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蔡京官舍“耦香亭”之內


    “恩公,若不是不嫌棄犬子頑劣,犬子朱勔願拜恩公為父。”朱衝對蔡京說道。


    “嗯,如此甚好。”蔡京聞言點頭道


    在這個世上,拜義父、收義子之事為普遍現象。


    主要原因有三,其一就是確實無子嗣,認個義子或養子傳宗接代;其二就是確實喜歡某人,從而認做義子,進一步加深感情;其三權臣為了聚積力量,大肆認養義子以籠絡人心,謀取更大的利益。


    目前蔡京有八個兒子,其中早年夭折一個,還剩七個兒子,連孫子都有了,而蔡京之前與朱勔是素未謀麵,那麽蔡京痛快的答應了此事,原因毫無疑問就是第三種了。


    蔡京雖然心中是瞧不起如朱衝如此的商賈之家的,但卻沒有表現出一絲不耐的神情。


    蔡京相信人有人道,蝦有蝦道,就算是一隻蝦米,也是有他的用處的,更何況朱氏如此的江南財閥之家。


    如此一來,蘇杭朱家就捆在了蔡京這輛馬車之上了。


    同時蔡京雖有七子,但個個才學出眾,個個為讀書人,並且大部分都有了功名,如此收一個粗鄙之人為義子,說不定其還有意想不到的用處呢。。。


    “義父大人在上,請受孩兒一拜!”朱勔聞言大喜,納頭便拜。


    “吾兒快快請起!”蔡京也是一臉歡喜的模樣,對朱勔微笑道:“事出倉促,為父未準備禮品,吾兒休怪!”


    “義父!”朱勔站起身來,對蔡京說道:“孩兒不需要什麽禮品,孩兒隻求一件事情。”


    “嗯?吾兒有何事啊?”蔡京有些詫異的問道。


    “孩兒求義父拿下李三堅、李婉婷這對狗男女治罪!”朱勔答道。


    “李三堅、李婉婷?李婉婷為何人?吾兒何故如此?”蔡京聽聞是李三堅之事,頓時就來了興致,於是又問道。


    兩人在說話之時,朱衝一直在對朱勔使眼色,欲製止朱勔繼續說話,可兩人卻一直說個不停。


    李三堅之妻蔡絨雪為蔡京養女,那麽李三堅就是蔡京的女婿了,對於這些事情,對於消息靈通的朱衝來說,又豈能不知道,包括翁婿不和,李三堅拜於朝廷右相曾布門下一事,朱衝多少也是了解些的。


    此前朱衝一直沒有告訴朱勔這件事情,是害怕進一步刺激到他,並且朱衝一直勸說李三堅、李婉婷之事暫緩,可朱勔此時居然當著老丈人的麵,提出要拿下女婿治罪。。。豈不是極為不妥當啊?


    此時朱勔剛剛拜蔡京為義父,就提出此事,亦是不太妥當的。


    新任大舅哥,要拿下自己妹夫治罪,在這個世上還是極為罕見的。。。。。


    “義父,李婉婷為孩兒定的親,還未過門,就私奔到了泉州,投靠了李三堅,孩兒不堪其辱,求義父大人為孩兒做主。”朱勔哭喪著臉答道。


    “什麽?私奔?投靠李三堅?”蔡京聞言大吃一驚。


    居然還有這種事情?蔡京此時有些哭笑不得的想到,李三堅在京師發生的事情,蔡京也是了如指掌的,此時李三堅頗得聖寵,為泉州一州之長吏,蔡京也是了解的,可蔡京卻不了解居然出了這種事情。


    這種事情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利用此事是可以彈劾李三堅的,但結果如何,主要還是要看聖意。


    發生了這種事情,李三堅失了官德,是毫無疑問的,但是不是犯了宋律,還要細細斟酌。


    若是冒然彈劾,若是宋帝趙佶一味的護短,那麽結果必然是碰一鼻子灰,吃力而不討好,自己倒是落個灰頭土麵的,李三堅當然也是毫發無損。


    李三堅何人?趙佶的家臣,是潛邸之臣,為其心腹大臣,哪裏有那麽容易被扳倒的?


    最為關鍵的是,目前是蔡京是否能夠返京的關鍵時期,若冒然行此舉,也許會引起宋帝趙佶的反感,那麽蔡京之前的努力就會付諸東流,返京一事也就是鏡中花、水中月了。


    因此,此時此刻的關鍵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穩妥漸進是為上策,李三堅之事可暫緩之,不能太過性急的,不能一蹴而就。


