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裏的宮人來來去去,小皇孫去世了,所有人都沉著臉,大氣都不敢出。

    尤暇這時候才看到一旁的樓音,她一驚,說道:“公主怎麽來了?”

    太子也迴頭看樓音,眼神裏帶著幾分警告的意思。樓音覺得好笑,不知太子這警告是什麽意思,她說道:“父皇尚在病中,本宮理應來東宮幫著照應。”

    然而尤暇的氣色不好,樓音也不忍心在這裏讓太子鬧心,於是說道:“暇兒好好養著身子,孩子以後還會有的,切勿因此太過傷心。”

    說著,尤暇便應聲垂下頭,兩行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樓音獨自走了出去,站在寢殿的門口,看著幾個太監已經開始張羅著在屋簷上掛上喪幡。

    幸運如她,能重活一世,而有的人卻始終平安地活著。

    她迴頭問了一個管事太監,那個抱著小皇孫失足落水的奶娘在哪兒,管事太監摸著光滑的下巴,又瞅了瞅殿內,猶豫不決:“這……”

    “本宮是攝政公主,連審問害死皇孫元兇的權利都沒有嗎?”

    管事太監挪了兩步,一伸手說道:“公主請吧。”

    樓音揚了揚下巴,跟著管事太監往去了。

    說起來東宮建成這麽些年,樓音來這裏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她不動聲色地張望著四周,原來東宮有了女主人,還是這麽地冷清啊。

    東宮很大,走了很久才到關押那奶娘的地方。僅僅是一間破舊的柴房,十幾個侍衛守在外麵,麵無表情,像立著的雕塑一樣。

    樓音想進去,可最中間的兩個侍衛立刻拿起刀柄橫在了樓音麵前,攔住了她的去路,“未得太子殿下傳令,任何人不得進入。”

    樓音挑了挑眉,在這件柴房前麵踱了兩步,立刻轉身走了。

    畢竟這裏是東宮,太子的地方,也就是對她最有敵意的地方。

    管事太監沒想到樓音這麽輕易地就走了,他以為樓音會強行進去。不過這樣也好,省得他到時候再提心吊膽的。

    “奴才給公主引路。”

    管事太監的語氣冷冷的,像是太子對樓音的一貫態度,果然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

    樓音嗯了一聲,說道:“我要去見見瑾側妃。”

    這件事,好像不能拒絕。管事太監抿唇,側過身往相反的方向伸手,“那公主這邊請。”

    東宮一連失去了兩個孩子,完全沉浸在一股低沉的氣氛中,沒人注意到樓音正當光明地進入了瑾側妃的寢殿。或者說,瑾側妃的寢殿壓根就沒幾個人。年邁的老嬤嬤搖著扇子不知在熬些什麽,雙眼虛著似乎隨時要睡著似的,還有一個眉清目秀的太監倚著門檻打盹兒,四個侍衛抱著自己的佩劍,時不時地打著哈欠。

    樓音問道:“聽說瑾側妃才是幕後主謀,怎麽卻隻有稀稀拉拉幾個侍衛看著?”

    言下之意,倒是那個奶娘畢竟像主謀。

    “一個瘋女人,又指望她能有什麽本事?”管事太監語氣不善,聽起來總覺得別有所指。

    “有時候別小看了女人,特別是發瘋的女人。”樓音迴頭看著那太監,眼裏帶笑,“今天能殺了皇孫,明天說不定就能殺了太子。”

    管事太監的胸口突然一窒,聽到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他卻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樓音走了進去。

    寢殿裏黑壓壓的,一應地擺飾全都撤了出去,一張黑木八仙桌上隻有一套缺了角的茶壺,也不知裏麵有沒有熱茶。

    樓音環視一圈,自言自語道:“太子可真不厚道,瑾側妃到底還是側妃,如今的生活竟不如一個下人。”

    突然,隔著幾層紗帳的床內突然傳來一陣響動,樓音定睛看了看,似乎是個人影。

    她慢慢走近,一把掀開幔帳,看見一個麵容枯槁的女人蓬頭垢麵地縮在角落裏。

    “商瑾?”樓音有些不可置信,她連著看了好幾眼,“你是商瑾?”

    床上的女人不說話,空洞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樓音,半晌才長了長嘴,說道:“放肆,見到本宮還不行禮!”

    樓音皺著眉頭退了兩步,商瑾直起了腰,衣裙裏鼓鼓囊囊的,像是把枕頭塞了進去,她指著樓音道:“本宮是太子妃,是未來的皇後,本宮懷著皇長孫,你們休想覬覦本宮的位置!”

    樓音站住不動了,錯不了,這就是商瑾。盡管她早已沒有了以前的花容月貌,但眼裏的神情騙不了人。

    樓音突然失聲笑了出來,算一算日子,距離她重生迴來才不過大半年的時間,那是商瑾還是意氣風發的太子妃,是商家的驕傲,而如今,她卻如同一個螻蟻一般苟活在東宮。

    “即便曾經有尊貴的身份,如今依然落得了這樣的下場。”那管事太監無聲地走了進來,說道,“如今太子想了解了她的命,簡直比踩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不過是念著往昔地情分,才留她活到現在。”

    樓音哦了一聲,不迴他的話。原本想來商瑾這裏套一些話出來,但如今看來,不需要她再多問什麽,一切已經昭然若揭了。

    一個得了失心瘋的女人,能指示奶娘去謀殺皇孫?

