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堅科舉落第,旁人是冷嘲熱諷,極盡挖苦之能事,不過也有人同情李三堅,為李三堅惋惜,如葉夢得等人。


    葉夢得拍了拍李三堅的肩膀歎道:“翰韌,時運不濟也,不過你畢竟還年幼,今後再舉便是。”


    葉夢得此次貢舉是榜上有名的。


    李三堅點點頭,尚未迴答,此時同樣是榜上有名的峽江舉子何昌言拱手微笑道:“小兄弟大才,今後定能高中,我定在金鑾相候。”


    何昌言“大才”二字咬得很重,挖苦之意太明顯了,並且話裏話外得意之情也是溢於言表。


    不是詩詞做的好嗎?不是燈會奪魁嗎?也許還贏得了美人青睞。。。此時李三堅科舉落第,模樣也是無比落魄,不知道那些小美人們若知道是這個結果,此時又作何感想?何昌言想到此處,差點沒笑出來。


    這下該輪到我了吧?何昌言心中暗道,美人青睞有時候不一定看相貌、才氣的,還要看今後的前程的。


    李三堅此時豈能聽不出來何昌言暗暗諷刺之意,但李三堅又能怎樣?與其鬥嘴、爭辯?或者將此人很揍一頓?先不論打得過打不過,作為一名書生,豈能如此?就是落第也是一名士子書生。。。


    於是李三堅麵色平靜的對何昌言說道:“兄台所言,我隻當是激勵之言了。”


    李三堅隨後不理何昌言,轉身誠心誠意向葉夢得深深的施了一禮道:“少蘊兄良言,在下謹記於心,哥哥說得沒錯,三堅確實太年輕了,實在才識淺陋,文章不堪入目,三堅實在是羞愧之至。”


    “賢弟不必如此。”葉夢得連忙扶著李三堅說道:“你年不過十七,已經很不錯了,哥哥可比不上你呢。”


    “落地的鳳凰不如雞。。。白白浪費了功夫。”正在此時剛才守住李三堅,準備“捉婿”的一名富商撇撇嘴道,說罷就準備“捉”已經上榜的舉子去了。


    “直娘賊,打不死的老殺才,安敢如此?”一同前來的山魁心中早就異常憋屈,此時聽到此言,頓時大怒,揪住此名富商,舉起了拳頭,就欲拳腳相加。


    此時的李三堅在山魁心中就如同自己的親兄弟一般。


    “山魁,住手!”李三堅見狀連忙高聲喝住了山魁:“放開他,我們走。”


    贏要贏得光彩,輸也要輸得光棍,這是李三堅一貫的作風。


    李三堅、曾公明、山魁隨後轉身就離開了貢院。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此時遠離歡唿雀躍的人群的地方忽然傳來一絲若隱若現的歌聲。


    歌聲幽婉、豪邁,引人深思。


    “他唱的是什麽?”此時不遠處一位六十歲上下的老者掀開轎簾問道。


    “迴稟相公,此為其師東坡先生之作,名為念奴嬌?赤壁懷古。”一名隨從躬身答道。


    老者聞言瞪了隨從一眼道:“老夫豈不知是蘇軾之作?我問的是何曲調?此闋詞牌何時譜成曲了?”


    老者隨後放下轎簾,自言自語道:“敗而不餒,小家夥,有點意思。”


    。。。。。。。。


    李三堅哪裏是敗而不餒?此前不過是李三堅努力穩住心神,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此時李三堅在前,曾公明隨後,山魁排在最後,三人垂頭喪氣、漫無目的順著宮牆向前走去。


    三人幾乎就是溜著牆根兒走的。。。高牆的陰影將三人都遮蔽住了。


    貢舉失利、科場失意,這八個字這時反複在李三堅腦海之中閃現。


    其實李三堅自己並不是很怕出現這樣的結果,李三堅害怕的是將要麵對母親失望的神情。


    符二娘雖口中從來未說過讓李三堅必須上榜等言語,可符二娘對李三堅的期盼,希望李三堅繼承父誌,光宗耀祖等等,李三堅對此心中早已明白。


    母親含辛茹苦將自己養大成人,卻換來這麽一個結果,李三堅不知母親聽聞後是何感想,反正李三堅心中是異常難受。


    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李三堅心中忽然發起狠來,大不了離開東京,離開開封府,甚至離開宋,要知道在這片土地之上,可不止隻有宋這一個國家的。


