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花正好日正明,終於給著這已經連日愁雲慘淡的東曲城陸府帶來了一絲溫暖。

    額頭上綁著厚厚的繃帶一臉蒼白躺在床上的陸寧華終於在昏迷了三天之後睜開了眼睛。陸寧華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目光微微一動,太多的滄桑一湧而出,似喜似悲。

    輕手輕腳避開倚在床架小憩的丫鬟,陸寧華走到了梳妝台前看著麵前清晰明亮的銅鏡上。銅鏡裏倒影出來的是陸寧華極為熟悉的臉,隻是年輕的很多,如果陸寧華沒有記錯的話,她現在應該是十二歲。雖然穿著純白色的裘衣裘褲頭上還綁著繃帶,可是眉目之間女孩兒的青春朝氣依然一點都掩飾不住。

    陸府,二十多年前她生活的地方。

    摸了摸額頭的繃帶,果然這個時候是她穿越到這一個世界的第一天,還記得那個時候自己裝著失憶,一點點了解這個世界的樣子。

    隻是陸寧華如今卻是不需要了。這樣想著陸寧華忍不住對鏡一笑,隻是鏡中人卻滿目悲涼。

    “小姐,你醒了啊!”床沿趴著小憩的丫鬟被已經躺迴床上的陸寧華用故作不經意的聲響驚醒,看著已經醒過來的陸寧華驚喜的道,然後慌手慌腳的站了起來,“呀!我去叫大夫過來!”

    “柳兒。”陸寧華輕笑地叫住這個小丫鬟,眼底是別人看不見的懷念。很多年前陸家就在戰火中消亡了,這些跟隨著她好些年的丫鬟媽媽們不是死了就是逃了,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美好的記憶也隨之煙消雲散,剩下的不是在亂世中漂泊求存,就是立馬橫刀在戰場上搏殺,這樣美好寧靜的畫麵竟是從未再出現過。

    柳兒聽到陸寧華的聲音疑惑的站住,迴頭緊張兮兮得看向陸寧華:“小姐?”

    “讓琴兒給父親報個平安,我頭有些沉,再歇息會兒,大夫來了也別吵著我。”這話說的有些任性了,隻是陸寧華深知自己作為陸家唯一的血脈,偶爾的嬌縱任性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更何況這個時候她記憶裏正是她父親帶著已故的至交好友遺孤鄭銘來陸家居住的時候。

    陸寧華還不想見到鄭銘。

    柳兒臉上帶著點為難,但是看著陸寧華微沉下來的表情還是趕緊應了聲是。

    陸寧華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心情頗為複雜。

    她是一個穿越者,曾經已經穿越到這一個世界二十多年,最後的印象是自己鎮守邊疆戰勝所有意欲入侵的敵國歸來,在自己鎮國公主府裏書寫奏章後起身眼前一暈,再醒過

    來就迴到了自己穿越之初的時候。

    穿越加重生,老天還真的是厚待我啊。陸寧華自嘲的想著。

    當初亂世流離,自己和寄居在陸家的鄭銘相依為命。那時鄭銘的勢力初成,心裏的野心已然生根,醉酒之後竟然對著自己說:“寧華,若是真有一天我登上那帝位,我便封你做皇後!”

    那時自己很彪悍地迴了一句:“滾!”可是這一句話在她未察覺的時候,就悄然入心,然後深中。

    隻是……那不過就是酒後戲言罷了。後來鄭銘娶了將門林家嫡女林雲諾,在帝業功成後封林雲諾為皇後,而自己鄭銘口口聲聲隻是當作知己朋友甚至於妹妹的人,給了一個鎮國公主的封號,然後丟到邊遠疆土,給他守家衛國去了。

    真的是……可笑死了。

    陸寧華想著想著不知何時就睡過去了,醒過來的時候太陽都已經偏西了,而陸父此時正站在床前看著陸寧華。

    陸寧華坐起來,丫鬟們忙著把陸寧華扶住,早已經習慣這個時代生活的陸寧華很自然的由著她們伺候著。陸寧華目光在陸父身後不遠處隻有十一二歲樣子的鄭銘身上滑過,最後笑吟吟的對著陸父問道:“父親,我餓了。”

    聽著女兒明顯撒嬌的話語,陸父的表情柔和了不少,揉了揉陸寧華的腦袋:“你大病初愈,大夫剛才看過了,暫時還是要忌食的,今晚上你還是喝些清粥吧。”看著陸寧華乖巧的點頭,陸父這時候才把鄭銘拉到前麵,對著陸寧華介紹道,“這是鄭家的小哥哥,今後就住在府裏,你們要好好相處啊!”