    反正樓音是不信的,但是太子信不信,就由不得她了。

    樓音轉身再次走了出去,這次是真的要離開東宮了。管事太監引著路,步子邁得極快,恨不得趕緊送樓音出去。隻是半道上,一個宮女跑上來,在那管事太監的耳邊說了幾句話,又趕緊退了下去。

    太監垂著眼簾點點頭,又繼續引著樓音出去,直到將樓音送出了東宮大門,他才轉身迴去。

    “枝枝,剛才那個小宮女在他耳邊說了什麽,你聽見了嗎?”

    枝枝點點頭,她自小習武,雖不見得有高強的武藝,但聽力異常靈敏,又會看唇語,剛才她便將那宮女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她說,剛剛那奶娘在柴房裏畏罪自殺了。”

    樓音長歎了一口氣,搖搖頭走了出去。

    東宮外,樓音的馬車早已候著,席沉站著不動,欲言又止。這時,季翊負著雙手從馬車後走了出來。

    樓音望望天,夕陽西下,今日已經快過去了呢。

    “公主,隨我去一趟質子府?”

    樓音點頭,沒有拒絕,她想知道季翊所謂的“大禮”到底是什麽。

    夜□□臨,質子府的燈卻亮著,特別是正房內的碳火還燒得很旺,像是隨時候著客人一般。

    季翊帶著樓音去了他的臥房。

    “帶我來這裏幹嘛?”樓音稍有戒備地停在了門口。

    季翊迴頭,眉梢微微翹起,笑得百花失色,“自然是有機密的東西給公主看。”

    說完,他又走近樓音,湊在她耳邊說道:“況且,公主不是最喜歡留宿這裏嗎?”

    一句話說得樓音氣紅了臉,她甩甩寬大的袖子,徑直走了進去,然後站在床前說道:“你要給我看什麽?”

    季翊拿著火折子,站到床邊點亮了兩盞燈,又慢慢地踱到桌子前倒了一杯熱茶,遞給樓音,“外麵冷,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樓音一口就喝下了整杯茶,然後重重地擱在了桌上,繼續盯著季翊看。

    季翊不慌不忙地走向高櫃前,打開黑壓壓地櫃門,從裏麵取出一個盒子,抱到了桌

    上,然後揭開蓋子,裏麵放著厚厚的一遝信。

    他把那些信全部取了出來,放到樓音麵前,說道:“今晚你可能不能在宮門下鑰前迴宮了。”

    樓音已經聽不清季翊在說什麽了,她看著那些信封,有的已經陳舊了,紙張泛黃,有的還很新,像是近日才寫的一樣。

    但最吸引樓音目光的,是信封上麵的字。

    “文遠親啟。”

    文遠,是尤錚的字,而信封上的字跡,娟秀中帶著狂放,是尤暇的字跡錯不了。

    還沒有打開信,樓音心裏巨大的迷霧已經開始漸漸散開了,相應的,她的雙手有些不受控製地輕顫。她心裏好像已經猜到了信裏會是什麽內容,但依然沒有勇氣親手閱讀他們。

    季翊站了起來,隨手從一堆信中挑了一封出來,利落地打開信封,抖了抖信紙,攤開在樓音眼前,上麵的內容一覽無餘。

    估摸著樓音看完了,季翊將信紙折好,放迴信封中,又打開另外一封信,以同樣地姿勢展示在樓音麵前。

    重複著同樣的動作即便後,樓音終於自己伸手去拿信封了。

    “吾兄勿念,京都一切安好……”

    樓音念著每封信結尾的一句話,牙齒都在輕顫。

    她曾經猜想過尤暇執意嫁給太子的各種理由,最後認定了她是想登上皇後之位母儀天下,原來,她的誌向遠不止於此。

    放下手中的信,樓音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躥到了頭頂。將每一封信都看了,她雖然不願相信,但白紙黑字,張張都訴說著尤錚與尤暇的狼子野心。

    而且,在這野心之路上,她也會成為他們的絆腳石。

    “你是從哪兒得到的這些信?”

    季翊一邊整理著這些信,一邊說道:“尤錚在南疆,接壤周國,我要截獲這些東西比你容易得多。”

    樓音不說話了,她交叉著雙手抱住臂膀,轉過身背對季翊。

    即便屋子裏燒著地龍和碳火,她還是覺得很冷。

    這時,背後襲來一陣暖意,她陷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季翊在她耳鬢廝摩著,說道:“夜裏,我會派人將這些信送往東宮。”

    樓音一怔,忘記了掙開季翊的懷抱。

    他雙臂收緊,手掌按在樓音的手背上,下巴蹭著她的臉頰,說道:“怎麽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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