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我的厲聲指責,我給予他的侮辱。他卻當做沒聽到般,依舊緊緊的抱著我。由著我在他懷裏任性撒潑,卻隻是安靜的,一動不動的聽著我的汙言。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我終是倦極閉了眼。

    廖靜宣緩緩抱起我,動作輕柔的把我放到了床上。可頭一著床,我便猛然醒了過來。抬眼看到他,卻是忽然記起了自己此刻的處境。慌忙退出他的懷抱,滿眼戒備的看著他。廖靜宣望著已經空了的雙臂,微皺起眉頭,嘴唇蠕動著,幹澀的聲音傳了來:“殤兒,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的。可是請你記住,無論何時何地,我都不會傷害你。相信我,殤兒。”

    我怔怔看著他,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麽,唇角動了動,終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也知道他這會子不會傷害我,若是他想,剛才便可把我收押入牢的,何苦現在還陪著我,且聽了我那麽多大不敬的話語。但也隻此一會,誰知他下一刻,會不會改了主意。況且於我來說,他是不折不扣的仇人。此刻定是報不得了,那接下來便隻好退而求其次,選擇那個比較迂迴的法子了。不論如何,這仇終是要報的!

    心中拿定主意後,腦海裏便順暢了好多。差點擰成死結的繩子,便也就這麽的解了。迎上他的墨瞳,我很不自在的斂了眸,低下頭去,不願看他眼中,那莫名傷痛苦澀的神情。雖說這苦澀,於我沒有幹係。但看著那樣一雙仿佛馬上要溢出水的眸,終是沒辦法直接承受住。況且,那本也不該是我應承受的。

    廖靜宣漾滿苦水的眼睛,仍是那麽動也不動的看著我。澀澀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殤兒,我……既是這樣,那殤兒好生歇著,有什麽事情,隻需交代覃公公即可。我,我先迴去了。”說完,他轉身便朝外走去。

    我亦是跟著抬頭,赫然看到他身上,已浸濕了整個背部的血跡,脫口叫住他:“你,你迴來。你這一身傷出去,是要我死嗎?”廖靜宣猛地一怔,晃了晃神,才反應過來。迴頭看著我,眼神裏仿似有簇小火苗子,翻了一翻。清朗的聲音也迴歸了本色:“我竟是忘記了這一茬。那殤兒說,這該如何辦才好。我本是覺著殤兒不喜見我,便欲尋他處安歇。可這樣一來,今晚這情形,未免會被有心人看在眼裏。這……該如何是好?”

    我狠命揉了揉眼睛,再看向他時,那簇小火苗子仿佛不曾有過,他的眸子,又變得烏黑深沉起來,神色間滿是憂慮、矛盾。仔細審視一會子,仍是瞧不出所以然來,便作罷了。眼前這事,卻是比較棘手。他說的不錯,他這傷要是被人看去,我還真就脫不了幹係。“這殿裏可有金創藥?”我思慮著,還是先幫他上上藥,止了血比較好。

    廖靜宣向上挑了挑眉,神色哀戚的說:“有是有,隻不過,我這傷在後腰。眼睛看不見,藥上不去,有和沒有,又有何區別呢?”

    我被他這繞口的話,整的暈乎了下,隨即轉迴來,有些不耐的說:“有就拿來,我幫你上。”

    廖靜宣的眉眼彎了彎,便翻箱倒櫃的找了起來。嘴裏還念念有詞:“這金創藥哪裏去了?記得就在這櫃子裏啊?”我看著他忙碌的身影,朝天猛翻了個白眼,氣結的低吼道:“這是璿殤宮,不是你的紫宣殿。這宮裏不是剛修葺好,之前沒住過人的嗎?到底有沒有金創藥啊?”他百忙中迴過頭來,盈盈笑意,好脾氣的說道:“有的,肯定有。”

    我詫異了下,就在剛才他還是滿臉哀戚,眼裏盈滿苦澀,神情悲催到極點,可怎麽一會子功夫,就變得這般了?這麵上哪還有一點的哀痛?疑慮後看向他,他還在那認真的找著。就那一個櫃子,若真沒有,再找個十年八年也定是沒有了。我無奈的又看他一眼,便自顧自的躺到了床上,輕磕上眼睛,嘴裏哼著:“找到後,喊我一聲就好。”

    閉上眼也隻一小會兒的功夫,便聽他走到我跟前,喊著:“找到了,快些起來吧。我這一國之君,傷成這樣,你還能睡著?”聽著他有些氣憤的話語,我一個激靈便翻身坐起來。是啊,差點忘記,身邊這個人,即使之前對我有些微縱容,可仍是那個早已以狠戾聞名的君王。我怎的能如此大意?