    當年李三堅拒絕蔡京所求,轉而投靠曾布,蔡京被貶至杭州與李三堅也是不無關係的,蔡京當然是痛恨李三堅,可以說是恨之入骨。


    蔡京至今也沒鬧明白,好好的一個女婿,為何忽然之間像變了個人似的,如此的悖逆自己?蔡京甚至還感覺到,李三堅還有些仇恨自己。。。


    難道是李三堅是嫌蔡絨雪的嫁妝薄了?還是嫌陪嫁的丫鬟少了?蔡京心中暗道,最有可能的就是李三堅的政見是與曾布相同的,從而與自己就水火不容了。


    但無論怎樣,值此關鍵時刻,是不能與李三堅起衝突的。


    蔡京心中計議妥當,於是緩緩的對朱勔說道:“李三堅可是老夫的‘愛婿’,吾兒如此,豈不是強人所難嗎?此事當從長計議。”


    朱勔聞言頓時就愣住了,呆呆的看著蔡京,說不出話來。


    忙了半天,自己反倒成了那對狗男女的大舅哥了?朱勔心酸、鬱悶的想到。


    “還不謝謝恩公?”朱衝聞蔡京之言,反倒是有些歡喜,於是對朱勔說道。


    從長計議的話都聽不明白,那麽朱衝就不用做買賣了。


    “多謝義父大人!”此時的朱勔仍是不明白,不過還是遵父之命道謝道。


    “宮中之事,一切由老夫安排。”蔡京最後對朱衝父子說道。


    送禮也得講求個方式、方法,直接抱錢上門送禮是不可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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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閣長,蘇公離開泉州之後北上,不久後就病倒在了常州,此時蘇公已經水米不進、油盡燈枯了。”此時宋開封府皇宮之中,一名小黃門向梁師成稟報道。


    “父親啊。。。”梁師成聞言悲從中來,低聲抽泣不已。


    梁師成為蘇軾侍妾所生,雖為蘇軾私產子,但父子親情,不由得使梁師成是悲痛欲絕。


    而最令梁師成傷心的就是,他不能也不敢趕往常州奔喪守孝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因此梁師成是極為傷心。


    “你接著說,後來如何?主要說說泉州李三堅之事?”半響之後,梁師成抹了把眼淚,接著問道。


    “蘇公病重,泉州李知州得知消息後,就連夜趕往常州,可常州距泉州太遠,待李知州趕到常州之時,蘇公早已病逝,李知州悲痛欲絕,為蘇公披麻戴孝,守靈七日。頭七過後,李知州欲扶柩北返,卻被蘇公之子蘇過勸阻,於是他就返迴了泉州。李知州返迴泉州之後,令泉州之人披麻戴孝三日,為蘇公服喪。可。。。可李知州此舉已經受到了朝中非議,說是擅離職守、違製等罪名。。。”小黃門接著說道。


    “放屁,放屁,放他直娘賊的鳥屁!”梁師成聞言大怒,幾乎是蹦起身來大罵道:“天地君親師,弟子為師服孝,此何罪之有?你。。。你幫某家去封書信至泉州,讓李三堅好好做他的官,宮中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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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福建路泉州


    “堅兒,你不必難過了,蘇公走了,娘也很難過,想必儋州之人也很難過。”


    泉州太守府中,李三堅之母符二娘勸道。


    蘇軾被貶至儋州之後,在瓊台儋州辦學堂,介學風,以致許多人不遠千裏來儋州求學。


    蘇軾初至儋州之時,儋州的農業還很原始,幾乎就是過著“刀耕火種”的日子,於是蘇軾就寫下了《和陶勸農六首》,勸農播種、種田,並與儋州之民一同種田、修路修橋。


    蘇軾實有遺愛於瓊台儋州。


    李三堅也是如此,沒有蘇軾,就沒有李三堅的今日,沒有蘇軾在瓊台儋州授業於李三堅,李三堅根本是連字都認不全,更不要說去科舉應試了。


    符二娘為土生土長的瓊台儋州人氏,對於這些事情又豈能不知道?對於李三堅之事,又豈能不感激涕零?


    蘇軾病逝於常州,符二娘也是異常難過的,也是悲痛欲絕。


    “娘,其實孩兒是在後悔。”並未著孝服的李三堅搖搖頭對符二娘說道。


    《禮記?學記》曰:“師無當於五服,五服弗得不親。”


    因此師喪並不屬於五服親內之喪,同時《禮記?檀弓》曰:“事師無犯無隱,左右就養無方,服勤至死,心喪三年。”


    也就是說師父死後,弟子門生不必為師守孝三年,隻需“心喪”即可。


    此時的李三堅為泉州太守,每日雜務不斷,就更當遵從禮法了,因此此時的李三堅就除下了孝服。


    不過雖然如此,李三堅也為蘇軾服孝了整整一個月了,“以日易月”也相當於服滿三年了。


    其實李三堅認為人隻要有心就行了,隻要心存某人即可,而形式就不必太在意了。


    但該遵從的禮法就必須遵從,此為這個世上的立身之本。


    李三堅瓊台儋州拜師的第一日,蘇軾就曾經給李三堅上了第一堂課,那就是必須執禮守禮。


    “堅兒,你後悔什麽?”符二娘問道。


    “後悔沒將恩師他老人家留在泉州。”李三堅苦惱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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