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主他們迴來後依舊在熱烈的討論著今天奪冠的盟主。說是此人年紀極輕,約莫十八九歲,身量倒是頗高,比尋常人也要高出半頭。以前在江湖中隻是無名小輩,無人識得他,也沒聽到他做出過什麽驚天大事來。

    若非要說出些事,也就是一年前赤手打死了一隻老虎。倒像是前世那個打虎英雄武鬆,隻是他叫素寧。不過有沒有打死老虎無人可知,畢竟唯一知情的老虎,已經被他打死了。空穴來風也好,貨真價實也好,於我無任何關係,權當聽戲而言。

    不過,聽他們說廖靜宸當場便嘉獎了這位盟主,想來是廖靜宣授意而為。

    我們便也收拾好行禮,於第二日返迴了紫七穀。

    我時時記著浣青說的那番話,所以迴到紫七穀的當晚,我便去尋夜離了。

    “我想迴東舒去看看父皇,你跟我一起迴去吧。”我輕輕走到大樹旁,望著他站在樹下的背影柔聲道。

    夜離轉過頭來,看著我粲然一笑:“殤兒,你想迴去了?”

    我點點頭,輕啟唇角:“恩。出來許久,想家了。”

    “家?”他緩緩念著,然後緊緊望著我,“你都知道了?”

    “恩,沒必要瞞著我不是嗎?那裏也是我的家,我的父皇和母妃都在那裏。我有責任出自己微薄的一份力。”我低下頭看向腳下,輕聲道。

    他走過來輕輕扶住我的肩膀,盯著我的眼睛的黑眸,盈盈亮亮,蓄滿和曦疼愛:“好,那我們一起迴去。以後,以後你便喚我淳哥哥,可好?”

    我猛然抬起頭,驚喜的將他望著:“淳哥哥?!好!”

    他亦是輕柔的笑了起來,放下扶住我的手,退後一步,眸子變得悠遠,仿似越過我看到了很久的以前:“我記得殤兒很小的時候,路還走不好呢,便跟在我身後,聲聲喚著''淳哥哥’,那個時候的殤兒很是可愛。還記得殤兒第一次唱歌給我聽,趴在我懷裏,紅撲撲的臉蛋布滿歡喜。

    殤兒四歲時便開始好學起來,我總以為殤兒不過就是喜歡寫寫字,作作詩,彈彈琴,唱唱歌。確實沒想到殤兒還喜歡練武。剛開始的時候,我總以為殤兒也不過是好奇,吃點苦頭就會放棄的,沒曾想直到今天殤兒依舊堅持著,還練成了這麽一身好功夫。

    記得當時殤兒練出一種毒藥,自己竟然傻得親身試毒,搞得滿身滿臉痘瘡。可殤兒卻拒不擔憂,一門心思仍舊鑽進毒草堆裏。這還不算什麽,還有一迴殤兒試藥,滿頭青絲險些全部脫光了,幸好你師父調了劑藥倒是不掉了,那段時間委實讓我心疼了許久。

    十歲那年殤兒已經長成了大姑娘,正好那一年也是我的冊封禮。殤兒曾經告訴我說我穿上那身明黃長衫,帶上明珠簪子時,是最好看的時候。殤兒為了慶祝我被封為太子,便帶著我出宮去嚐試你所說的美食。我還記得在路上碰到一個錦衣華衫的男孩子,比殤兒還要高一頭呐。隻是殤兒見人家盯著你,就以為人家盯著的是你手裏的糖葫蘆,便伸手遞給了他,倒是那孩子羞紅了臉龐,連忙跑開了。嗬嗬,依我看呀,那男孩子盯的哪裏是你手裏的糖葫蘆,分明就是你嘛。

