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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蝕後的第三天,在上郡的增山關。


    衛將軍行轅,正式移防至此。


    在漢室廢太尉官後,衛將軍、車騎將軍、大將軍,就成為了漢家武將的最高級別。


    衛將軍,中兩千石,其職權與車騎將軍平行,僅次於大將軍。


    但在實際上而言,曆任大漢衛將軍,都是天子爪牙。


    如太宗之衛將軍,宋昌、張武是也。


    曆來,衛將軍,基本上都是用於對內清除異己。


    但在今天,衛將軍第一次披掛上陣,對外作戰。


    要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但,郅都天生有顆大心髒。


    或者說,他天生就是為了大場麵而生的人物。


    他望著坐在自己下首四周的將官們,微微抬了抬手,道:“奉天子之命,吾,將統帥諸君,光複九原故地,望諸君孥力配合,共謀大業!”


    “諾!”下首的十幾位校尉、都尉,紛紛起身,拱手拜道:“唯將軍之命是從!”


    此番,郅都以衛將軍之銜,將統帥北路大軍。


    這些軍將,大都是來自上郡、代國的駐軍以及棘門軍和灞上軍。


    來源可謂是五花八門,更是分屬於不同的山頭。


    但,他們在郅都麵前,卻全部都像孩子一樣,規規矩矩的俯首帖耳。


    實在是人的名字,樹的影!


    郅都的天子蒼鷹之名,在今日漢家,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累積死在其手上的諸侯王都已經達到四人!


    列侯封君以十數計,兩千石,多如牛毛!


    與郅都相比,南陽的張湯,就像是一個還沒學會走路的小孩子,傳說中能止小兒夜啼的那些酷吏,更是純潔善良的小白兔。


    在他麵前,沒有人敢紮刺!


    更沒有人敢蹦躂!


    而且,郅都不僅僅是在官場混的很好。


    在軍隊,他也有著強大的影響力。


    要知道,郅都的本職,是軍人!


    他是從軍將起家的!


    這個河東楊縣出生的漢子,從郎官起步,曆任過各種中高級軍事軍官。


    他甚至曾經擔任車騎將軍長達一年,主管大漢禁軍,在先帝駕崩後,為新君保駕護航。


    其後又臨危受命,擔任河南郡郡守,掃清河南之弊。


    進而啟用為中尉(執金吾)。


    以執金吾,主宰漢家勳貴兩年多,更多次參與了漢軍內部的事務。


    嚴格的來說,現在在他麵前的這些將官,甚至有很多,都是他的學生。


    因為,郅都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武苑祭酒(高級教授)。


    在老師麵前,學生們自然也不敢紮刺和蹦躂。


    師長威嚴,可不是說著玩的!


    郅都望著這些將官,其中,有許多人,他都很熟悉。


    漢家近幾年來,推行了武將晉級,需要去武苑培訓,文官升遷,必由甘棠的製度。


    新製度在增強了中央集權的同時,也強化了山頭。


    隻是,新時代的山頭,與舊時代的山頭有些不同。


    新時代下,山頭更多的強調自己是某軍的人,而非是隸屬某人的部下。


    南軍出生的將官們,始終會將自己視為南軍的一分子。


    並且,對北軍的‘朋友們’永遠充滿了‘友誼’。


    同樣的道理,棘門軍、灞上軍的將官們,也更強調自己歸屬於棘門軍或者灞上軍。


    而不是跟漢初一般,周呂候的部下,哪怕是走到韓信麾下,也會被視為周呂的小弟。


    這種弱化了個人影響,更強調集體榮譽和歸屬感的山頭。


    在現在的漢軍內部,製造出了各軍之間的激烈競爭情況。


    以至於長安城裏,甚至出現了明明是兩個鄰居,出門都能相互見到,但因為兩家的子弟,分屬南軍或者北軍,於是老死不相往來,見麵不相識的情況。


    爆棚的集體榮譽感,甚至還影響到了下一代。


    父親是南軍的家庭,他的子嗣,哪怕是遠赴千裏,也不肯加入北軍。


    下層的情況,自然無可避免的影響到了高層。


    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同時也為了加強自己在山頭內部的地位。


    漢家列侯們開始分裂。


    出生某軍或者在某軍任職,乃至於某軍的開創者的列侯家族,都會旗幟鮮明的跟其他人做切割。


    一些有曆史恩怨的兩支部隊之間,這種情況尤為明顯。


    這些都是武苑的影響以及天子的故意推動。


    郅都也不知道,這種情況,究竟在未來會給漢家帶來什麽。


    但在現在,卻毫無疑問的增強了漢軍的戰鬥力。


    以郅都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他麾下的十三校尉部下,人人都在摩拳擦掌,準備建功立業。


    即為自己,也為自己所屬的集體!


