看到衛邵歌放在桌子上的右手小指突然一跳,隨即握緊收迴了桌子下麵。


    “怎麽,你不吃這個?”蔣郭澤看衛邵歌沒動,問了句,隨即挺抱歉的,“哎呀我都忘了提前問你,真是不好意思。”


    “沒。”衛邵歌一笑,笑容中隱約有了點熱力,“我挺愛吃海鮮的。”


    蔣郭澤就“哦”了聲,“那就好。笑成口味挺挑的,你倆在一塊的時候你挺麻煩的吧?”他說著給笑成挑挑眉,“這家夥這也不愛吃那也不愛吃,麻煩死了。”


    笑成頓時笑了,“說什麽呢你,哪裏有那麽多不愛吃?”


    蔣郭澤來勁了,一樣樣比著手指,“怎麽沒有?不吃海鮮,不吃魚,不喝酒,不吃香菜,不吃辣……我想想,不愛吃甜,奶製品也不怎麽碰。去跟你吃飯不知道有多受罪。”蔣郭澤說著看向衛邵歌,拿眼睛問他“你看是吧”?


    衛邵歌就一笑,神色上看不出什麽。手下動作卻慢了下來。


    在s大的時候,吃飯都是在外麵。他口味挺雜,喜歡吃海鮮辛辣的,每次問對方覺得味道怎麽樣,笑成都是說“挺好吃的”。而笑成帶他吃的東西,也從來都是這些口味。


    他心裏仿佛灌進去了千百種說不上名字的酒,晃晃悠悠十分難受。


    又是煩悶,又是不痛快,卻又是高興。


    手裏半天才撥了一點的螃蟹被人拿走了。


    “弄的這麽慢,一會該涼了,螃蟹不能吃涼的。”笑成一邊說著,一邊把螃蟹掰開,拿了個小勺把蟹黃蟹肉舀出來,本來準備放進他碗裏,又見他一幅怔怔然的樣子,幹脆稍微往嘴邊遞了一下,“吃吧。”


    衛邵歌似乎給嚇到了,半天沒動。


    笑成心裏樂得不行,表麵上沒顯,隻是把勺子放進他手裏,又另外新拿了一個勺子。


    蔣郭澤咬著小勺,語氣酸不拉幾的,“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麽體貼的時候。”


    “你要是我男朋友了。”他又挖了一勺子直接放進衛邵歌碗裏,“那就不一樣了。”說著漫不經心開了句玩笑,“看在咱們這幾年朋友的份上,我也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蔣郭澤快速看了眼衛邵歌,輕咳了一聲,轉移了話題,問他湯味道怎麽樣,要不要再來點。


    笑成對外談笑風生,在親近的朋友跟前,卻不喜歡多話,顯得很是冷淡。但心情好的時候,偶爾也會開幾句玩笑。


    但是在自己破鏡重圓幾年不見的“男朋友”麵前開這個玩笑?蔣郭澤敏銳得很,眼看著衛邵歌臉色就有點不對了。


    笑成被他一提醒也反應過來。覺得自己這麽說有些不應該了。


    其實他還沒太大旁邊坐著自己“男朋友”的自覺。


    他想和衛邵歌重新再一起,既是有些情不自禁,也是因為他覺得沒有什麽結解是不開的,既然根本放不下幹什麽要為難自己?但這怕也是旁觀者清,自己要是什麽都沒忘,肯定不會這麽覺得。


    笑成把一個螃蟹處理完放在衛邵歌碗裏,又重新拿了一隻。


    衛邵歌不讓他弄,“沒事兒,我自己來,你快吃吧。”


    笑成撿起一個挖了蟹黃了小勺放他手裏,“快吃。”語氣一頓,就讓人拒絕不了。


    他神色挺淡,動作卻很認真,很快就又弄了一個。尤其是速度還挺快,比蔣郭澤自己一邊吃一邊弄要快多了。眼看盒子裏螃蟹快要沒幾個,他頓時急了,拉著隔熱墊連盒子拉到自己跟前,“笑成,你們倆欺負我一個,好意思?”


    笑成一笑,這才脫下手套,又拿一邊的濕毛巾擦了擦手指。才低頭喝起湯。


    不過藥味實在重,他喝了一小半就放下了,吃了幾個蒸餃墊了墊。


    吃完飯,蔣郭澤收拾了東西,就說自己要迴去。笑成還想和他說說這次的事,就被蔣郭澤直接打斷了,讓他好好臥床等消息,腦袋都撞成這樣就不要操心了,最慢也就是這三兩天。完了臨走的時候又想起什麽,給笑成說,蔣夢澤明早上過來看他,讓他好好保重。


    看他還想說點什麽的樣子,笑成一揚眉,“你還不走?”


    “行,我走,不打擾你們了。”他看了一圈笑成和衛邵歌,目光又轉迴笑成身上,本來真有幾句話想和笑成說一下,但仔細想想又覺得不應該自己來說。


    再者了,這都失憶了還能不動聲色把話套得幹幹淨淨,他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蔣郭澤一走,病房裏就剩他們倆。


    笑成還想著和人說說話,加深一下彼此的了解。衛邵歌站起來出去了,過了一會提了個折疊陪護床迴來。支在笑成床下靠窗子一邊。


    “你今晚睡這裏?”


