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東京玉津園位於開封府城南的南薰門外,夾道為東西兩園,景色優美、規模宏大,園內綠樹成蔭,小橋流水,環境也是極為幽靜,故玉津園又被稱作“青城”。


    玉津園引惠民河水入園內,其內有水有道,有田有亭閣台榭,有花草樹木,有奇珍異獸,園林與農桑相結合,奇花與異獸互爭豔,宛如人間仙境。


    玉津園還有一個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宴射,所謂宴射就是聚飲習射,特別是皇帝賜宴,一般都要舉行宴射。


    目前仍是先帝趙煦的喪期,因此飲宴是沒有了,但還是可以習射的。


    此時剛剛下過一場小雨,玉津園之內的空氣異常清新,一些睡蓮靜靜的漂浮在玉池之中,水珠在粉紅色的睡蓮花瓣之上聚凝成一顆顆瑩露,清亮如玉,遠處如煙似霧,淒婉淨美。


    如此美景,宋新帝趙佶卻提不起半分興致,懶洋洋的提起一副禦弓,彎弓搭箭,向著遠處一個標靶射去。


    箭如流星,卻飛的不知去向,報靶的一名小黃門瞪大了眼睛在草靶上尋找趙佶射出的箭枝,可小黃門眼珠子都快瞪下來了,草靶之上卻是空空如也,哪裏有趙佶射出的箭枝?


    隔著一個院牆的一名小黃門正哼著小曲,蹲在一個偏僻角落之中如廁,忽然一支羽箭飛來,穿過了棚頂,“噗”的一聲,插在了了小黃門麵前的地上,頓時將小黃門嚇了一跳,差點一頭栽進茅廁之中。。。


    “奴婢去看看。”剛剛升為內侍高班的楊戩心中大急,連忙衝草靶奔了過去。


    誰也沒有注意到楊戩袖子藏了一支羽箭。


    楊戩奔到靶前,照著正苦苦尋找箭枝的小黃門劈麵就是一巴掌。。。


    “狗奴婢,你眼睛瞎了嗎?”楊戩怒罵了一句,隨後不動聲色的將袖中羽箭插在了草靶之上,抱著草靶就奔了迴去。


    “中了,中了,官家,正中紅心。”楊戩抱著插著一支羽箭的草靶,氣喘籲籲的說道。


    “哦,是嗎?”趙佶此時仍是沒有什麽興致,將弓箭扔在地上後說道:“不射了,味同嚼蠟,沒半點意思。”


    梁師成聞言先是惡狠狠瞪了楊戩一眼之後,滿臉堆笑的對趙佶說道:“官家,奴婢準備了一些嬉樂之物,要不然官家瞅瞅?”


    宮中自有宮中的規矩,服侍在趙佶周圍的內侍是以梁師成、童貫等人為頭目,兩人被稱作“大班”或“大使”,是總領內侍省、入內內侍省的宦官頭目,而此時楊戩居然越俎代庖,越過他們二人獻媚於趙佶,就已經算是壞了規矩,下來之後也許會受到嚴懲的。


    楊戩見到之後,頓時被嚇得縮著身子伺候在一旁,不敢在說話了,心中盤算如何應對?下來之後如何迴答梁師成等人的問話。。。


    “何物啊?”趙佶聞言稍稍有了些興致,於是問道。


    趙佶自登基以來,非但不能納妃、選秀、大型飲宴、娛樂,就連琴棋書畫、蹴鞠、築球也少有觸及,每日裏除了內廷講經之外,就是處理國事,聽那些個老家夥們嘮嘮叨叨的說個沒完沒了,趙佶早已是異常的煩悶。


    做什麽皇帝啊,真還不如為端王之時來得自由自在的,趙佶有時候在想。


    “官家請稍候!”梁師成隨後揮了揮手,服侍的小黃門就領著一些伶人進入了園內。


    男男女女的伶人裝扮怪異,手中拿著各式各樣的戲具,一些女伶甚至露胳臂露腿露胸的,使人見之不禁麵紅耳赤。


    “這是。。。?”趙佶緊緊盯著女伶裸露出來的白花花的大腿、胸部等處,感覺心跳加速,結結巴巴的問道。


    “官家”梁師成聞言笑道:“此戲班來自西蕃,近日在京師這地界兒上可是引人注目呢,今日奴婢為官家尋來,以博官家一樂。”


    “這。。。合適嗎?”趙佶猶猶豫豫的低聲問道。


    “官家,這有什麽不合適的?”梁師成未答,童貫開口道:“平常百姓都能觀之,為何官家就不能了?”


    “童供奉所言極是。”梁師成看了童貫一眼,聲音略有些哽咽的說道:“奴婢等見官家每日裏操勞國事,心中實在不忍,官家今年不過二十出頭,卻背負著如此之多的。。。官家,奴婢今日就鬥膽請官家放鬆放鬆。。。”


    “那。。。行吧?”趙佶看了看四周後又問道:“曾子宣在不在?”


