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成剛剛掛斷了一個投資商的電話。


    博展會之後,因為技法傳承以及一些曆史原因沉寂已久的緙絲又一次有了興盛的苗頭。在笑成的機織緙絲橫空出世之後,不少人立刻就看出了其中巨大商機。這樣表示希望投資合作的電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接到了。


    無他,不過是想要分一杯羹罷了。


    對此,笑成心中已有決策,因此全都一概拒絕了。結果他才掛斷電話,手機就又響了起來,是他父親笑康。笑成還有點驚訝,笑康平時非常忙,極少會主動打給他。


    除非有什麽事。


    接通電話才知道,笑康下午飛來s市,讓他去接機。


    笑成略微緊張了一下,該不會是笑康發覺了什麽,來捉他迴去的?不過一想又覺得不大可能。


    巨大的氣流聲在機場上空唿嘯而過,金屬雙翼撕開棉絮般的雲層,滑落在長長的跑道上。


    笑成已經在大廳裏等著了,這是s市兩個民用機場之一,周圍人來人往,要麽是剛剛下飛機的旅客,要麽是接機的。笑成來迴走著,拒絕了兩個旅行社拉客的導遊,就聽到航班降落的廣播。


    十多分鍾之後,開始有三三兩兩的旅客走出通道,笑成站直了身體,把手機收進了口袋裏。笑康一向坐商務艙,第一批下機,果然很快就看到笑康的身影。


    笑成腳步一動,正要迎上去。


    結果竟有人比他搶先一步,並且還殷切的接過笑康手裏的行李箱。


    笑成一愣。


    衛邵歌?


    衛邵歌笑容熱情洋溢,主動接過笑康的行李箱就後退一步,微笑站到一邊。


    另外一個中年男人走上去,先就是和笑康大力擁抱了一下,大笑著和笑康說了幾句什麽。笑康點點頭,又抬起頭四周看了圈。笑成看出來笑康是在找他,快步走過去,叫了一聲,“爸。”


    三個人全都轉過頭。


    衛邵歌目光首先準確的落在笑成身上,卻又微微一顫,像是小石頭砸在水麵上。


    笑康對笑成點點頭,對剛剛擁抱的那個人介紹道,“我兒子笑成,也在s大讀書。”


    轉頭看向笑成,“這是楊教授,你們s大的博導,也是國內生物醫學領域第一人。”


    笑成馬上叫了聲,“楊伯伯。”


    楊銘馬上哈哈笑了兩聲,連拍了兩下笑康的肩膀,“再兩年就不一定了,我看了你最近發表的那篇凋亡雙重抑製的論文,自歎弗如,自歎弗如啊。”


    笑康也笑了,搖頭說了幾句。


    他們兩人私交不錯。


    笑成早就知道,這位楊教授,他也是熟的。


    因為上一世,笑康在把他送進s大醫學院之後,就是托楊銘照顧的他。


    兩人說了幾句就朝出口走過去,笑成和衛邵歌跟在後麵,另一個楊銘的研究生,已經當先一步去把車開上來了。


    笑成感覺到衛邵歌一路都在看他,一偏頭正準備開口。


    結果楊銘忽然轉過頭,“笑成你今年大幾了?”


    “大二。”笑成快步走到楊銘身側靠後的位置迴答道。


    “哦,那明年就要分方向了吧,想好學什麽了嗎?”


    分方向?


    笑成稍微一愣就反應過來——楊銘以為他學醫。


    不過他還沒開口解釋,就聽見笑康輕哼一聲,“這小子學的金融。說什麽對學醫不感興趣。”


    楊銘有點驚訝,隨即就笑道,“呦學的金融,看來腦子夠不錯,年輕人有自己的興趣是好事。我兒子就不行,這也喜歡那也可以,沒個定性。”


    笑成微微一笑,沒說話。


    他知道楊銘是在謙虛,他兒子上一世年紀輕輕就成為美國名校的客座教授,在醫學領域聲名鵲起,笑成每每被實驗手術病理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時候,就十分欽佩這位學長。


    不過楊銘話頭一轉,落在了衛邵歌身上。


    “不過我這個本科生可是一個好苗子。”楊銘指了指衛邵歌,“老笑啊,你這次過來,幫我點撥點撥。”


    他對衛邵歌一招手,“你最近不是在做腫瘤抑製的課題麽,笑教授在這個領域造詣很深,你可要抓住機會。”


