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言迴到京城之後,並沒能第一時間迴到李府。李夫人和李婉雲守在家裏等到天色已晚,暮色四合,都沒能等到門上的小廝來報,說李牧言迴來了。

    當夜悄悄來臨,李夫人輕聲一歎,對李婉雲說:“別等了,隻怕是被皇上留下了。”

    李婉雲微微笑了笑,低聲附和,心中卻根本不相信。

    隻怕,是進了監牢。

    沒關係,等那些夷人來了,就沒事了。

    李牧言確實是進了監牢。

    進了京城之後,他和其他被俘又被放迴來的官員一起,被下了獄,隻為了求證,他們是不是與夷人有所勾結,才能逃得性命。

    李牧言唇邊笑意溫柔,心中一片冰冷。

    這就是,這個皇帝所宣稱的仁厚啊……

    大牢中的獄卒倒還算是清醒。現在情況未定,若是得罪了哪一個,將來若是對方翻身了,捏死自己這種小人物,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所以,就算牢裏條件不太好,獄卒對他們也還算客氣。

    一群官員被關在一起,一群人相視而笑。

    “老子在邊疆苦命地做,結果居然是這種下場。”一個人說,“還不如那些夷人禮遇我們。”

    李牧言坐在牢房的一角,閉著眼不說話。

    “真不愧是小婦養的。”某個人忽然間冒出這樣一句話,牢房裏頓時安靜下來。

    下一刻,嘈雜聲再起,仿佛剛才那句話沒有一個人聽到一樣。

    李牧言靠著牆角,閉著眼唿吸沉穩,赫然已經沉沉睡去。

    有人偷偷地看著這邊,說話之間比劃著手勢,目光似乎是無意地從李牧言身上掃過,又移開。

    “看起來完全不像十幾歲的小孩子,比你我沉穩多了。”有人說。

    “所以別人是探花郎,你我是不知名的小吏。”另一人笑著,聲音就漸漸地低了下去。

    最後消失無蹤。

    李牧言在睡夢中不知道夢到了什麽,迷蒙地睜開眼,又閉上了。

    他沒有醒過來。

    夷人的代表來得非常快,快的幾乎是就在第二天就入了京。

    皇帝忍住了心頭的怒氣去見那代表,隨後卻被夷人送出來的少女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這是我們的聖女,”夷人的代表這樣說,“聖女大人會作為代表留在京城。”

    皇帝移開自己的目光,看著高台子下有些黑瘦的中年人。

    “你們想要什麽?”他問。

    李牧言迴到家中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李婉雲一直派人守在監牢的門口,李牧言一出來就有一個家丁跑了過去,小心地詢問了,隨後叫了馬車過來,將李牧言送迴了李府。

    李婉雲和李夫人早早地等在了門口,見到李牧言從馬車裏下來,身形變得高大了些,整個人卻黑瘦,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一別一年多,出現在親人麵前的李牧言變得如此陌生。

    “娘。”他上前一步,叫著李夫人,眼眶就濕了。

    李婉雲在李夫人身後含笑看著長大了一些的哥哥,心中莫名地就覺得很是安寧。

    安全地迴來了,真好。

    畢竟是在牢裏受了些苦楚,李牧言迴來之後先去給李老爺磕了頭,然後去狠狠地洗了兩次澡,又喝了一碗湯,就沉沉睡了過去,一直睡到第二天的早晨。

    睜開眼看著繡花的床帳,帳外天光蕩漾進來,李牧言有一刹那的晃神。

    這裏,是哪裏?

    記憶慢慢地迴來,他漸漸地微笑,出聲叫自己的小廝進來,服侍他起床。

    李夫人和李婉雲早就起身並用過了早飯,此時正各自忙著自己的事。

    聽到李牧言起來了,開始吃早飯,李夫人鬆了一口氣,接著吩咐家裏的管事們,李婉雲卻馬上就趕了過去。

    她特意早早地停了自己今日的課程,就是為了和李牧言談一談。

    進了李牧言的院子,李婉雲沒走兩步就看到了李牧言。

    已經十四歲的李牧言正站在院子的中間,仰頭看著夏日的天空。仔細看去,就會發現,他的變得黑了些,氣質卻依舊是那種事書生氣的文質彬彬,並沒有留下多少南疆夷人的放縱不羈來。

    李婉雲緩步上前,遮住他的眼睛:“哥哥,這樣傷眼睛,別這樣看了。”李牧言低頭轉過臉來看著她,臉上的笑意有些悠遠:“在牢裏那種昏暗的地方呆久了,見到陽光總是欣喜幾分。”

    李婉雲的眼淚立刻就落了下來。

    “哥哥,你要做事,為何不與我說一聲,平白讓我擔驚受怕這麽久?”她拉著李牧言的袖子,不依不饒地問。

    李牧言尷尬地笑了笑,不敢說出來自己是為了了解在李婉雲心中自己到底是個什麽地

    位。

    這種幼稚且任性的話,他說不出口。

    “難不成,在哥哥心中,我就是那般守不住秘密的人嗎?”李婉雲有些難過地問。

    李牧言心中一歎,拍拍她的頭,擾亂了她早晨是梳好的頭發。

    “是我錯了。”他說,“日後,我會記得的。”

