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言如堯,弓箭歌金縷。非是知和無我法,此日憂邊無憂。瞻天遊幸仙翁,印金朝飲仙翁。庶補詩仙為將,十方如海詩狂。”


    一名意氣風發的新科狀元郎,站在集英殿中大聲吟唱著詩詞。


    “當廣立博士、輕民徭役、重本抑末、發展生產,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賦斂無度,天下多事,仁義不施,百姓困苦而主不收恤,必然會引起天下動蕩。”


    一名年輕的朝廷官員獻策於宋宮殿之內。


    “陛下,微臣不日就要遠行了,今日向陛下辭行。”


    一名年輕的知州於玉階之下辭行,這一去就是十餘年之久。


    賢君善用人,昏君善忌人!


    宋延福宮雪香閣之中,宋帝趙佶對李三堅動了殺機,可迴憶起往事,卻又一時心軟,提著朱筆,遲遲沒有下筆,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


    朱筆之上飽滿的朱墨,一滴滴的滴落在了黃宣紙之上,發出一陣滴滴答答的聲響。


    “官家...?”內侍李彥彎腰曲背的侯旨,等了良久,卻遲遲沒有結果,於是問了一聲,並趁機挺了挺身子,活動了一下酸麻的腰背。


    “罷了...罷了...”趙佶長歎一聲,將朱筆扔在了禦案之上,濺起了無數朱墨。


    “你隨吾來!”趙佶隨後站起身來,走向一間側室。


    李彥聞言慌忙又是彎腰曲背的跟在了趙佶的後麵。


    “你覺得此畫如何?”兩人走到一幅巨畫麵前,趙佶開口問道。


    “《南港全輿圖》?”李彥聞言答道:“氣韻生動落墨間,姿美形生連畫意。意境深遠含蓄,氣韻生動傳神,精美絕倫也,精美絕倫也,畫上好些個物件,奴婢可不知為何物呢。”


    在趙佶身邊伺候的人,多少是有些文采的,否則早就被趙佶攆出去了...


    “知道為何人所作嗎?”趙佶點點頭接著問道。


    “是李經略...李大官人?”李彥答道。


    看情形,事情已經得到了緩和,說不定李三堅不但無罪,還能被重用呢,李彥察言觀色之後,不知不覺對李三堅用上了敬語...


    在皇帝身邊侍候的人,也是極善察言觀色的,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朕豈非不惜才之人?”趙佶點點頭說道:“你來說說李翰韌他是否有反意?”


    “哎喲,官家啊,軍國大事,奴婢怎敢多嘴啊?”李彥聞言慌忙答道。


    “隻管說便是,朕赦你無罪,不說的話,就去自領廷仗吧。”趙佶看著李彥說道。


    “這...”李彥聞言無奈之下,隻好猶猶豫豫的說道:“奴婢覺得...奴婢覺得...李經略並無反意。”


    “哦?何以見得?”趙佶接著問道。


    “官家,但凡反賊是巴不得天下大亂啊,天下大亂,他們才好渾水摸魚呢,若是...若是...李經略他有反意,又何必上此道奏疏啊?”


    “你也想謀反?”趙佶微微一笑後問道。


    “啊...!!!?”李彥聞言頓時發出一聲慘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喪著臉說道:“就算是殺了奴婢的頭,不,就算是殺了奴婢全家的頭,奴婢也不敢啊!”


    “嗬嗬,起來吧。”趙佶點頭對李彥說道:“你倒也是個明白人。”


    李三堅謀反?趙佶也是不信,趙佶自始至終都未相信過,趙佶曾經教授過李三堅文章,可謂是李三堅之師,這個世上弟子反師父之人是少之又少,幾乎沒有的。但李三堅被人彈劾謀反,趙佶就必須要弄明白這件事情,若是李三堅有一絲反意或者這方麵的行為,必然會被趙佶誅殺。


    是以儆效尤,是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


    連累曾布的趙諗、趙恢兩兄弟,趙佶始終認為兩人不過是一介狂生,根本不相信他們會是反賊,可仍是將此二人誅殺,是寧可信其有。


    李三堅的恩師蘇軾也因“烏台詩案”,差點身首異處,隨後是查無實據,並且有人搭救,蘇軾方才脫困。


    宋對文人士大夫是寬於刑責的,但對謀逆之事卻是毫不手軟,下刀子是異常的兇狠,無論你是何人。


    李三堅之事也同樣如此,是寧可信其有,而不可信其無,趙佶也因此下旨,將李三堅檻送京師。


    與反賊後裔勾結,劫掠朝廷綱船,趙佶對於這兩件事情必須要弄清楚。


    這也是趙佶迴憶起與李三堅從前的情分,才耐著性子想弄清楚這兩件事情,否則早就下詔斬了李三堅了。


    於是趙佶考慮良久後,對李彥緩緩的說道:“你放出風去,就說朕要嚴辦他,此後你就四處留意一下,特別是留意福建路,留意泉州之事。”


    其他地方也還罷了,李彥放出風之後,必然有人替李三堅說情,對此趙佶不難料到,趙佶主要想知道福建路到底有何反應?


