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聽則明,偏信則暗。”趙佶看著李三堅貢舉的文章沉吟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趙佶聽聞李三堅落第,因此就對李三堅為何落第產生了極大的興趣,隨後就吩咐王府中人尋找李三堅科舉文章。


    王爺要做什麽事,吩咐下去,王府諸人辦起事來那是雷厲風行的,很快就有人給辦得妥妥當當的。


    於是王府之人很快就將李三堅參加此次貢舉的文章謄錄了一份,送到了趙佶的手中。


    “文章是好文章,不過可惜了。”米芾也在一旁看了李三堅的文章後說道:“不過這書法、文章文理。。。嘿嘿。”


    米芾口出對李三堅的惋惜之言,可得意之情卻溢於言表。


    米芾書畫雙絕,畫與李三堅不相上下,可書法李三堅卻與米芾相去甚遠,不可以裏計。


    同時李三堅對自己文章的水平心中還是有數的。


    自己師從蘇軾僅僅一年,其後又前往靈山縣求學,陸陸續續師從靈山縣縣學黃渙等人不到兩年,就參加了朝廷貢舉。


    時間太短,造成了李三堅文章水平有限。


    雖說李三堅此次貢舉落第的主要原因就是李三堅文中所言激怒了朝廷執政之人,可李三堅的書法、文章文理確實算不上上上之等,最多算的上是中等偏下。


    因此就算李三堅文章觀點勉強能夠通過,但其文章文理、書法也會被人抓住痛腳,同樣也可能被人以此為理由,將李三堅黜落。


    李三堅落第之後,痛定思痛,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於是李三堅恭恭敬敬的對趙佶、米芾說道:“在下才學淺陋,請殿下、先生指教。”


    趙佶看了一眼李三堅,隨後提筆修改了李三堅的文章。


    “如此這般,情況就會好許多。”趙佶修改之後說道。


    一篇文章你要表達觀點,可以采取許多方式,其中的用詞、用語也同樣是千變萬化的。


    趙佶將李三堅文章之中的“黨同伐異”等刺激性的字眼稍加修改後,頓時就有了畫龍點睛之效,使人看起來就不是那麽難受了,也許還會被執政之人接受了。


    同時趙佶的書法具有頗高的造詣,瘦挺爽利,側鋒如蘭竹,其筆法犀利、鐵畫銀鉤、飄逸勁特。


    李三堅雖不太懂書法,但看起來是異常舒服。


    “殿下才高八鬥,在下相去甚遠。”李三堅隨後歎道。


    這倒不是李三堅阿諛奉承之言,李三堅此時確實是心服口服,同時對趙佶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一個自幼養尊處優的少年王爺,居然文章、書法有如此之高的造詣,使得李三堅心中暗暗敬佩不已。


    “李翰韌今後有何打算?”趙佶隨後似乎是隨口問道。


    李三堅看了趙佶一眼,也是隨口答道:“微賤之人,打算就是四處奔波,圖得溫飽。”


    “哦,這樣啊。”趙佶點頭應道:“如此,李翰韌可否願意留在本王府中?”


    趙佶說罷,給侍候在一旁的王府管家尚扈使了個眼色。


    尚扈會意,對李三堅說道:“李生,還不謝恩?”


    留在王府做甚?李三堅心中暗暗納悶。


    不過李三堅雖心中存有疑惑,但還是拱手施禮道:“在下多謝王爺,不過。。。”


    無論做什麽,李三堅均不願意留下王府。


    像李三堅這種人,留在王府能做什麽?家丁?還是畫師?無論做什麽,均是奴仆身份,李三堅如是想。


    大樹底下好乘涼,可乘涼的同時也失去了自由。


    果然李三堅所料,李三堅話音未了,尚扈打斷李三堅的話道:“李生,請隨我來。”


    “做什麽?”李三堅聞言愕然問道。


    “立下文書。。。”尚扈答道。


    真不知道王爺看中了李三堅什麽了?長得一副小白臉的模樣,不就是會畫畫嗎?至於將李三堅招至王府之內嗎?


    難道是小白臉憐惜小白臉?尚扈心中暗道。


    “什麽文書?”李三堅又問道。


    這個小白臉是個白癡,尚扈心中暗道,事情已經如此明了了,他居然還不知道是什麽文書?