    衛邵歌連忙就給笑康道謝,目光轉動,又輕輕從笑成臉上掠過。


    聽到衛邵歌最近在做腫瘤的課題,笑康眼裏閃過一絲訝異,上下打量了衛邵歌一圈,點點頭,說了聲,“不錯。”


    然後又特意看了眼笑成,像是比較似的。


    弄得笑成嘴剛一張就又閉上了,把那句“邵歌也是我舍友”又給咽了下去。


    看起來衛邵歌很得楊銘的看重,他還是不要多此一舉了。


    為著專業的事情,他一度和家裏鬧得很僵,準確的說是和笑康。


    笑康不光是不樂意他不願意學醫,更不樂意他學金融。


    結果笑成一連做了兩樣令笑康不樂意的事情。


    可想而知。


    這次笑康受到s大邀請,來這邊參加一個醫學論壇,楊銘是主持人,他能親自來接笑康,不光是出於兩人的私交,同樣是因為笑康在醫學界的地位。


    s大早已經訂好了酒店,笑康問了下笑成這兩天有沒有事情,沒事的話讓他這幾天陪在自己身邊。笑成想著今年過年都不在家,就把緙絲廠那邊的事情安排下去,在笑康下榻的酒店也開了間房。


    笑康被楊銘叫去吃飯了,笑成推說自吃過了不餓,一個人迴了房間。


    已經快要過年了,s市卻仍舊一點都不冷,房間是中央空調控製的,一進去“轟”的一下子就熱起來,笑成三兩下脫了外套,又把溫度調低了幾度,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他在緙絲廠那邊租的房子可沒有這個待遇,空調暖氣都沒有,晚上一降溫,他都會被冷得醒過來。


    而剛剛笑康問起他最近冷不冷的時候,笑成卻一點都沒透露。


    笑成和父親並不親近。


    笑康希望笑成能學醫,繼承他的學術研究,這一點從來沒改變過。


    笑成上一世也試過去達成父親的期望,但是失敗了。


    早在前幾年,某個外國雜誌上預測未來十年諾貝爾生理或醫學獎得主,其中就有他父親的名字。


    但即使有個如此聲名卓著的父親,他仍舊不具有半點醫學天賦。


    笑成看了眼窗外,閉上了眼睛。


    他確實為此努力過。


    但是失敗了。


    他從未因此怨懟什麽。


    卻免不了還是有幾分失落。


    他早就認識到,自己隻是個普通人。


    上天幾乎沒給他多少過人的天賦,但卻給了他渴望成就的野心。


    如果不是偶然得到了翻局重來的機會,這十有八/九是個悲傷的故事。


    床上舒服極了,他躺了一會,就有了點困意。沒多久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期間隱隱聽到有人敲門,不過他那會困極了,沒有醒過來。


    這麽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笑康來這邊是參加學術會議,到場的都是國內醫學界大佬,其中幾位還獲得了諾貝爾獎提名,除此之外還邀請了兩位斯坦福大學的教授,不可謂不隆重。笑成沒太弄明白笑康讓他全程陪同的意思,他一直以為笑康是有話給他說,結果因為笑康也是重要嘉賓之一,行程排的極滿,一直等到論壇閉幕那天,他們父子竟然都沒好好說過話。


    不說第一天的主場講座,就是後麵兩天學術研討,笑康都一直把笑成帶在身邊。


    結果笑成就被硬生生聽了全程的醫學高峰論壇。


    雖然不是沒有人陪他。


    偶爾幾場楊銘特意過來參加,就把衛邵歌也帶著。但衛邵歌聽得全神貫注,簡直認真極了,還帶了本子專門記筆記。笑成隨意瞄了幾眼,憑借腦子裏為數不多的醫學專業知識,判斷出人家確實相當專業。弄得笑成都不好意思打攪。


    而每場講座或者研討會一結束,衛邵歌就跑到楊銘身邊鞍前馬後,他倆竟然也沒說上幾句話。


    本來計劃著,等最後一天會議結束,笑康飛迴b市,事情就算是結束了。


    結果最後一天,論壇剛剛閉幕,楊銘就要拉著笑康去家裏吃飯,說都準備好了。


    笑康才開口說了一個字,突然表情扭曲,按了按心口,就朝地上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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