    大不了效張元之舉,奪了趙宋的江山,李三堅越想越是氣憤,越想越極端。


    張元,宋仁宗朝之人,本是宋永興軍路華州華陰縣一名舉子,並且才華出眾,有縱橫之才,但其同樣也是科場失利,是屢試不第,據說最接近的一次,是在殿試之中被黜落的。


    張元科舉不第,隨後張元投奔各處,均被冷落,還受到了宋官吏的欺壓,於是就憤而轉投西夏,輔佐西夏皇帝李元昊,官至西夏中書令、國相,成為了李元昊的心腹軍師,成為了西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張元身居西夏高位之後,就以滅宋為己任,不斷勸說李元昊攻打關隴,攻打宋地,並在一些戰役之中將宋軍打得落花流水的。


    最後因實力相差過於懸殊,張元始終未達到滅宋的目的,張元也是鬱鬱而終。不過雖然如此,卻也是使宋朝廷損失慘重、焦頭爛額,是悔恨交加,後來就是因為張元之事,宋朝廷在殿試之中就不再黜落舉子了,可以想象,此事在當時對宋朝廷的觸動之大。


    李三堅若為此事,是沒有什麽心裏壓力的,原因就是李三堅的母親乃是黎人,自己也算是半個黎人,在漢人眼中,李三堅就是個夷狄之人,最起碼是半個夷狄人。


    漢人?漢族?無論是何人,隻要欺壓了自己,或欺壓了自己家人,無論是何人,李三堅均不會放過的。


    李三堅此時越想越極端了。。。


    。。。。。。。。


    “三郎,迴來了?餓了嗎?”符二娘見失魂落魄的李三堅迴來之後,微笑著問道。


    醜媳婦始終是要見公婆的,李三堅無顏見母親,但總不能不迴家吧?因而李三堅在外麵遊蕩良久,還是硬著頭皮迴到了住所。


    可是李三堅迴到住所之後,符二娘像是不知道這迴事兒似的,就如往常一般問著李三堅。


    李三堅點點頭沒有說話,在外晃悠了半天,確實是感到肚中饑餓。


    “三郎,娘今日做了些你最喜歡吃的飯菜,快來嚐嚐吧,這可是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符二娘撣了撣李三堅身上的塵土微笑道。


    “山魁,你也來,豆芽你去拿酒。”符二娘隨後吩咐山魁、小豆芽道。


    小豆芽答應了一聲,就奮力抱了一壇酒過來。


    今日符二娘做了黎家特色菜肴,齋菜煲、和樂蟹、文昌雞等等,使得李三堅見了之後是胃口大開。


    這些菜肴做起來是非常麻煩,並且用料也是十分昂貴、講究,因此平日裏就算是李三堅也是吃不上如此飯菜的。


    “你吃慢點,你這孩子,都長這麽大、這麽高了,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符二娘見狼吞虎咽吃著飯菜的李三堅,邊笑邊說道。


    “好吃嗎?”符二娘隨後看著李三堅,愛憐的問道。


    “好。。吃。。。太香了。。。娘,您為何不吃?”李三堅狼吞虎咽的吃著飯菜,口齒不清的問道。


    “娘不吃,娘看著你吃就比什麽都高興。”符二娘邊給李三堅夾菜邊說道。


    李三堅聞言頓時有些哽咽,滿口香噴噴的飯菜到了此時已經難以下咽了。


    李三堅家中貧寒,從小到大,均是如此,有什麽好吃的,符二娘就先緊著李三堅吃,自己寧可吃糠咽菜,都甘之如飴。


    “娘。。。娘。。。”李三堅忽然丟去筷子,轉身抱著符二娘大哭道:“孩兒無能,孩兒。。。孩兒。。。給娘丟臉了。孩兒對不起爹爹的在天之靈。”


    李三堅臉埋在符二娘懷裏,哭得是無比傷心,同時李三堅感到一陣溫暖,就跟小時候一般。


    這個世上沒有比母親懷抱更溫暖之處了。


    “你。。。你這孩子。。。”符二娘抱著李三堅泣道:“這有什麽丟臉的?在娘眼中,我的堅兒是這個世上最有本事的人,他們不要你,是他們的不是,其實三郎,你根本不懂娘的心,娘早已說過,娘這輩子什麽都不圖,隻圖你平平安安的,以後再成個家,讓你爹爹的血脈不會斷絕,讓李家後嗣綿延,娘這輩子就知足了。”


    “娘。。。”李三堅繼續抱著符二娘大哭不止。


    “娘親說的對。”小豆芽此時也稱唿符二娘為娘親了,小豆芽氣憤的說道:“他們不要哥哥,是他們不識貨,哼,都是些瞎子,都是大呆瓜。”


    天真的小豆芽此言一出,頓時將符二娘、李三堅、山魁均逗樂了。


    小豆芽年齡尚幼,吐詞不太準確,居然將李三堅比作是貨物。。。


    不過此時屋中沮喪之情稍減。


    正在此時,李三堅屋中破舊的木門忽然發出一聲輕響,一團物事丟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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