    後來殤兒十三歲了,亭亭玉立,容姿俱佳,又有美名傳在外。我時常便會瞧著殤兒的背影,思索著連背影都這麽美麗的女子,什麽樣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從那個時候起,我便經常想著殤兒若是成了親是什麽樣子的,殤兒穿上嫁服的樣子到底有多美。可如今殤兒已經成婚了,我沒有能夠親眼看見殤兒穿嫁服的樣子,不過我完全可以想象到一定很美很美。也就是在那一年,我要去錦州打仗了。那是我生平第一次上戰場,臨行前一夜,我去無芙山看望殤兒。殤兒還告訴我,希望我早日完勝歸來。那個時候我滿心裏都是一幹豪氣,自小便經常想象的戎馬生涯終於可以實現了。

    可惜我再未迴去,殤兒肯定傷心了好久吧。如今一夢醒來,卻已身在西廖。眼前的殤兒,轉眼也將近十五歲了比以前更美了。可惜和我之間疏淡了不少,尊敬有禮,態度恭順疏遠,即使親近也再不像以前那般。”他靜靜的說著,我默默的聽著,良久他又道“那我們這幾日便迴去吧。”

    “好,不過走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要做,可能要耽擱四五天吧。”我緩緩道。

    他看向我,依舊是淺淺的笑著,眸光溫暖:“是去見他嗎?”

    “不見,從今往後都不會再見。”我看著他的眸子,神色堅定。

    他輕淺一笑,再未說什麽。

    又是夜黑風高時,我麵覆輕紗,抬頭望了眼麵前聳立的高牆,微一提氣輕巧躍上了牆頭。四下瞧了瞧,辨清方向便縱身飛了過去。這宸王府我來過,自是輕車熟路的便找到了廖靜宸。見他正伏在桌邊寫著什麽,聽見腳步聲傳來,迴頭見是我,便緩和了神色:“看來我這宸王府裏的護衛該換上一批了。”

    我淺淺笑了笑,應聲而言:“確實該換了。別說他們攔不住我,我這一路找過來連一個鬼影子都沒瞧見。”

    “嗬嗬,皇嫂功夫好當然攔不住了,就算攔得住也不能攔。”他展顏一笑,招唿我坐了下來,伸手倒了杯茶遞給我,“皇嫂今夜來此是有何事麽?”

    他一口一個皇嫂倒是叫的輕鬆,我也懶得糾正他,他心裏跟明鏡似的,比我明白多了。

    我接過他手裏的杯子,定定的望住他:“雖然我已經不是西廖的皇後了,但我也不想自己一直蒙受著冤屈,留下那麽不堪的一種印象於世人心中。所以想請王爺幫我一把。”

    廖靜宸看了我一眼,忽而笑了起來:“其他事都好辦,不過這件事想來臣弟也沒什麽辦法。”

    “這話怎講?”我有些愣住,以為他是不願幫我的。

    “這件事人證不僅僅隻有一個小宮女,靜園殿伺候的宮女太監們都親眼看見皇嫂衝進去,二話不說舉刀便刺向靜芙。不隻是他們,當日跟在皇嫂身邊的宮女以及喜兒都親眼看到了那一幕,想要賴掉是不可能了。本王原以為派個人過去監視著靜芙和姑父肯定能查出些端倪,說與皇兄聽,皇兄又不置可否。本王便自作主張派了人過去,卻被姑父發覺了。姑父便想要快刀斬亂麻借父皇之手滅掉你。所以唆使父皇把你抓了起來,問斬。現在更是難查了,姑父知你逃走,必然會再查此事,已然閉門不出專心養起病來。”廖靜宸坐下來,神色嚴肅的說。

    見慣了他平日那種淡漠的神情,萬事都不放在心上。這麽嚴肅還是很少見的,想來說的不假。沒想到這件事喜兒也知道,隻是她為何騙我說她也不記得靜園殿裏發生的事,難道是怕我難過?想要護著我麽?還是當時的她也覺得我說什麽事情都不記得,是騙人的,所以跟著我一起騙?

    我又想起廖靜宸之前告訴我的關於太上皇攻打南薛時遇到的那件怪異之事,想來是錯不了,遂開口問道:“王爺可曾聽說過一種叫做降頭術的巫術?”