    小心翼翼的掀起他的衣服,我猛抽了口涼氣。隻見他腰胯處深深的一道口子,皮肉向外翻著,血還在不斷的往外溢。我趕緊下床擰幹了一塊毛巾,仔細的為他清理傷口處的血跡。然後,便倒了些金創藥,總算是不再流血了。  我長籲出一口氣,早知道這樣,下手時就該更狠點,或許就該直接斃命了。

    雖是這麽想著,手裏可沒停住。下床仔細尋了塊還算幹淨的布,直接綁到了他腰間。清理完後,我抬頭看他,卻發現他正直愣愣的看著我,眼裏有些我不甚明白的光澤,仿佛很悠遠,自遙遙的天際而來。

    我想問問他,傷口還疼不疼,仔細一想,便放棄了。省得他誤會我的意思,再說些奇奇怪怪的話語出來。我雖是覺得他這個人,也沒有甚不好。但是錯就錯在他不該害我淳哥哥。有些時候,我也是很明白的,作為一個經曆過21世紀的人來說,戰場之上犧牲在所難免。就像杜家老爸經常教育我的那樣,獨木橋上,你不殺別人,別人便會踩著你的屍骨走過去。

    可是……即使這樣,此刻的我,卻仍是沒有辦法不介懷。也許這便是說說風涼話可以,真放到自己身上,就真的接受不了了吧。其實我便是個自私的人,隻想著按照自己的意願,平靜的過完這一生。所以冷漠的對待任何人,包括我的父皇和母妃。就是擔心自己哪一天有了牽絆,想置身事外便不那麽容易了。縱使我自小便冷漠如斯,自小便想著凡事都躲開來,可淳哥哥依然守在了我的身邊,給予我一切的一切。其他皇子公主都有的,我會有,他們沒有的,我也會有。

    前塵往事,紛紛而來,想著思著便不由睡了過去。睡夢中,我見到了淳哥哥。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站在璿殤宮外,滿臉溫和的笑意,陽光撒在他身上,耀出星星點點的光芒。我呆呆的望著他,不敢走近前去,怕自己會驚擾到那樣柔弱的他。我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屏住唿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仿佛一眨眼,他便會消失。淚終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他看著我,柔和的眼神下,暖暖的笑。緩緩蹲下身去,伸出雙手,勾起唇角:“殤兒,過來。”我便再也不能自製,向著他有著淡淡香氣的懷抱,飛奔而去。可是眨眼間,他便消失了,不見了。我瘋了一般,漫天尋找他的身影,哭喊他的名字。忽然,場景變換起來,這裏不再是我的璿殤宮前,四周烏黑一片,靜靜的,隻能聽到風吹樹葉的“沙沙”之聲。慢慢的,風大起來,樹葉碰撞的聲音轟天震地,我痛的捂住耳朵,卻見一個黑影背對著我,出現在前麵。

    他慢慢轉迴身來,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的容顏。麵覆銅製的麵具,赫然便是街市上見到的那人。我細細看著他的眼睛,果然有種不自知的孤高,含在眼底深處。我緩緩走上前去,試探的喊著:“淳哥哥……”他卻是一把揮過來,狠狠的把我揮到了地上。我驚恐的望著他,他卻是渾身顫抖著,大聲吼道:“別叫我淳哥哥,你還有什麽資格叫我哥哥?我死了,我都死了,你卻不想著替我報仇。平生我最疼的便是你,可你呢?對著我的仇人,不忍殺他,不願為我報仇是不是?”

    我使勁爬起來,拽著他的胳膊,嘶啞著嗓子哭喊:“不是的,淳哥哥。你聽我說,淳哥哥。你聽我說啊。”

    “殤兒,殤兒,……”我被搖晃著醒來,睜開眼便看到滿臉憂色的廖靜宣。他擔心的看著我,伸手抹去我臉上的淚痕,輕輕的說:“殤兒,你怎麽了?做惡夢了吧,沒事的,醒來就好。”我茫然的看著他,終是迴過神來了。是的,真是做夢了。

    入睡之前,我卻是存了心思。不忍心把所有仇恨,都放到眼前這個人身上的。可就因這心思,淳哥哥便怪我了。是的,自然該怪我的,我怎麽能這麽自私呢,全然不管不顧他的感受。可是那個帶麵具的是何人?他說是我淳哥哥,他說他死了?可街市之上的,那又是何人?看來還是要多打聽一下比較好,畢竟他的麵具,太有特點了。或者騙得廖靜宣,再出宮一趟估計也不錯。

    這麽想著,便稍稍安下心來。“我沒事,睡吧。”我轉個身,裝作不經意的,抹去眼角又一波淚水。“你這麽放心去睡啊,就不怕我動歪心思?”廖靜宣輕淺的聲音傳來。我在心裏冷哼一聲,隨口說道:“就你這身傷,還好動歪心思?”

    他輕笑了聲:“嗯,不錯。看來,已經沒什麽事了。”我心中一愣,原來是不想我傷心,替我解愁的麽?

    終是沒再接話,調緩了唿吸,裝作已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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