    李婉雲這才露出淺淺的笑意來,讓李牧言在片刻的失神之後,脫口而出。

    “妹妹以後也要多笑笑才好。”他這樣說,看著李婉雲那澄澈的笑意瞬間就散了個幹幹淨淨。

    他覺得,自己的心忽然間微微地刺痛起來。

    “妹妹,”他看著李婉雲,誠懇地說,“就算你上輩子活了再久,對這個世界再失望,也不要輕易地就放棄了這輩子的好日子。”

    “不要讓自己重蹈覆轍。”

    李婉雲看著李牧言,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知道了。”最後,她這樣說著,笑容又爬上臉龐,“我明白的。”

    李牧言心中歎息著,拍了拍她的頭:“南疆的事,我晚些時候說給你聽。現在,我大概要去迎接客人了。”

    李婉雲一愣,隨後微笑:“是的,沈大哥也該過來了。”

    沈勳果然是立刻就到了,當他被迎進門,看著已經等在那裏的李牧言時,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還好你毫發無傷地迴來了,”他說,“我在這裏,一直擔心得緊。”

    李牧言微微笑了笑,不說話。

    “那位說了,這次的事情,多虧了你。”沈勳壓低了聲音說,“日後,定然……”

    李牧言輕輕搖了搖頭:“我也不是為了那些,才去做這件事的。”他的聲音很平靜,“你知道的。”

    沈勳立刻就安靜了下來,片刻之後,丟了臉上慣常有的那種陽光的笑臉,內斂地,平靜地微笑:“我知道。好吧,放心吧。”

    李牧言的笑容,更加溫柔。

    夷人的叛亂最終以南疆的大變動作為了終結。

    自從那一日之後,南疆將有一半的官吏出自夷人的自選,朝廷派過去的官員,從今往後要受到更多的壓製。

    然後,那位夷人的聖女很快就入了皇帝的後宮,一躍超過了四妃,占據了皇貴妃的位置。

    皇後在殿內聽著這些消息,平靜地讓人下去,轉過臉去,目光卻漸漸地變得冷冽起來。

    皇後很早就知道,皇帝是不可信的。

    從皇帝的登位有了太多自己娘家的幫助開始,皇帝就不可能全心地信任自己了。

    但是,她也不曾想到,自己和皇帝形同陌路,來得這樣快。

    是因為自己的父親一病不起,皇帝自以為事情已經盡在掌握了嗎?

    坐在高台之上,皇後唇邊漸漸浮現出笑容來。

    才沒有那麽容易。

    李牧言被罷了官,迴了李府。

    李夫人一麵心疼地幫著兒子養肉,一麵又有些憂慮,這樣平靜的日子,會不會讓李牧言覺得無趣,以至於生出了心病來。

    李婉雲將李夫人的心思說給李牧言聽,看著他沉默良久,最後微微一笑。

    “我會去讓娘放心的。”

    李婉雲含笑點了點頭,“哥哥,你十四歲,馬上就十五了。”

    她的眸子中帶著奇異的光,讓李牧言直覺有些不安。“是,有什麽不對嗎?”李牧言問。

    “本朝,男子多在十七八成婚。”李婉雲慢條斯理地說,“定親,從商談好到下定,中間走程序,要走半年多。”

    隨著她的話,李牧言漸漸地浮現出了然之色,最後定格為好笑,目光落在她臉上。

    “說起來,我倒是不著急。”李牧言忽然打斷了她的話,“男子成婚,到了十八十九也來得及,反倒是你……”

    李婉雲大大方方地點了頭:“是,所以,我才想問哥哥拿一個主意。”

    “我到底,要嫁給什麽人才好。”

    李婉雲很早就意識到,重活這一世,自己不嫁人是不可能的。

    除非自己毀了自己的名聲,讓無人敢於上門提親。但是,那樣會給李夫人和李牧言帶來難以言喻的傷害。

    縱然是她自己不在乎,也不想看到這兩個人因為她的事情而傷心難過。

    所以,最後,她依舊是要找一個人嫁了。

    不過,嫁給什麽人,卻是最終可以自己選擇的了。

    說起自己的婚事,都不是正常少年少女的兄妹兩人平靜得仿佛在說別人的事,該有的羞澀半點都欠奉。

    “我想,這件事,哥哥要多費心了。”李婉雲說,“娘總是會認為,我值得很好的。隻是,我自己知道,我沒有辦法去過那種非常正常的夫妻間的日子。”

    李婉雲

    低下了頭,李牧言心中悶悶地疼起來。

    “也許到最後,我也隻能和那個人相敬如賓。”李牧言聽著李婉雲這樣說,眸光漸漸地幽深起來。

    他想,也許這輩子,他有了另一個不算目標的目標。

    作者有話要說:低頭順耳認錯不過,到周末想看文的心就止不住啊……推薦找到的兩本娛樂圈幼苗,一本言情,範醒大人的《好萊塢的魔法師》,金手指有,但是看得很過癮;另一本耽美,aaron大人的《好萊塢大亨》捧臉,都是我自己在看的文,所以忍不住多說兩句,掩麵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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