    正如羽林衛喊出的口號:今,吾等以羽林為榮,明朝,羽林以吾等為榮!


    “真是熱血呢……”郅都在心裏想著。


    隻是,想要做到這一點,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


    郅都抬起頭,望著地圖。


    跟在長安所看的那個河間地全圖不同。


    這是一副區域地圖。


    在長安展示的河間地全圖中,郅都現在所在上郡,隻是一個點,標明了上郡的名稱而已。


    但實際上,上郡卻是一個極為龐大的地區。


    此地,領縣二十有七。


    總戶數十萬七千餘戶,人口接近五十萬!


    在這長城邊塞之地,也算是個人口大郡。


    但,此地,卻又是漢家最貧窮的地區。


    漢律明文規定:上代地惡,其出芻稾半之。


    當今天子更是大手一揮,幹脆免了上郡的芻稾稅,同時免除了除田稅、口賦外的其他一切雜稅,就連徭役,也隻保留了:兵役、傳輸等寥寥幾個。


    當然,上郡窮歸窮,但地方卻是極為龐大。


    與長安所看到的那個小點不同。


    在這張地圖上,上郡占了接近五分之一的麵積。


    而剩下的五分之四,是雲中、雁門以及此番郅都所部的目標故秦之九原。


    河間地,或者說匈奴所稱的河南地。


    是一個極為龐大的地域。


    從陰山向南,及至漢之上郡、雲中、北地,這塊遼闊的土地,足足是南北長達接近千裏,東西寬數百裏的大地。


    除了大河環繞而出的富饒之地。


    此地還有沼澤、沙漠、山巒、峽穀等等自然區域。


    故此,漢軍的任務,其實也是極為繁重的。


    並不是,出長城,就可以直撲高闕。


    事實上,出長城,到高闕,中間還隔著至少數百裏的廣闊地域。


    期間,有山巒阻隔,沼澤攔路,也有大河澎湃,沙漠環繞。


    所以,漢軍需要分兵。


    需要為大軍的決戰,創造有利條件。


    郅都很清楚自己的使命!


    他清了清嗓子,對諸將說道:“我軍之任務,除了收複九原故地,便是要吸引一部分匈奴主力的主意,使之不能支援梓嶺和高闕!”


    地圖已經很清晰了。


    從地圖上的郅都所部的北路大軍所在的增山關向北,望向蒙古高原。


    有一個戰略要點,橫亙在路上。


    這就是河陰。


    河陰者,水南曰陰。


    在秦代規劃的九原防禦體係中,這裏曾經是一個強大的關塞。


    但,匈奴人占據河間地後,廢棄了此地。


    但此地的重要性,卻依然毋庸置疑!


    占據了此地,就可以切斷高闕與梓嶺之間的聯係。


    讓梓嶺之敵,變成孤軍!


    更可以與從雲中出塞的漢軍主力迴師於鴻鵠塞之下,徹底占領整個河南地區。


    並為隨後的渡河做準備。


    在第一階段的高闕戰役中,漢軍的戰略任務就是要占據河陰與鴻鵠塞。


    隻有占有了這兩個地方,漢軍才有資格染指高闕要塞。


    同時,占據了這兩個地方,即使高闕戰事不利,漢室也不至於一無所得。


    至少,可以將長城防線,推到大河之邊,與匈奴瓜分河間地。


    而很顯然,匈奴人也不傻。


    一旦,漢軍從上郡出塞,兵臨河陰。


    那麽,梓嶺和高闕之敵,都會立刻支援河陰。


    兩軍將在河陰,展開一場大戰!


    這也是長安天子的意思。


    “本次作戰,我軍將不以一時一地的得失為算!”郅都對著自己的屬下諸將官們傳達著長安廟算時布置的戰略任務:“而是要以殲滅匈奴有生力量,盡可能的與匈奴野戰!”


    “天子有命: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若能消滅匈奴一個萬騎,勝過擊敗匈奴十個萬騎!”


