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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開此時的漢匈地圖。


    哪怕是最沒有軍事常識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出,有一個城市,它矗立在長城之外,成為了為數不多的,暴露在長城防禦外的大城市。


    它就是馬邑城。


    這個城市,在雁門關外,長久以來,就是漢匈攻防的要點。


    而且,無論漢還是匈奴,都不可能在戰爭的時期,讓這個城市,落到敵人手裏。


    因為,假如馬邑在漢手中,漢軍就能抄從北方而來的匈奴騎兵的後路。


    任何軍隊,若是退路被斷,基本就要被叛死刑。


    而,它若落到匈奴手裏,那麽,在雁門關前,漢軍將無險可守,雁門關後的廣大地區,也會暴露在匈奴鐵騎的馬蹄之下。


    就是雁門,也會很難防守。


    曆次漢匈大戰的經驗,告訴對戰雙方。


    馬邑在,則雁門可守,馬邑不在,則雁門必失!


    而雁門一失,則雲中和代郡,也就失去了側翼的掩護,將暴露在匈奴騎兵的麵前。


    匈奴人看著馬邑城流口水,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但是,漢軍在雁門關附近,囤積了重兵。


    即使是以單於庭對漢朝的了解,也知道,漢朝的五大野戰軍團,有兩支的老巢,就在雁門關的後麵。


    句注軍就直接駐守在雁門關,三十年來,從未移防。


    這支總作戰兵力達到了一萬四千人的精銳野戰部隊,是匈奴白羊、婁煩兩個部族的‘老朋友’了。


    彼此在過去三十年,大小摩擦,發生了數百起。


    彼此互有勝負,哪怕是最驕傲的匈奴人,也不得不對這支精銳的漢軍,投以敬意。


    所以,當馬邑的名字從軍臣嘴裏吐出來時,白羊王跟婁煩王,都是感到背脊發涼。菊花微癢。


    那可是個難纏的對手,素來就以作戰勇敢,頑強著稱。


    而且,句注軍的靈魂人物。最開始叫夏侯嬰,然後是酈寄,如今則是漢朝的宿將,丞相周亞夫的親信將軍蘇飛。


    這位是前代的雁門太守,漢故楚國丞相蘇意之子。在過去當過酈寄的副手,雖然名聲不璋,但卻是一個很難纏的對手!


    越過雁門關,在古老的飛狐道的附近,漢軍在哪裏駐紮了另外一支聞名世界的野戰兵團——飛狐軍。


    這同樣是一支幾十年沒挪過窩的精銳。


    它是漢朝布置在長城後的預備軍團,是隨時隨地可以支援長城北方的各個方向的援軍。


    一直以來,這支軍隊,充當的就是救火隊的職責。


    五年前,軍臣親自率軍,入侵長城。飛狐軍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當時,這支軍隊,用遮天蔽日的箭雨和穩固的戰線,逼迫了匈奴兩萬騎兵,不得不繞道,狼狽的退出代地。


    而這支部隊的規模很大,常備兵力,常年保持在兩萬左右。


    任何一個對漢朝有想法的人,首先要麵臨的問題就是:怎麽解決那個該死的飛狐軍!


    更別提,匈奴已經聽到了風聲。飛狐軍在去年和今年,接受了全麵的換裝。


    它已經從一個純粹的步兵兵團,變成了一個至少擁有四千騎兵的步騎混合兵團,據說。漢朝的皇帝,特別下令,將最先進的武器裝備和最好的軍官,優先配給飛狐軍。


    這使得這個老對手,變得更加難纏、可怕!


