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符二年梧州


    梧州,古稱蒼梧郡,位於廣南西路東部,扼潯江、桂江、西江總匯,實為廣南西路的東大門。


    梧州據山瀕水而建,交通較為便利,為廣南西路東部的商品集散中心,各地商賈雲集。


    梧州還有一處特色,就是貫穿粵桂滇的“鹽馬古道”,鹽販從沿海鹽場將鹽用船運到廉州後,就用牛車運到玉林,再經梧州轉運廣南西路各地或者西南各地。屆時,一隊又一隊的運鹽船隊,浩浩蕩蕩地在梧州的江麵上乘風破浪,或溯桂江北上,或在西江上掛帆遠去,場麵壯觀,令人歎為觀止。


    “多謝蔡姑娘一路關照,在下就此告辭,後會有期。”梧州城門附近,李三堅拱手對蔡絨雪說道。


    經過一個多月的艱難跋涉,李三堅、蔡絨等人終於趕到了梧州,過了梧州,經桂、漓二江即可至桂州。


    李三堅是嶺南之人,並且前年已經由桂州到了東京,已經走過這條道了,李三堅原本想應該是自己帶路,可李三堅萬萬沒有料到蔡絨雪比自己還要熟悉如何到嶺南,如何直抵桂州,並且蔡絨雪選擇的是官道,是有館驛的官道。


    東京開封府通往各路、府、州、軍、縣的官道修得是較為平整,官道兩側還栽種著榆、柳、鬆、杉等樹木,有的路段還挖了排水溝。官道之上還標記著道路裏程、地界等等,插在土堆貨石堆之中的標記石碑或木牌,被稱為“堠子”。


    官道之上驛鋪設置的也是較為齊全,一般是二十裏上下就設一處馬鋪,有歇馬亭,六十裏左右就有一處館驛,館驛之中可以吃飯、休息,甚至可以提供馬匹、馬車等等,不過官府設置的館驛隻接待使臣、官員及其家眷等人,像李三堅這種白丁,隻能住路邊“野店”。


    在館驛歇宿是需要官牒的,是需要“入住憑據”的,而蔡絨雪義夫蔡京是朝廷都承旨,其伯父蔡卞此時已被擢為尚書左丞、知樞密院事,是“兩府”大臣,因此對於蔡絨雪來說,弄張“入住憑據”是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因而此一路之上,李三堅跟著蔡絨雪在館驛之中吃飯、歇腳、喂馬,秋風是打得不亦樂乎。


    可到了梧州之後,李三堅實在不好意思再跟著蔡絨雪混吃混喝,實在沒臉在打秋風了,於是李三堅向蔡絨雪告辭,欲自己尋家客棧住下,其後再單獨前往桂州應試發解試。


    “公子不必客氣,請自便。”蔡絨雪微笑著福了一福道。


    一路之上,李三堅與蔡絨雪倒是無話不談,且相談甚歡,不過蔡絨雪總是這麽彬彬有禮的,總是使李三堅感到兩人之間似乎是隔著什麽,許多時候,李三堅感到有些無趣。


    無論怎樣,蔡絨雪盡管身世較為可憐,較為淒慘,但她終歸是宰相之後,朝廷重臣的義女,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如此,人家又為何不與自己隔著什麽?李三堅暗暗自嘲道。


    。。。。。。。。


    趕路趕了一個多月,饒是李三堅此時的身體是較為強壯,也是勞累無比,於是李三堅隨便尋了家客棧之後就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李三堅起床沐浴過後,隨便吃了點東西,就上街閑逛。


    李三堅當然也可以溫習功課,以備科舉應試,不過繪畫來源於生活,文章也同樣如此,沒有生活點點滴滴的積累是寫不出一篇好文章的,李三堅對此早已是了然於胸。


    同時梧州作為廣南西路東部的重鎮,李三堅來到之後都不去到處瞅瞅,那麽就未免有些遺憾了。


    梧州不愧為廣南西路東部重鎮,雖遠遠比不上東京開封府,但也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南來北往的貨物、各方商賈雲集、流連忘返的文人墨客,一片欣榮盛景。


    梧州風景秀麗,著名的景點是桂江春泛、雲嶺晴嵐、龍洲砥峙、鶴崗返照、金牛仙渡、鱷池漾月、火山夕焰、冰井泉香。


    除了“梧州八景”之外,還有騎樓城、龍母廟等景點,此時李三堅就信步來到了龍母廟附近。


    龍母廟依山傍水而建,由牌坊、前殿、中殿、後宮、行宮、龜池等組成。


    相傳每年五月初八和八月十五分別為龍母誕辰和升仙日,因而每年到了此時,龍母廟是熱鬧非凡。此時雖是三月,還未到五月初八,還未到龍母誕辰之日,但廟內廟外仍是張燈結彩,不少善男信女和遊人爭先恐後來朝拜、上香、摸龍床、照龍母鏡、用龍母梳、洗龍母水、喝龍母茶,往萬壽龜投幣,是一片熱鬧的場景。


    “快走,快走!”