    “奴婢遵旨!”李彥聞言慌忙應道。


    真是天威難測啊!李彥心中暗歎道。


    此前李彥認為,李三堅幾乎已經脫困了,將會無罪開釋,並得到重用,可此刻的趙佶仍是準備繼續試探李三堅。


    “當...”的一聲輕響,趙佶坐迴寶座,又敲擊了一下鍾磬,鍾磬發出一聲脆響之後,無數嬪妃、歌姬、舞姬、才人、采女、宮女等人又湧進了雪香閣之中。


    此前一直平靜的雪香閣,於是又變得熱鬧起來了,歌舞升平的,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李彥躬身施禮而退。


    ........................


    “小猴崽子,你給咱家站住!”


    李彥出了雪香閣,便一頭撞上了大宦官梁師成,於是匆忙施了一禮後,轉身就準備離去,但卻被梁師成叫住了。


    於是李彥隻好陪著笑,轉身躬身施禮道:“孫子見過幹爺爺,萬福金安。”


    梁師成為內侍楊戩的幹爹,而楊戩卻是李彥的幹爸爸,於是梁師成就順理成章成為了李彥的幹爺爺...


    “哼,免禮吧,咱家可受不起這大禮。”梁師成冷哼道。


    “孫子給爺爺行禮,這不是應當應分的嗎?”李彥尷尬的賠笑道。


    “你且住口吧。”梁師成板著一張滿臉橫肉的臉,冷冷的說道:“咱家不在的時候,你這個小猢猻竄上躥下的,好不得意嘛?”


    平日裏,一般來說,都是梁師成在趙佶身邊伺候的,趙佶下手詔,也是由梁師成傳遞的,宮外的一切消息也是由梁師成負責傳給趙佶聽的,可今日梁師成忙於修建艮嶽等事,也就耽擱了。


    梁師成忙完艮嶽等事後,就緊趕慢趕的趕了迴來,卻一頭撞上了李彥自雪香閣出來,同時李彥興衝衝的,想必自己不在的時候,是李彥趁機接近了趙佶,也許此時還得到了趙佶的旨意?


    因此此時梁師成此刻是又嫉又恨。


    宮中內侍如同嬪妃、宮女,得寵之時,是權勢熏天,而失寵之後,卻是落了魄的鳳凰不如雞了。


    失寵、落魄之後,其他人必將會是牆倒眾人推,是一擁而上,騎在頭上拉屎拉尿的,因此宮中內侍也是如同嬪妃、宮女等人一般,首要之事就是固寵。


    而其他內侍,如李彥接近趙佶,就有可能得到趙佶寵信,而也有可能令梁師成失寵,因此梁師成平日裏如防賊一般防著其他內臣。


    “哎喲,爺爺說哪裏話?”李彥聞言慌忙說道:“官家叫人,您老又不在,總不能讓官家叫不到人吧?因此孫子就...”


    “哼!”梁師成又冷哼了一聲道:“官家有何旨意?”


    “這...”李彥支支吾吾的。


    “你這奴才的奴才,奶腥未退,頭上胎發猶存,就憑你也想瞞著咱家?”梁師成見狀怒道。


    “是...官人吩咐要嚴辦李經略...李三堅。”李彥聞言連忙答道。


    目前梁師成可是權勢熏天,若是不老實的,沒準被梁師成隨便找個由頭,就將李彥活活打死。


    “嚴辦李三堅?”梁師成喃喃自語道,隨後就向雪香閣之內走去,忽然見到李彥想溜,於是就開口又喊住了李彥:“小猴崽子候在那裏,等咱家出來,還須好好問問你呢。”


    “我...”李彥聞言頓時不敢再走了,站在冰天雪地之中,臉上皆是無奈、憤怒、羞惱、恐懼等複雜神情。


    誰知道梁師成何時出來?在冰天雪地之中站上幾個時辰可是要凍死人的。


    可梁師成下令,李彥也不敢不從。


    不過好在一個時辰之後,在李彥被凍得暈倒在地之時,內侍楊戩聞訊趕了過來,見李彥躺在地上,再不救的話,就要被活活凍死了,於是慌忙吩咐手下將李彥抬進屋中,並用冰雪擦拭李彥的身子,才將李彥救了迴來。


    “幹爹,幹爺爺他...”李彥醒轉之後,有氣無力的對楊戩說道。


    “狗屁的幹爺爺,今後休得叫他爺爺,直娘賊,你們怕他,咱家可不怵他。”楊戩聞言怒道。


    “幹爹,兒子就是氣不過他搶了幹爹的艮嶽差事,因此...”李彥說道。


    “好兒子,你做得對。”楊戩點頭讚許道。


    扳倒了蔡京等人,梁師成也會受到牽連的,梁師成一倒,楊戩、李彥等人便會上位了,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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