    除此之外,代國和上郡駐屯的代國王宮衛隊。以及上郡的長城駐軍,也是匈奴不得不考慮的對象。


    另外,一旦戰事拖延,漢朝駐紮在隴右的騎兵主力,隨時都可能出現在戰場上。


    還有,匈奴兵力一旦集中到了雁門附近。


    那麽,在右翼,匈奴人就會暴露出一個巨大的漏洞。


    雲中的漢軍騎兵,一定會樂意去河套上走一趟,還有迴中道的漢軍,也一定不介意,來草原上溜達一圈。


    雲中和迴中道駐紮的漢軍,可有著至少一萬五千騎。


    這支力量,一旦進入缺乏兵力的河套,那就跟狐狸進了雞窩沒有區別。


    河套平原甚至河西走廊的匈奴部族,全部要倒大黴。


    尤其是昆邪和休屠,更是首當其衝。


    這些問題,在場的每一個匈奴貴族,心中都清清楚楚。


    但是,馬邑的誘惑是如此之大。


    以至於,很少有人能壓抑自己的心情。


    距離上次漢匈大戰,已經有五年時間了。


    馬邑城裏積蓄的財富和人口,想必也已經多到了讓人吃驚的地步。


    而且,作為一個暴露在長城外的城市,馬邑城裏,匈奴人的勢力,也滲透的比較多。


    至少,在其城中,有四五個商人,就是靠著跟匈奴貿易發家的。


    對這些商人,匈奴人很清楚。


    隻要給出足夠的好處,他們不是不可能當內應的。


    過去幾十年裏,馬邑的每次易手,都是城中首先出了二五仔,或開城門,或製造混亂,從而讓匈奴軍隊能以較小代價,快速拿下這個城市。


    但,漢朝的反應,每次都是無比迅速。


    最終,這個城市,依然會迴到漢軍手裏。


    隻是,最近一次的馬邑易手,發生在遙遠的十年前。


    那時候,匈奴還有過去的韓王信的屬下和勢力可以利用。


    但現在,這個優勢已經沒有了。


    韓王信的嫡子,韓頹當在九年前,跑迴了漢朝,充當起了漢朝皇帝的大臣,據說混的很不錯。


    剩下還留在草原的韓家人,在沒有了嫡係的勢力後,隻剩下溜須拍馬的能力。


    至於另外一個可以利用的勢力,盧綰的後代東胡王盧它之?


    這個牆頭草要是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


    軍臣甚至懷疑,盧它之很可能當麵答應的好好的,迴頭就把自己賣了。


    然後,當匈奴人到了馬邑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漢朝的大軍團團包圍——馬邑前方的丘陵地區和附近的深山老林和山穀,藏個十萬人。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馬邑城……”軍臣在帳中踱著腳步。


    打馬邑,若是控製的好,迅速結束戰鬥,搶走人口和糧食、財富。迴頭再把責任栽給一個臨時工。


    譬如,河南戰役後,老上單於把挑起戰爭的責任推給了盧候王。


    想來,漢朝也是無可奈何的。


    最終,甚至還要付出一筆巨額的贖城費。


    漢朝。不可能不要馬邑的。


    但若是控製不好,或者拖延時間久一點。


    就會演變成類似十年前和十八年前那樣的全麵混戰。


    兩國在長城邊,糾纏拉鋸個兩三年。


    不止是漢朝吃不消,匈奴這邊也有些hold不住的。


    畢竟,作為一個遊牧帝國,幾十萬的青壯,長年累月的長城腳下跟漢朝作戰。


    國內的牲畜和牧場怎麽辦?


    帳中的貴族,不會有人忘記,當年漢匈大戰,結果後院起火。丁零人跟小月氏組成的馬匪到處作亂,西域那邊的國家,也開始心懷不軌,蠢蠢欲動。


    以至於戰爭結束後的當年,許多匈奴人,都會將那一年出生的孩子全部溺死。


    因為,他們無法確定這個孩子是自己的種。


    為了避免養了個雜種,他們隻能這樣。


    而這樣的損失,是匈奴所不能承受的。


    事實證明,不僅僅農耕國家會被戰爭拖垮。其實,遊牧國家,也會在長期戰爭中,陷入內外交困。


    隻不過。遊牧民族承受力,比農耕國家要強。


    而且他們本身就窮,再窮一點,也就那個樣了。


    這就是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


    思來想去,軍臣將問題拋迴給蘭辛陀,問道:“你有計劃嗎?”


    匈奴人開始有戰略意識的時間並不長。


    在冒頓時期。匈奴帝國的唯一戰略就是:誰惹我我揍誰。


    根本沒有統一的規劃和輕重主次。


    但到老上單於手中時,雄才大略的老上單於,將匈奴進行了一次改造,尤其是在得到了中行說後,在這個漢朝宦官的幫助下,匈奴人首次開始統計牲畜人口,規劃放牧次序,同時,也有了戰略意識和作戰部署。


    從那以後,匈奴,作為一個帝國,才真正開始走向巔峰。


    正是經曆了這樣的蛻變,匈奴才能擊潰強大的月氏人,在這草原上建立唯我獨尊的霸權,還統治了西域三十六國。


    “迴稟大單於,奴才已經想過了……”蘭陀辛跪下來,道:“隻是不知道,大單於是隻想得馬邑,還是連雁門也想得到?”


    當然隻想拿馬邑了!


    雁門關城高牆厚,想要拿下來,不是那麽容易的!