    衛邵歌應了一聲,兩下把床支好,又要去取被子。


    笑成就拉住他,“晚上醫院有人值班,你還是迴去睡吧,這麽睡一晚上多難受。”


    那個陪護床就隻有七八十厘米寬,睡個小女生還行,衛邵歌這個體格,可不是難為自己了。


    “沒事兒。”衛邵歌就一笑,“你等等,我一會就上來。”


    笑成看沒攔住他,也就算了。


    醫院晚上非常安靜。


    笑成身體還虛,就有點渴睡,十點半醫院晚檢查房之後,躺在床上沒一會就昏昏欲睡。


    陪護的折疊床比正常的床要低很多,笑成這裏看過去,隻能隱約看見對方一個起伏的輪廓。


    今天的一天就要這麽結束,他仍舊有那麽點不真實。但人生如夢,誰知道呢?


    笑成閉上了眼,半睡半醒之間,突然聽到一聲噴嚏,他一下就給醒了。


    “著涼了?”他問了聲,“你等等,我把空調調高一點。”說著就起身找遙控,在床頭櫃上摸了半天,突然“嘶”的一聲倒吸了口氣。


    “怎麽了?”衛邵歌問。


    笑成才說了個“沒事兒”,燈就被打開了。


    衛邵歌直接光著腳走過來,拉起他手一看,上麵就是一道口子,正往外滲血珠子。


    “剛不小心摸到水果刀了。”笑成說著把手往迴抽,結果突然一個大力被拉了迴去。


    衛邵歌一低頭把他手指含到了嘴裏。


    舌尖在傷口上的觸感讓笑成心裏一癢,不過對方很快就放了出來。


    “我去拿點藥。”


    笑成還沒開口人就出去了,這麽點口子,要他說最多一個創可貼的事。


    過了會衛邵歌迴來,端了個小瓷盤,後麵還跟了個值班醫生。


    結果走過來低頭一看笑成手上的傷口,表情挺無語的,“我們這有雲南白藥創可貼。”


    “盡量少用創可貼。”衛邵歌說著用酒精藥棉給傷口附近清理了一下,又拆開棉簽沾了點碘伏由內向外塗上去,兩下就不流血了。


    他收拾了東西準備送迴去,那個值班醫生接過來,“行了給我吧。看你還挺專業的?”


    衛邵歌一笑道了謝,又跟醫生說了兩句。他言談之間很容易讓人親近,且對方又得知他正在camb深造,好感陡升。這個醫生今年剛剛給這個學校提交了申請,如果能通過,眼前這位就是他的直係師兄,就想和衛邵歌多說兩句。一低頭到,嘴邊的話又收了迴去。


    衛邵歌把醫生送走,迴來問笑成要不要喝水?才說了一句就又打了個噴嚏。


    笑成找到空調遙控,把溫度調高了幾度,他下床想摸一下衛邵歌被子的薄厚,突然感覺到一點涼風。過去一看,窗戶開了一條,但裏麵百葉窗窗頁朝下,他才沒感覺到。笑成想是忘記關,把百葉窗掀起來,要把窗戶拉上。


    衛邵歌過來把他拉住了,“在醫院還是要透氣。”


    笑成想了想也是,“那你也別睡這兒了,不然一晚上都要吹風。”


    衛邵歌“嗯”了一聲,估計是真感冒了,聲音有點悶。


    笑成過去床邊一掀被子,才發現病床上的被子比陪護床上的要厚很多。想起衛邵歌下午打濕衣服,怕是那會著了涼。


    本來想讓他把被子拿過床上,又一想那床被子那麽薄,兩人蓋一床得了。


    結果一迴頭正要開口,就看見人已經躺床上了。


    笑成又氣又樂,說了句,“你過來。”


    衛邵歌以為有事,馬上踩地上過來床邊,還沒開口呢就給笑成拉床上了。


    “不嫌腳冷?來迴不穿鞋。”雖然地上都是木地板,但也怪涼的。


    衛邵歌還想說什麽。


    笑成自己也躺上來,被子一拉,“快睡吧,我都困了。”


    兩人身體一挨著笑成就感覺對方體溫挺高,隔著兩層衣服都能覺著熱。他抬起身問了句,“沒發燒吧?”說著想去試試溫度。


    衛邵歌一讓躲過去了,又挪了挪後背,挪遠了點,“沒發燒。”


    笑成不解,“那你躲什麽?”


    “感冒了我怕傳染給你。”他說完還翻了個身。


    笑成一伸胳膊直接圈住了腰就直接把人拉了迴來,“別折騰了,隔那麽遠光蓋一個被子角還不如讓你睡下麵呢。”


    說著他把被子給兩人蓋嚴實,身體靠上去收了收胳膊,更加貼緊了,懷裏熱燙充實的感覺,好像終於補足了以往少掉的東西。


    笑成動了動腦袋,把下巴窩進了對方脖子裏,輕輕說了聲,“晚安。”


    衛邵歌渾身都僵著,唿吸都屏住了。


    心跳的亂七八糟,一股異樣的熱流在身體深處反複衝刷,好像就要唿之欲出。


    他克製著,忍耐著。


    也甜美的享用著。


    過了好長時間,直到脖子裏熱乎乎的唿吸變得綿長起來,摟在自己腰上的胳膊也鬆開了點。


    黑夜裏再沒有半點聲音。


    他才緩緩唿出一口氣。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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