    諸將聽了,也都是熱血。


    武將們,最喜歡的,當然永遠是殲滅戰。


    擊潰敵人,再怎麽強,也最多斬首一兩千。


    但若能殲滅一支敵人,那麽,這些敵人的首級,就一個都跑不掉!


    馬邑之戰為何讓全天下的武人都在流口水?


    還不就是,它是一場恢弘的殲滅戰!


    車騎將軍義縱統帥漢軍主力精銳,潛伏武州山脈之中,等待匈奴主力進入武州塞後,忽然搶占武州塞。


    於是,匈奴人就被包圍在了馬邑城下。


    句注軍和飛狐軍,再從南方逆推過來,與馬邑守軍唿應。


    匈奴折蘭部族為了打開包圍圈,於是,在漢軍的胸甲麵前,撞得頭破血流。


    這一戰的前後經過,以及戰爭過程的細節。


    這兩年,早就被長安的丞相府和少府,編成了小冊子,發放給了司馬以上軍官,甚至入選了武苑的教科書。


    諸將因此也都非常清楚。


    現在,大家所麵臨的局麵。


    跟馬邑之戰不同,此番高闕之戰,漢軍基本上不具備包圍、殲滅匈奴主力的能力。


    遼闊的草原和秦人留下的交通網絡,使得匈奴人哪怕打不過,也可以撤退。


    對騎兵來說,見勢不妙,遠遁千裏,根本不是什麽事!


    當初,匈奴集合其全國之力,攔截烏孫殘部,攔截了一年多,也沒有全殲掉!


    更遠一些,月氏人在戰敗後,西遷數千裏。


    匈奴騎兵,照樣拿他們沒轍。


    這些戰例都說明了,對騎兵來說,打不過敵人,但一定可以跑的過敵人!


    草原這麽大,匈奴人隻要想跑,漢軍哪怕是跑死戰馬,也不一定能追的上。


    況且,對騎兵來說,追擊敵人,是大忌!


    漢軍自己就有過演練和推演。


    在騎兵的運動戰之中,追擊方很容易就會被人埋伏。


    所以,這場戰爭中,作為主動進攻方,漢軍將不止麵對氣候和陌生的環境以及敵國境內,這三個麻煩。


    漢軍更將在這片遼闊的大草原上,跟敵人玩躲貓貓。


    漢軍有自信,可以擊敗一切匈奴騎兵。


    但卻沒有自信,可以消滅他們。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古老的寓言,總是有道理的。


    好在,中國的戰爭史足夠豐富,中國人的戰爭經驗,也足夠多。


    兵法和曆史上的戰例,有無數的例子,可以為現在的軍人提供靈感。


    匈奴人打不過就可以跑?


    是的!


    這是事實!


    但總有些地方,匈奴人是無法放棄,也不敢放棄的。


    高闕,就是這樣一個匈奴人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的必守之地。


    放棄高闕,就等於放棄河間地以及陰山。


    同樣的道理。


    在高闕之前的河陰、鴻鵠塞等地,也是匈奴人不敢輕易放棄之地。


    就像當年秦趙在長平的拉鋸。


    秦趙雙方,可有一個,敢於放棄該地的?


    想到這裏,諸將都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河陰,確實是匈奴人絕對不會放棄的一個要點。


    隻要漢軍兵臨河陰,那麽,梓嶺和高闕的匈奴人,肯定要派兵來救。


    這就給了漢軍留下了機會!


    就像,曆史上著名的桂陵之戰。


    那麽,那裏是漢軍的桂陵?


    郅都站起身來,審視著地圖,然後,他看到了在河陰的上方的宜梁。


    宜梁,是秦縣名,現在已經廢棄了,成為了匈奴的牧場。


    此地,地勢相對崎嶇,大河從宜梁的左側流過,在其右側,就是著名的秦九原郡故城。


    無論是高闕來的匈奴援兵還是梓嶺過來的援軍,都必須走宜梁。


    “這是天然的戰場!”郅都立刻就決定了,自己的桂陵。


    “諸將聽令:各校尉、司馬,迴營後,須將河陰、宜梁等地的地理、地圖,詳細的告知諸隊率、諸什長,曉瑜全軍,日夜操練!”郅都下令道:“我軍將準時於,漢元德六年冬十月已醜日,率先出塞,至乙未日必須抵達河陰,此乃軍令!”


    “諾!”諸將都是轟然應諾,情緒激動。


    因為,他們終於知道了,自己,將成為首先出塞的漢軍先頭部隊!


    道理很簡單,已醜,就是初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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