    況且,打馬邑,還可以說是給漢朝一個教訓,讓漢朝知道,匈奴不好惹,逼迫漢朝交出烏孫人。


    但若是攻擊了雁門關。


    軍臣用屁股想都知道,自己那個脾氣暴躁的女婿,指不定會將戰爭全麵擴大!


    這劉家的三代人,都一個尿性!


    從劉恆開始,隻要匈奴軍隊敢越過長城,那麽,沒的說,先打個一年半載,再決定要不要和談!


    軍臣還想著去搶大宛的工匠呢!


    哪來這麽多時間在長城腳下跟漢朝人拉鋸?


    但,作為單於,軍臣當然不能這麽說。


    作為單於,他需要時時刻刻的向國內外證明他的鐵血和強硬。


    “隻拿馬邑如何,若拿雁門又該如何?”軍臣坐下來,問道。


    “迴稟大單於!”蘭陀辛叩首道:“若大單於要連雁門一並拿下,那就必須動用王庭的萬騎,還要動員盧候、折蘭等部族的萬騎,合若盧、婁煩以及右賢王的萬騎,至少需要十四萬騎兵,星夜兼程,在月圓之時,發起攻擊,至月虧而退!”


    軍臣聽著點點頭。


    匈奴自古以來,就是遵循月亮的盈虧作戰。


    月圓之時,全力出擊,月虧則退。


    這既是有著傳統和宗教的原因,也是因為匈奴騎兵的補給,隻能維持半個月的攻勢所致。


    他們必須在自己攜帶的補給消耗完前,迴到草原上,補充補給。


    不然,餓著肚子作戰的騎兵,怎麽可能跟人廝殺?


    但,動員十四萬騎兵,這在現在的匈奴,是不可能的事情!


    十年前,長城腳下的慘痛教訓告訴匈奴人——兵力超過十萬,到漢朝這邊,就絕對是要虧本的。


    因為十萬以上的匈奴騎兵,一旦出現在長城附近。


    漢朝上下都會如臨大敵,舉國動員。


    動輒就在長城附近,囤積幾十萬的步騎。


    然後,雙方大眼瞪小眼,瞪個一年半載。


    等到彼此都受不了,就開始討論收尾。


    漢朝這邊固然損失慘重,單單是大量青壯被抽調,就會導致北方大片土地拋荒。


    但匈奴豈能例外?


    廣袤的草原上,大片大片的肥美牧場,被哪些小偷和強盜霸占。


    甚至部族的女性,也會被人勾引,許多人的頭頂都會綠油油。


    即使不考慮這些問題,十幾萬騎兵,在長城腳下吃喝拉撒,就需要兩三百萬規模的牲畜群供給。


    若是能搶到大量財富人口和物資,那也就算了!


    關鍵是漢匈大戰的背景下,漢朝會放火燒掉所有暴露在城市外的村莊和田園。


    連水井都會投毒!


    而攻擊堅城,更隻會落得一個下場——死傷慘重!


    所以,包括軍臣在內,絕大多數的匈奴貴族,一聽還要動員這麽多的騎兵南下,腦袋就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再說說看,若本單於,隻要馬邑,如何?”軍臣斟酌了一下用詞後,問道。


    “若隻拿馬邑,單於則隻需要動員婁煩、若盧和折蘭三部族的萬騎,以右賢王為先鋒,出其不意的直取馬邑!”蘭陀辛跪在地上,說道:“單於明鑒,我匈奴過往,常在冬十月後南下,所以,漢朝在夏秋兩季,防禦不嚴,而到了冬天,則分外警惕!奴才以為,或許我們可以抓住漢朝的這個心理,在八月或者九月南下,在漢朝想不到的情況下,奇襲馬邑!”


    “若是這樣,請大單於現在就命令若盧部族和折蘭部族,馬上起身,南下移動到河套與婁煩部族匯合!”蘭陀辛將自己苦思冥想而來的戰略全盤托出,在他看來,這個計劃已經完美無缺了!


    利用漢朝人的慣性思維,選擇秋季作戰,而不是慣常的冬天,必然能打漢朝一個措手不及。


    “各位首領,蘭陀辛的這個計劃如何?”軍臣轉身對著其他部族首領問道。


    但他的心,其實已經被打動了。


    對於任何一個匈奴的單於來說。


    假如有機會去南邊發財,為什麽不去?


    更何況,這次漢朝還給了自己完美的借口。


    收容匈奴的敵人,這就是打匈奴的臉,匈奴報複性的攻擊一個長城外的城市,不算撕破和親條約。


    隻要能取勝,漢朝人隻能選擇服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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