    陸寧華看著鄭銘對這四周環境略顯不安疑惑的樣子,抿嘴一笑,很高興的應承下來:“我會好好和鄭哥哥相處的。”這麽多年的生活,陸寧華早就學會怎麽去隱藏自己的情緒,對著鄭銘那點異樣情緒一點都沒有顯露出來。

    讓現在無依無靠還是孩子的鄭銘離開陸家麵對如今已經很不安定的外界,陸寧華做不出來。流亡的時候鄭銘為了救那個很傻很傻真的以為穿越女無所不能的她,幾度處於危難之中,甚至於險些喪命。除去陸寧華那自以為是的感情之外,鄭銘依然是她沒有血緣的最重要的親人。

    更何況,陸寧華並不願意讓陸父有一絲一毫的為難。

    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樣的遺憾,陸寧華不想再經曆一次。

    陸寧華是失足落水,頭碰到水裏的石頭生生暈了兩天,這迴醒過來也是一件大喜的事情,於是這一次的晚宴菜譜是相當

    的豐富,就算是不吃飯隻吃菜,陸父加上陸寧華、鄭銘三個人也足夠吃上一天了。當然菜的豐富度和陸寧華沒有半點關係,因為受傷忌口的陸寧華除了清粥其他一律隻能幹看著。

    陸寧華皺著眉鼓著臉把那一碗清粥吃下去,那副委屈的樣子惹得陸父哈哈大笑。

    行軍打仗樹皮蟲子陸寧華也都啃過,亂世有口吃的就不錯了,陸寧華自然不會挑。現在隻有一碗清粥她同樣也不會覺得多委屈。隻是這樣做陸父會高興,她也樂得去彩衣娛親。

    陸父很忙,吃完飯馬上就要去處理公務了。帶著鄭銘離開前,好好囑咐陸寧華休息,並且給了陸寧華一個好消息——她痊愈之前不用去西院讀書了。

    西院私塾先生教的東西她已經學過一迴了,如今再去學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會教新的,陸寧華倒也樂的多休息。隻是她不用去,鄭銘這個新來的可是要去那裏報到。

    陸寧華微微一笑,眼神裏麵滿滿的幸災樂禍。

    醒過來的頭兩天,陸寧華完全是被按照陶瓷娃娃的樣子照顧著,就是連閨房的門都不怎麽讓出。好在陸寧華也想著複習一下這段時間先生教的東西以免得以後和鄭銘一起遭殃,日子也不算難過。

    等到醒過來的第四天,陸寧華已經大致無礙了,外出行走隻要不是太遠都不會限製。再得到這個特赦令之後,陸寧華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帶著幾份糕點去了教學處,美其名曰多日不見看望師長,實際上……

    陸寧華笑吟吟的看著鄭銘一臉苦相的頭頂書紮著馬步搖搖晃晃的樣子,而她家的私塾先生也沒有閑著,案席就架在鄭銘不遠處的陰涼地方,之乎者也的念著經史典籍。

    鄭銘父親常年不在家,一直被他母親嬌寵長大,不想讀書就不想讀書,以至於這麽大了也就做到識字,三字經都背不全。

    過去陸寧華剛剛穿越過來,文化底子和鄭銘差不多,甚至於有些字還不認得,一起挨罰的時候倒不覺得什麽,這迴單獨看著鄭銘受罪,到真的是好玩極了。尤其是陸寧華把現在的鄭銘和多年後那一個威武的開國皇帝聯係在一起,就更是有趣。

    陸寧華並沒有隱藏自己的身形,他家的私塾先生馬上就發現了陸寧華,把手中的書本一放,淡淡的問道:“不知小姐來這有何事?”

    未穿越前的陸寧華並不好學而且有著幾分嬌氣,而這位私塾先生又嚴厲,兩個人相互都不怎麽看對眼。不過不得不說的是,這位私塾先生名字叫做荀佑,才華

    並不是假的,當初還當過不小的官,後麵因為對朝廷腐朽忍無可忍做出了不少得罪權貴的事情而後被罷黜。

    至於這樣的人物為什麽會在陸家,陸寧華到重生前也依然不得而知。

    曾經陸寧華在很多方麵都受過這位私塾先生的教導,初時不覺得什麽,可真的淪落亂世的時候才知道那些知識的珍貴,心中對他自然而然心生敬意,對於這位老者疏淡的樣子不以為意,巧笑倩兮地走到荀佑的案席前把盒裏的糕點擺上:“先生教學辛苦,隻可惜曾經學生未曾領會先生的良苦用心,特帶著兩盤點心給先生賠罪。”

    對於陸寧華這樣的表現,荀佑倒是有些驚訝,看著眼前的兩碟精致的點心捋了捋下巴那花白胡子,聲音依舊淡然:“看起來小姐身體差不多已經好了,既然如此,明日小姐就迴來繼續上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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