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靖安司和墨羽軍屠了落日山,滅了白家滿門,迫使血影神宮封宮一年?”


    白馬書院內,張瀾江看著下方一個教習,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一抹震驚:“打聽到原因了嗎?”


    書院教習道:“聽說是王落日、白心然、薑還劍勾結妖人,危及百姓,被靖安司和墨羽軍聯手誅殺,落日山、白家和血影神宮皆被牽連。”


    “至於是什麽妖人,目前尚不得知。”


    “嗬,妖人,妖人或許隻是一方麵。”張瀾江叩著桌麵慢慢道。


    “院長,你什麽意思?”教習問道。


    張瀾江說道:“靖安司在立威,先前那些江湖人的做法,太過了。”


    “靖安司估計是想借此事立威,否則方小慢和顧隋唐不會如此狠辣,屠落日山,滅白家,甚至於逼得血影神宮封宮。”


    “靖安司是想讓我們,讓他人,讓洛水江湖,讓天下江湖,都看看他靖安司的刀,仍利否?”


    “那院主,靖安司會不會找我們的麻煩?”教習擔憂道。


    “我白馬書院修文習禮,浩然正氣,行得正坐得端,就算靖安司想立威,也不敢拿我們怎麽樣!”張瀾江正氣凜然道。


    “院長所言甚是。”教習道。


    “隻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


    片刻後,張瀾江又慢慢道:“對了,老夫聽說我院弟子文在來與王落日過往甚密,曾多次在背後煽風點火,造謠生事,與葉青作對,要是顧隋唐拿此事說事,我們也無可奈何。”


    教習聞弦歌而知雅意,義正言辭道:“我輩讀書人,胸有浩然,行事當光明磊落,無愧於心,文在來身為白馬書院弟子,卻行事齷蹉,德行卑劣,實乃我白馬書院的敗類,我這就將其逐出白馬書院!”


    聞言,張瀾江沒有立即說話,略微思考了一會兒道:“若是德行低劣倒也罷了,但文在來卻敢暗中算計靖安司的巡查使,此乃大罪,怎能輕易饒恕。”


    “文軒,你立即著人捉拿文在來,親自將其押往靖安司,向靖安司謝罪!”


    “這……”教習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就被張瀾江打斷:“去吧。”


    “是。”教習依言離開。


    教習離開後,張瀾江望著窗外,喃喃自語道:“既然靖安司想要立威,老夫便隻能配合一下你們了。”


    隻是片刻後,教習又轉了迴來:“院長,文在來不在書院,亦不知其去向。”


    “肯定是逃了。”張瀾江揉了揉眉心,道:“立即去找,若是找不到,明天你親自去靖安司一趟,向方小慢和顧隋唐賠罪。”


    “是。”教習應道。


    “算了,若是找不到,老夫明兒個親自去吧。”張瀾江道:“另外,通知下去,白馬書院閉院一年,對外宣稱修己修身,研究學問。”


    讀書人認慫,那能叫認慫呢?


    “學生遵命。”


    ……


    郡守府,蔣牧羊聽完厲朗的匯報,眉頭緊鎖。


    片刻後,蔣牧羊眸光一閃,道:“讓宋玉書過來。”


    厲朗領命,片刻後,宋玉書隨厲朗到了郡守府,一見蔣牧羊,宋玉書迫不及待道:“郡守,靖安司不同郡守你商量,私自調動墨羽軍,此乃重罪,還望郡守立即上書州牧大人,治方小慢和顧隋唐私自調兵之罪?”


    “治罪?”蔣牧羊看著下首興奮的宋玉書,目光憐憫:“那本官便如你所願。”


    “宋玉書為一己之私,擅自與白心湖、薑還劍等罪人為伍,違反大楚律令,罪不容赦,現收其印璽,剝其官身,打入大牢,明日交由靖安司,聽候靖安司處置!”


    隨即,蔣牧羊伸手一招,一枚印璽從宋玉書的身上飛了出來,落入蔣牧羊手中。


    “好,嗯,大人,你說什麽?”宋玉書原本以為蔣牧羊答應了他的建議,心中一喜,但待看到他的官印被收取後


    ,頓時大驚:“大人,下官冤枉,下官沒有啊!”