    “幾年前倒是聽人說起過。莫非,”他猛然抬起頭看著我,有些恍然道,“以前隻是聽人說這降頭術在南邊比較猖獗,竟沒聯想到南薛頭上。看來上次也是這降頭術的原因了。隻是南薛皇室之人一直鬼鬼祟祟,基本不與外界接觸,想要查探簡直難如登天。”

    是啊,確實不好查。我思慮一會,望向他:“那就麻煩王爺暗中徹查一下沈年華近來有無和詭秘之人接觸,若是沒有線索,也好把目標定準南薛。”

    “好。本王暗中查一查,若有消息便會通知皇嫂。”他看了臥一眼,淡淡的笑著。

    “那就勞煩王爺了。”我站起身準備迴去。

    他在背後輕飄飄的道:“客氣什麽,能幫到皇嫂臣弟覺得很欣慰。況且宮內一直禁止使用這些巫術,既然有人這麽大膽,也要查出來重罰才是。”

    我不置可否的迴頭望了他一眼,隨即便離去。

    本以為隻是查探下這麽邊緣的消息,應該很快便會探出來的。可事實卻不是這樣,我每日焦急的等在紫七穀,卻日日不見廖靜宸來尋我。返迴東舒的時日,因我的原因被一推再推。我也催過廖靜宸幾迴,可沈年華身邊圍繞的保鏢太多,加之此人處事極為小心謹慎,好些時候有了點眉目,再查下去卻又沒了,抓不著一點破綻。

    直到昨天,他才差人將消息帶來給我。我已經在這邊耽擱了月餘的時間,實在不能再耽擱下去。不然東舒那邊,也很是危險。得知線索並不在尚溪,那就隻好去南薛尋上一尋。遂準備著明日便動身先迴東舒,後再去南薛。

    師父和姚碧笯也來了,姚碧笯的意思是和我們一起迴東舒。舒子淳已經把記憶全部找了迴來。 ,姚碧笯雖然麵上不說,可仍會時不時得拿那種悲傷的眼神看著舒子淳。

    可就在今日出穀的紫盈,帶迴來一個對我來說打擊甚大的消息。她說廖靜宣頒布了一道聖旨,向全天下人公布說淑靜·綰嫆皇後行刺靜貴妃,刺傷兵部尚書一事並無真憑實據,故而免其罪行。但皇後所做諸事失德離心,從此後貶為庶民。

    我初聽到這個消息簡直無法接受,既恨又氣。我到底做了什麽,才算是失德離心,難道就是因為上次在他麵前說了沈靜芙的不是?哼,這也太荒謬了吧。為了維護他的表妹,他的青梅竹馬,便可不顧我的感受,不顧我的名譽?好!廖靜宣!你等著!

    氣憤交加的我已顧不得先迴東舒,執意要隻身前去南薛,查出事情始末,不為別的隻為還我自己一個清白。

    真的隻是為還自己一個清白嗎?我無言,亦不想去深思這層感情。

    穀主他們拚命把幾近發狂的我攔了下來,大道理一條一條擺到麵前。一麵為還自己一個清白,一麵為舒子淳奪迴皇位,為黎民百姓。我一個頭兩個大,尤其是現在如此混亂的時候,更沒有辦法作出什麽合適的抉擇。

    後來穀主便說她去南薛幫我查探此事,讓我和舒子淳一起迴去。她去我很是不放心,南薛都城那麽多降頭師,我怕她會有危險。可她說她有一個故人就住到南薛都城裏,想來找他幫忙進城去,便容易許多。有個當地人在身邊,也不用擔心有降頭師隨意下降。

    我還是有些猶豫不決,一段時日相處下來,可能本身就有著那份血緣關係的緣故,還有她對我一直很是上心,總是很小心的照顧我。不願被我察覺,又不想冷顏而對。我便也慢慢喜歡上了她,看著她的背影也經常會想,有這樣一位娘親算是上天對我的補償吧。

    師父見此便主動說要陪她一起去,我才有些放心下來。而且我也沒有什麽更好的法子,便依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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