    “出了何事了?”


    “魔君作法,快看看去。”


    “魔君?哪個魔君啊?”


    “當然是黃魔君啊,還有哪個配稱魔君?又有哪個敢稱魔君?”


    “哎喲喂,不就是個泥腿子嗎?魔君?真以為他是什麽君啊?聽說他從前還賣過膏藥,給人算過命呢,現在搖身一變,真以為自己變成了玉皇大帝了嗎?”


    “哈哈,玉皇大帝倒是談不上,不過老漢聽說他可是持世明使轉世的呢。”


    “持世明使?持世明使會轉世成為一個泥腿子嗎?再怎麽也要投胎成為一名員外啊。”


    “去去,你們兩個有話一邊說去,別擋著我等的路,耽誤了聽教,你們賠得起嗎?”


    李三堅剛至龍母廟,剛剛步入人群,就聽著前方喧鬧不已,同時善男信女紛紛向前湧去,紛紛湧進龍母廟內,李三堅也不由自主的被人群推著進入了廟內。


    “嗯。。。”李三堅剛剛進入廟內,一腳就踩在了一個軟軟的物件之上,似乎是個人的腳背,同時這個人因痛而發出的呻吟聲,李三堅聽起來是異常的耳熟。


    “抱歉,抱歉,啊?是你?”李三堅見狀連忙扶著此人,忙不迭的連聲道歉,可李三堅看清楚這個人後,不由得驚訝道。


    此人不是蔡絨雪,又是何人?


    女扮男裝的蔡絨雪一身黑衣,仍是用黑紗蒙麵,隻不過戴了個黑色寬邊鬥笠,遮住了大半張臉,蒙麵看起來就沒那麽顯眼了。


    看起來有些像一名黑衣劍客?還是一名身材嬌小的劍客。。。李三堅心中感到暗暗好笑。


    “你怎麽也在這裏?”蔡絨雪紅著臉、低著頭,不敢抬頭看李三堅,低聲問道。


    “當然是來看熱鬧的啊,你為何在此?”李三堅笑著問道。


    “我。。。我來上香。。。”蔡絨雪此時抬頭看了李三堅一眼,支支吾吾的答道。


    李三堅聞言頓時無言以對,簡直無語了,此一路之上,蔡絨雪基本上是有廟必入,有寺必進,現在龍母廟她居然也來上香了。。。蔡絨雪上香磕拜,並且異常虔誠,真不知道她所求何事?李三堅心中納悶不已,難道都是為她已故娘親祈福嗎?


    “跟著我,最好抓緊我。”李三堅隨後咧嘴一笑道。


    現在廟中人滿為患,不可能再退迴去了,隻有跟過去看看,同時人太多了,容易發生擠踏事件,而蔡絨雪是個女子,且身材嬌小,如此李三堅就有義務護著她了。


    李三堅睡不如山魁長得那麽誇張,但畢竟是個快二十歲的男子了,且不簡單的鍛煉,已經使李三堅長得是越來越高大健壯了,因此李三堅“劈波斬浪”是較為輕鬆。


    嬌小的蔡絨雪紅著臉,輕輕用手抓住李三堅的衣袖,縮在李三堅身後,跟隨著李三堅擠了進去。


    “謝恁個慈悲剃度蓮台下,沒緣法,轉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那裏討煙蓑雨笠卷單行,一任俺芒鞋破缽隨緣化”


    哪裏是做法事?不對,應該也是做法事,是給死人做法事,李三堅隨眾進入了龍母廟後,見到一名全身白衣的漢子在眾人的圍觀之中念念有詞之後想到。


    此名白衣漢子不但身上衣物是雪白色的,就連須發都是白的,似乎是個老者,可從其麵相上看卻隻是個中年漢子。


    中年漢子之前擺放著一副棺木,棺木周圍圍著七八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孝子孝女。


    黃魔君念咒畢,一名同樣一身雪白衣衫的摩尼師從黃魔君身後轉了出來,指著棺木之中的死者大聲喝道:“來時有冠否?”


    “赤條條落地,並無冠冕。”孝子大聲答完,就動手除去了死者投身的皂巾。


    “來時有衣否?來時有鞋否?”


    孝女答曰:“隻有胞衣裹體,並無片絲隨身。農夫本來打赤腳,留得清白朝仙真。”於是孝子、孝女們一起動手,三問四答,三脫四卸,將他們死去的老爹剝得隻剩下條褲衩了。。。


    此時上來數名教眾,張開一個白色大布囊,將屍體裝了進去,裹紮停當,隨後教眾與孝子孝女們抬起布囊向外走去,將死者安葬在了已經掘好的一處深坑。


    眾人填土之時,是口誦佛號,手拋稻穀麥粒,直到堆起一座墳包。


    裸葬?李三堅雙手環抱,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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