    什麽文書?賣身契,確切的說是一種雇傭契約。


    宋之奴仆主要分為兩類,一種就是官奴,一種就是有著雇傭關係的奴仆。


    官奴主要是指因罪籍沒為奴之人,這種奴仆地位極為低下,完全隸屬於主人,要打要殺隨主人的喜好,主人可以對其任意處置。


    不過目前來講,官奴數量在宋已經極為稀少了。


    目前主要的就是有著雇傭關係的奴仆,雙方簽訂契約,約定時限,時限滿了之後,可以解除奴仆身份。


    除此之外,還有一定數量的世仆和家生仆。


    “多謝老丈,多謝殿下了。”李三堅聽明白尚扈的意思後,笑著說道:“不過在下雖出身卑賤,但也不願意行此辱沒祖宗之事。”


    就算是雇傭關係的奴仆,李三堅也堅決不願意。


    奴仆?就算餓死自己也決不做奴仆,李三堅心中暗道。


    若自己答應為奴,自己親娘知道後,非活活打死自己不可,李三堅心中暗道。


    辱沒祖宗?尚扈聞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簡直哭笑不得的,入王府為仆,就辱沒祖宗了?那麽他們這些人算是什麽?於是尚扈不以為然的看著李三堅,暗暗搖頭不已,還是太年輕了,說話沒有方寸,尚扈心中暗道。


    如此機會並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奴仆怎麽了?奴仆也要看哪裏的奴仆,這可是堂堂大宋郡王府的奴仆啊。


    常言道,宰相門前七品官,宋郡王雖無宰、執的實權,但其尊榮卻是宰、執無法比擬的,更何況受王府驅使,除了身份地位較高之外,其酬勞也是異常豐厚的,養活一家人沒有一點問題。


    萬一端王趙佶今後有機會更進一步的話,那麽潛邸之臣將會是水漲船高、雞犬升天的。。。


    可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居然被麵前此人拒絕了,簡直是不識抬舉!活該他一輩子窮困潦倒,尚扈心中暗暗不齒。


    “你這是為何?”尚扈半響之後看著李三堅問道。


    “不為什麽。”李三堅靜靜的答道:“在下還要來年再舉,若入府為役,就會沒有再舉的可能了。”


    一名奴仆,無論是何處的奴仆,都是沒有資格參加朝廷貢舉的。


    李三堅就以此為借口拒絕賣身為奴。


    李三堅拒絕為奴,尚扈切齒莫名,可端王趙佶卻絲毫不以為忤,反倒是更是欣賞李三堅了,於是沉吟片刻後對李三堅說道:“既如此,李翰韌可入府為本王幕客如何?”


    “本王府中典藏經籍圖書僅次於崇文院呢,可以由你隨意觀看。”趙佶隨後補充一句道。


    你不是要再舉嗎?那麽缺了經書可不行,而端王趙佶除了繪畫的愛好之外,還有收集經籍圖書的愛好,府中藏書甚多,其規模僅比由朝廷宰相兼領的崇文院小些。


    如此機會也不是每個人都有的,要知道趙佶對收集的這些經籍圖書可是視作珍寶的。


    李三堅一時半會還未明白幕客是怎麽迴事,一旁的米芾咂了咂嘴道:“殿下,你為何如此厚待於此人啊。”


    就連米芾都不允許隨意進出府中書庫的,米芾聽聞後羨慕不已。


    尚扈更是長大了嘴巴,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欲說些什麽,可又說不出口。


    若李三堅進府做了幕客,會不會取代自己的地位?尚扈心中暗道。


    “哈哈”趙佶聞言笑道:“本王愛財更愛才,李翰韌你意下如何?”


    幕客是什麽?幕客是不是奴仆身份?李三堅心中疑惑不解。


    管他是什麽身份,隻要不是奴仆身份就行,此時李三堅也不堅持了,也沒必要堅持了,反正隻要不是讓自己簽訂什麽契約就行,若要簽賣身契,李三堅立馬跑路就是。


    就衝滿屋子的圖書,李三堅也願意入府做什麽幕客就是。


    於是李三堅拱手恭恭敬敬的施禮道:“如此多謝殿下了,隻要殿下不嫌棄在下粗鄙,在下願意入府。”


    “哈哈”趙佶聞言不由得開心的笑了起來:“如此,本王心中甚慰,尚宅老,快去準備酒宴,今日本王要與李翰韌接風。”


    “李魁首,聽說你詞賦又是一絕?”趙佶隨後對李三堅眨了眨眼笑道。


    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曾經得過燈會魁首?李三堅聞言楞在了當地,怔怔的看著趙佶。


    “什麽?詞賦又是天下第一?”米芾聞言又是“大怒”,同時吃醋不已,怒氣衝衝的對李三堅說道:“乳臭未幹的小兒,何德何能敢稱詞賦天下第一?”


    “啊。。。先生啊,在下何時稱自己詞賦天下第一了啊?”李三堅聞言大驚失色的答道。


    “殿下說了就是你說了。”


    “先生哦,我的老天爺啊,殿下並未說過啊。”


    “絕者何意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謂之絕,不是天下第一又是什麽?就連這個都不明白,也敢稱天下第一?”


    “。。。。。。。。”


    “哈哈哈哈。”端王趙佶見兩人又開始鬥嘴,不由得開心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周圍侍候的王府美貌使女們又是將同情的眼光投向了李三堅。。。。。


    至今日起,李三堅就成為了大宋端王府一名“光榮”的幕客。


    王府幕客者,幕僚也,於幄幕之中,參謀王事等等,其身份決不是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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