    宋玉書哭著、喊著向蔣牧羊衝去。


    “厲朗,愣著幹什麽,還不將罪犯押下去。”見狀,蔣牧羊厲聲道。


    “是。”厲朗立馬上前,將宋玉書向外拖去。


    失去了印璽、官身的宋玉書就是一個普通書生,身嬌體弱,怎麽可能是厲朗的對手,生生被拖著向外走去。


    “大人,下官冤枉啊,下官冤枉,饒命,饒命啊!”


    淒厲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徹底消失不見,隻剩蔣牧羊坐在椅子上,望著宋玉書消失的方向,歎了口氣:“本官勸過你,不要去招惹靖安司,你偏不聽。”


    “現在靖安司想立威,本官,亦保不了你。”


    ……


    靖安司,闊大的演武場上,靖安司所有弟子齊聚一堂。


    方小慢、顧隋唐站在台上,葉青、林聿淮、楚念酒等靖安司內的安使一字排開,立於其身後。


    “將周朝生,展揚,鄧升,金宸、孫尚文、徐飛龍……”


    顧隋棠掃視了一眼演武場上的靖安衛,強大的氣勢毫不留情地碾壓而出,所有人隻覺得通體森寒,飄搖如風中孤帆一般。


    旋即,顧隋棠口中一連念出十二個人的名字:“將他們帶上來。”


    下一刻,有靖安衛押著十二走了上來,一字排開。


    “跪下……”


    顧隋棠厲喝一聲,押解十二人的靖安衛一揚手中的長刀,砸在十二人的膝蓋上,哢嚓聲中,十二人的膝蓋生生被砸碎,跪在地上。


    十二人瘋狂掙紮,痛苦不已,但嘴裏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顯然十二人的舌頭,皆已被割掉。


    顧隋棠看向不解的眾人,冷笑道:“你們可知他們犯了何罪?為何要跪在這裏?”


    眾人沉默不言,臉色凝重。


    顧隋棠則不理會他們,自顧道:“因為,他們身為靖安衛,身為朝廷命官,卻不思盡忠職守,護佑百姓,反而背叛靖安司,勾結外人,為虎作倀,出賣我靖安司的消息,構陷我靖安司功臣。”


    “我們在前麵殺詭怪,除妖魔,護百姓,而我們背後的兄弟,卻想著算計我們,用刀對著我們,你們說該當如何?”


    所有人先是沉默了一下,繼而有人大吼了一聲:“該殺!”


    而這一聲,仿佛是信號,也像是導火索,激起了所有靖安衛心中的憤怒,所有憤怒匯聚成澎湃的聲音。


    “該殺……”


    “該殺……”


    “該殺……”


    等聲浪稍歇,顧隋棠冷冷道:“的確該殺!”


    “按大楚律令:勾結奸邪,泄露機密,謀害同僚,當殺無赦。”


    “殺……”


    顧隋棠一揮手,長刀落下,“噗噗”聲中,鮮血飛濺,人頭滾滾,染紅了青石。


    “丁不勉,林照,出列!”緊接著,顧隋棠冷斥一聲。


    飛龍使林照、掌律使丁不勉走出人群,臉色慘淡。


    “你二人身為飛龍使和掌律使,卻識人不明,受人利用,逼害同僚,你等可知罪?”顧隋棠語氣嚴厲。


    “我們知罪。”林照、丁不勉沒有辯駁,承認道。


    說實話,他們也不敢,昨晚方小慢和顧隋棠將先前那十二人和他們叫到一起,忽然出手,擒住了他們,將他們押入了黑牢,審問了一宿,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所以不想認罪也不行。


    要是不認罪的話,先前那十二人就是下場。


    “很好,有錯當認,有罪當罰,還不算太丟我靖安司的臉。”


    顧隋棠道:“既然如此,我現在宣布,剝奪林照飛龍使、丁不勉掌律使的官身,收迴印璽,貶為靖安衛。”


    “多謝司首寬宏。”林照和丁不勉欣喜,隻是丟了官職而已,相比於丟了性命,已是萬幸。


    “諸位切記,身為


    靖安衛,當謹守本心,持正不邪,以除詭為民為己任。”