    曾布以定策之功坐上了朝廷右相之位,但此時已經年近七十,整日裏喋喋不休於國事,動輒就以忠直敢言自居,使得趙佶頗為厭煩,同時心中還有些懼他。


    趙佶繼位之時,欲勵精圖治,承父兄之誌,拓野千裏,平息黨爭,清絛朝野,可也受不了曾布等大臣整日裏喋喋不休的,說個沒完沒了的。


    趙佶就如梁師成所言,今年也就二十歲上下,少年天子,且多才多藝,詩文詞賦、琴棋書畫、蹴鞠築球是無所不通,如此之人,整日裏經筵侍講、處理國事,已經夠難為他了,還要整日裏聽大臣們嘮叨,使得趙佶是憋悶異常。


    不過此時趙佶初登大位,上麵還有個垂簾聽政的皇太後約束於他,因此趙佶一直是在強忍著而沒有發作。


    “官家,曾相公今日沒來。”梁師成聞言答道:“奴婢等已經打聽清楚了,曾相公近日小恙,一直在府中養病。”


    趙佶聞言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


    於是來自西蕃的傀儡戲、影戲、雜劇等等就在玉津園之中緊鑼密鼓的開戲了,此時一同觀戲的除了大宋皇帝趙佶及內侍、宮女之外,還有一些相伴而來的宮中嬪妃等等。


    西蕃的戲曲較為大膽,無論是戲詞還是戲裝均是如此。


    戲詞之中不乏“深點唇兒淡抹腮,半禪烏雲金鳳釵,行笑行行連抱得,相挨,一向嬌癡不下懷。”、“傷你愛四勾三,生下五男二女。”、“胸前一對兒,繡簾妝罷出來時,問人宜不宜?”等等豔詞俗語。


    此等豔詞俗語於市井之間,也會使人聽得麵紅耳赤、局促不安的,可此時居然在大宋皇家園林之中公然開唱,粗鄙的雜劇也公然開演。。。


    就連內侍太監也是看得、聽得麵紅耳赤的。。。


    剛開始之時,趙佶還是有些忐忑不安或者說是心怯,可隨著戲曲逐漸進入高潮,趙佶是越看越興奮,越聽越亢奮,開心得哈哈大笑,不斷的高唿打賞。


    此情此景,就如同迴到了端王府一般。


    此時玉津園內就如同開封府一處勾欄一般,淫詞浪yu、歡歌笑語響遍整個玉津園,同時吸引著園內內侍、宮女,甚至是玉津園的宿衛,偷偷的跑來觀看。


    玉津園內是人聲鼎沸,嘈雜不已。


    趙佶是許久未這麽高興過了,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卻是欲罷不能。


    隻不過如此“美景”,卻是好景不長,戲曲還未演幾出,一個小黃門就慌慌張張的跑到正看得起勁的童貫、梁師成身邊耳語了幾句。


    童貫聞言大驚,與梁師成對視了一眼,慌忙跑到也是正看得起勁的趙佶身邊說了幾句。


    “快,快使他們離去。”趙佶亦是大驚,慌忙起身就向玉津園園門走去。


    梁師成、童貫等人也是亂做了一團,連聲吆喝手下驅趕著伶人們收拾東西趕緊躲避。


    可這麽一大攤子,短時間之內哪裏能夠收拾幹淨?慌亂之中反倒是顯得欲蓋彌彰。


    趙佶剛剛走到玉津園園門口之時,大宋右相曾布就鐵青著臉闖了進來。


    “陛下!”曾布與慌亂的趙佶施了一禮後,平靜了下自己氣憤的心情,緩緩的說道:“人君一言一動,史官必書。若身有失德,不惟民受其害,載之史策,將為萬代譏笑。內外之事,多出陛下,然善惡無準。。。陛下。。。”


    曾布在南薰門外就聽到玉津園之內是鑼鼓震天、人聲鼎沸,此時見到玉津園之內是一片狼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昔日章惇所言,端王趙佶輕佻不可以君天下,曾布等人哪裏會相信?可此時。。。此時不由得曾布不信。


    當然在當時那種情況之下,曾布就算相信章惇所言,那麽也會裝作不相信,也會與章惇爭到底的,如此方有定策之功,如此章惇才會被攆到外地去,曾布才能坐上大宋宰執之位。


    不過曾布不是章惇,若是章惇的話,見此情形,說不定帽、履、笏什麽的,均向趙佶頭上招唿而去。


    曾布此時心中是異常鬱悶與憤怒,但卻是盡量平複自己激動的心情,神色變得平和,基本上可以算是婉言相勸。


    “我理會,我理會。”趙佶不待曾布將話說完,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後尷尬的笑道。


    宋目前的兩相,左相韓彥直,長得較為偉岸,而右相曾布身材卻是較為瘦小,因此時謂“龜鶴宰相”。。。


    而此時的朝廷格局,是以韓彥直為首的舊黨,也就是元佑黨人,而元豐黨人此時以曾布為首。


    此時瘦小的曾布站在趙佶麵前侃侃而談,自有一番威勢,使得趙佶暗暗心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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