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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甲子,天氣多雲轉晴。


    這一天思賢苑中,車水馬龍,往來無白丁,談笑有巨賈。


    劉徹拿著手裏麵的這個關中七十五縣,長安九市擅權的名單眼睛閃出一絲凝重。


    一共八十四位擅權。


    但是,劉徹看著整個名單,將它扔到了案幾上。


    八十四個擅權裏,姓田的有十個,姓杜的八個,姓安陵的六個,其他王姓趙姓什麽的雜七雜八的加在一起,就構成了整個關中擅權。


    前世,劉徹曾聽到一個說法。


    此刻,他不由得輕聲念道:“關中之地,於天下三分之一,而人眾不過十三,然量其富,十居其六!”


    這話固然是誇張,屬於中國人慣用的修辭之法。


    但卻也說明,關中在整個天下的經濟格局之中占據了重要地位。


    劉氏作為天下最大的地主,自然是當仁不讓的獲取了其中大半的收益。


    但剩下的那些利益……


    隻看這些擅權的姓名,劉徹就知道了,他們都被人私底下瓜分掉了。


    這還隻是表麵上透露出來的信息。


    姓田的跟姓杜的隻是吃相比較難看的那兩家。


    真正的寡頭,都藏在幕後。


    譬如韋氏,無鹽氏等。


    看到劉徹臉色有些難看,張湯輕聲道:“家上,臣這些日子查證得知,此輩皆非有爵邑俸祿弄法犯奸而富,盡椎埋去就,與時仰俯,獲其盈利,以末致財,用本守之,以武一切,以文持之!”


    作為一個法家,張湯本質上對於一切商人都有著深深的敵意。


    論起仇商,法家比儒家走的更遠。


    甚至於,在法家的意識中商人這種既不能讓土地多長糧食,士兵多殺敵人的存在,就應該統統消滅!


    這些年,漢室對商人太寬縱了!


    所以張湯找到機會就會給商人上眼藥,同時在劉徹麵前推銷他的那一套強本除末的思想。


    所謂的本,當然是農業,末,自然就是商業了。


    劉徹自然清楚這一點,他斜著眼角看了一眼張湯,問道:“張卿不是前些日子才與一位田姓商人聯姻嗎?據說此人與張卿乃是世交?有沒有這迴事?”


    劉徹一連三問,每一問都問的張湯汗如雨下。


    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才好。


    劉徹見了微微一笑,道:“卿別多想了,孤就是隨口一問而已……”


    劉徹調查的很清楚,張湯與田甲,相交於微末,兩人之間交情很深。


    而這個田甲也不算什麽壞人,起碼,手上沒沾過血。


    但是……


    劉徹眼睛看著那卷名單,眼中閃爍不定。


    田甲也是出生於田氏,屬於關中第一大豪門,至少是明麵上的第一大豪門田氏的一個分支子弟。


    正如張湯所說,關中的商人,與其他地方的任何商人在政治上牽扯的更加深。


    毫不誇張的說,這些人與其說是商人,倒不如說是官商。


    哪一個的背後沒站著那個大人物?


    真當長安的三公九卿和宮廷貴人宦官是靠俸祿生活的?


    甚至就是劉徹的皇帝老爹保不準也是這些人中某一個姓氏的後台。


    這些人自然也不可能隻投資現在不投資未來。


    他們就像一頭頭貪婪的野獸,饑渴的巡視著所有可能被投資的人。


    劉徹就記得,前世,這個田甲投資張湯整整二十年,為了給張湯謀出路,不惜花費重金,最終成功引其與王信見麵,這才讓張湯開始崛起。


    長達二十年的投資和扶持,期間花費的金錢和資源,數之不盡。


    倘若沒有田氏本家的傾斜和補貼,那個田甲,哪來的這麽多金錢和資源?


    管中窺豹,就可以想見,這些大家族在政治上的勢力到底有多大了。


    至於,為何張湯明明是法家,還是個仇商的法家,田甲跟田氏都願意這麽大力氣投資,難道就不怕張湯上位後為難他們?


    這個問題,劉徹想了許久才想到答案。


    那就是,不管黑貓白貓,能抓老鼠的貓就是好貓!


    仇商就仇商唄,隻要不仇田氏就好了!


    這就跟後世的抗戰時期,日本人專門找那些打著抗日旗號的地方軍閥資助和扶持一樣。


    你抗日就抗日唄,隻要能給中國人添亂,拖住南京就好了。


    反正這天下對商人喊打喊殺的還少嗎,也不多一個張湯!


    是以,洞悉了這一切後,劉徹才會對這些人更加警惕。


    因為這些人是真正的聰明人,深諳政治遊戲的規則,懂得怎麽保護自己。


    跟他們打交道,就像與虎謀皮,稍微不小心,就可能被他們帶到坑裏麵去了。


    劉徹輕輕的敲擊著手背,轉過身子看著額頭上都已經開始冒汗,跪在他麵前有些顫抖的張湯道:“卿起來吧,別想多了,孤向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個田甲孤查過了,算是個信商,可以交往……”


    “諾……”張湯卻是深深的俯首。


    他心中此刻甚至有個衝動,想要立刻在太子麵前跟田甲劃清界限。


    但他終究還是念著田甲過去對他的照顧和心裏的底線,沒有說出口來。


    隻是……


    “家上既然調查過了,那肯定也知道,田甲就是那個田氏的族人……”張湯心裏疑神疑鬼的揣測著:“也不知家上對田氏是個什麽態度!”


    但張湯對田氏,因為跟田甲相處的久,所以很清楚田氏的手段和底蘊。


    就跟他說的一樣,關中的商人賺了錢,不是買房置地,就是用於投資未來。


    以武一切,以文守本,就是關中豪強大族的傳家信條。


    正因為清楚,張湯才要反商。


    商人要是坐大起來,那天下權柄豈不就是比誰有錢了嗎?


    但另一個方麵,張湯卻不希望太子劉徹現在就跟這些商人直接對壘。


    因為那樣的話,即使是太子,也未必能對付的了!


    要知道,這些人經營數十年,在宮廷和朝野都有著許多代言人。


    甚至,某些家族背後就是薄氏、竇氏和天子!


    “水至清則無魚……”劉徹嗬嗬的在心裏笑著,對這句話,劉徹一半相信,一半嗤之以鼻。


    這天底下熙熙攘攘,固然都是為利而來,為利而往。


    但也是要分情況的!


    有些事情能忍,譬如張湯跟田甲的關係,還有主父偃跟安陵氏的關係。


    但有些事情不能忍!


    就像現在,整個關中的商業利益居然是被幾家幾姓把持和瓜分。


    落到人民頭上的不過是些殘羹剩湯。


    當然了,在這裏麵,最大的寡頭,毫無疑問是劉氏天子!


    “永遠要記得,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劉徹在心裏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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