    方小慢開口,聲音宏大威嚴,響徹四方:“靖天下,安萬民……”


    “靖天下,安萬民……”


    “靖天下,安萬民……”


    “靖天下,安萬民……”


    所有靖安衛高聲齊唿,熱血澎湃。


    ……


    在洛水城所有勢力都人心惶惶,所有大人物都人人自危時,在洛水周邊某些不知名的村鎮內,亦正發生著一些詭異的事情。


    隻見一個個村民,從四麵八方匯聚於某地,盤膝而坐,目光呆滯,口誦“魔佛”之名。


    隨著村民誦念,聲音交織於虛空,宏大無形,響徹天地,一縷縷信仰之力從村民的身上飛出,聚於虛空,形成一尊巨大的魔佛虛影。


    與此同時,村子內所有的魔佛雕像,慢慢碎裂,一縷縷魔氣飛出,化作一顆漆黑如墨的心髒,鑲嵌在魔佛虛影的體內。


    “咚……”


    “咚……”


    忽然,心髒跳動,宏大無形的跳動聲響徹天地,萬物皆寂,隨著心髒跳動,空中的魔佛虛影不斷縮小,不斷凝實,化作一個年輕、俊美、妖異的僧人。


    但就在此時,一片烏雲匯聚於天穹之上,狂風怒嚎,風雨如晦,一條雷霆銀蛇於烏雲中翻滾,猶如雷龍。


    但偏生天地間卻無任何雷霆之音,隻有唿嘯的風聲、雨聲。


    下一刻,烏雲中的翻滾的雷霆如銀河倒傾而下,劈在妖異僧人身上,魔氣四溢。


    但這一刻,天地仍舊寂然無聲,狂暴與寂靜交織,猛烈與無聲碰撞,猶如一幅有靈無聲的潑墨畫卷,波瀾壯闊。


    在無聲雷霆的轟擊下,妖異僧人身上開始裂開一條條細碎的縫隙,如似一尊布滿裂紋的青花瓷瓶,而其胸口心髒的跳動聲,亦愈來愈低沉。


    “無量我佛,居然是寂滅雷劫?”


    這時,一個身穿道袍,但卻留著光頭戒疤,口中念著不道不佛,半僧半道偈語的老人出現在村子內。


    “以願力鑄金身,以魔氣鑄魔心,借死而生,難怪會召來寂滅雷劫?!”


    老人一手挽著拂塵,一手持著念珠,臉上掛著慈祥悲憫的笑容,宛如一個得道高僧。


    “金身魔心,是個好苗子,可不能被賊老天給糟蹋了。”


    老人淡然一笑,拂塵一掃,天地起波瀾,方圓十裏之內風雨倒卷,逆天而上,將落下的無聲雷霆絞碎,將烏雲撞散。


    天地一瞬,風和日麗。


    待到雷霆消散,妖異僧人的心髒又跳動起來,身上的裂痕愈合,周身的邪異魔氣逐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金光流溢,異象顯化,宛如大日,神聖不可侵犯。


    下一刻,僧人睜開眼睛,慢慢落在地上,麵向村民。


    所有村民立即跪伏於地,神態謙恭,口誦魔佛。


    “南無魔佛慈悲……”


    “南無魔佛慈悲……”


    “南無魔佛慈悲……”


    “我魔慈悲,度爾等皈依我佛……”


    妖異僧人一笑,滿山花開,但所有村民卻開始腐朽枯萎,生機消弭,如似一棵棵風幹的老樹。


    佛笑花開,魔殺百草。


    待所有村民化作灰塵,妖異僧人看向老人,雙膝跪下:“師父……”


    老人大笑一聲:“既入我門,當知我名,我名道佛,江湖人稱半僧半道,小西天住持,今賜你法號魔心。”


    “魔心謝師父賜名。”


    妖異僧人躬身行禮。


    “好,走吧。”


    道佛大笑一聲,高歌道:


    “半僧半道半分緣,非僧非道非人間;”


    “如魔如佛如神鬼,折枝桃花笑九天。”


    “無量我佛……”


    隨著老人的聲音,滿山花開如春,春風滿人間,紅塵人間卻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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