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朝廷計策已定,派下三路的人馬:先遣一路人馬,將黑山腳下的李寨給拔了,斷了黑山上往來的消息。第二路叫展昭引五百人馬從正麵攻山,將山中大小人等盡皆驅至七裏鎮處,卻將第三路人馬埋伏於七裏鎮處,隻等著拿人。


    暫且不說展昭攻山。韓煦那邊,先是殿帥許懷德上報官家,說延州送來封書信進京,信中言明,已經生擒了西夏一將,現已納降,備說張巒與西夏宰相沒藏訛龐獻密函之事。包拯那邊又查明原委,韓煦等人確沒有無通敵。官家下令,叫把韓煦放出來,讓他和白玉堂一幹人等一塊兒,都戴罪立功。


    如今夏竦等人已經定計,叫韓煦、玉堂先行上山,做個內應。就此探看上山的路徑,以及沿路的機關消息。袁虎五個人則守在山下,等候隨時奪取李寨。


    韓、白兩個人接了令,扮成是兩個衙內官人,趕著一輛油壁馬車,周遭垂幔幕,四角掛香球。車上披金掛銀的,美輪美奐。著三十個小廝幫閑跟著,皆錦衣花帽,故意走得磨磨蹭蹭的,裝作去東京看燈的模樣。


    果然走了二十餘裏,就有小嘍囉上前來攔車。這廝們把石塊擺在當路,將車先逼停,中間紅帽子的頭領道:“停下,停下,給爺爺們停下,哪個準你們繼續走的?”趕車的迴道:“俺們是代州通判家伴當,不是平人,驚著了衙內,你幾個潑皮吃罪得起麽?!”


    嘍囉們聞聽一哄都笑了,紅帽子頭領繼續道:“好大的官威!爺爺們在黑山這些年,連趙官家頭上的平天冠,也敢摘下來稱一稱斤兩,你一個通判能算個屁!”


    嘍囉們立刻介紹道:“這一位哥哥,是俺們‘九大王’直屬的人馬,九大王你們知道是誰?跟耶律宗真能稱兄道弟,跟吐蕃唃廝囉算平級!識相的把錢乖乖給奉上,莫等人動手!”


    因幫當們一時間呆怔了眼,都沒有動的,這一班嘍囉們等不得,把趕車的那廝拖下來,揮刀要砍。這時候眾人才迴過神來,撒腿就逃,好似驚猿脫兔一般,攀山越嶺的走了,任憑後麵的怎麽喊,哪裏能喝止的他們停下?眨眼間連人影都已經看不見了。有嘍囉趁勢跳上了車,將車裏麵韓、白二人揪將下來。


    韓、白兩個人嚇得臉白,隻求讓放了。誰去管他?有夯的拿著一把樸刀,上前來要砍。韓煦見狀,慌忙止住他說道:“好漢暫且不要殺!我兩個是代州通判家的衙內,這次是頭迴去東京看燈,不知道路徑錯走到這裏,求大王饒恕!若大王留下我們的性命,我們願意寫信迴去,叫家裏拿銀子過來贖,卻不好麽!”


    這話聽起來似有些道理,紅帽的頭領便吩咐道:“這個賊廝鳥倒是機靈。也罷,暫且將他倆抓起來綁了,帶到山上,量兩個秀才能待怎地!”嘍囉們按照頭領的吩咐,從身邊取出熟麻繩來,把兩個人縛了,眾人簇擁著一齊上山。


    這一座山端的險惡。眾人走的這一條,正是上山的一條東北小路,從這條路上山不容易:道路太窄,隻容三四人並肩。緊挨著路旁就是山澗,上去一共有六個岔路,前麵的兩個走時要左轉,後麵的四個卻是右轉。


    路不可走錯,若錯了時,觸動機關,前麵自有陷坑暗井在等著,陷阱裏麵密布了刀劍,迎麵弓箭鐵蒺藜便雨般打來。這情形兩人都看在眼裏,當下熟記了山形地勢。


    須臾到了第一道關口,眾嘍囉便撇了韓煦、玉堂,都跑去哨亭裏麵歇了,卻換了另一撥四五個人上來。原來這黑山上有規矩:平日裏剪徑的蟊賊並不上山,隻在下麵。隻有頭目首領才可以上去。上麵一共有多少處機關,連底下的嘍囉們也不曉得。


    才剛紅帽子那個頭領,見了這裏的一個頭目,立刻跑過去表功道:“九大王,你看看,俺們這一趟收獲怎樣?這兩個鳥廝是官宦子弟,寫封信一催,準能榨出些油水來!”


    頭目便道:“讓你們下山去打探消息,情況怎樣?真的有東京的大軍來麽?”紅帽子頭領迴複道:“外麵說了好幾迴,全都是哄人,哪有半個官軍過來?這樣的天兒,那一幫鱉孫都凍在家裏,早躲迴被窩裏睡覺去了!”


    因換了批人,才剛紅帽子那個頭領,停下來不走,重新由頭目“九大王”這行人,帶兩人上去。眾人將韓煦、玉堂又押上來,小嘍囉拿出來兩塊黑巾,要與兩個人蒙上臉走路。韓煦立刻推辭道:“走這麽遠,小可已有些氣喘的症狀,再蒙上那個喘不了氣,恐怕要昏厥。”說這個話時,韓煦在山石上一坐就不肯走,叫嘍囉打著方才起來。


    那一邊待與玉堂蒙眼,玉堂直接拒絕道:“我看書多了,焚膏繼晷,以致損明,蒙上十分走不得路!”內中有人不滿便道:“兀那秀才,你那鳥語說的什麽?再說這種聽不懂的鳥則聲出來,老爺就打!”


    玉堂隻好解釋道:“眼睛不好,蒙上那東西要跌跤,就走不了!”頭目終於明白了道:“囉裏囉嗦說那麽多,原來是‘瞎’啊!瞎也給爺爺們把眼蒙上,不聽就打!”


    玉堂又道:“折磨死我們,你們沒得票綁了,錢不就沒了?!”頭目立刻笑了道:“一聽就是個秀才話,你這猢猻省得個屁!打死了你,老爺割一個耳朵迴去,也要得來錢!”因嫌吵鬧,嘍囉將兩個人各抽上幾鞭,口內罵道:“你兩個鳥不要吵,恁地聒噪。”


    在關卡這邊,眾人先吃了一迴酒,將韓煦、玉堂兩個人重新又綁縛得結實了,給他們用黑巾蒙了麵,押著繼續往山上來。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閑時,不停在叫喚。這個道:“我累的實在喘不過來,歇一歇吧!”那一個道:“走不了了,腳底在痛。”這兩人事多,眾嘍囉們哪裏耐煩?劈臉便抽,口內叫道:“閻王麵前,須沒放迴的鬼!再磨蹭時,爺爺便殺。”


    韓煦、玉堂聽了這話兒,更嚇得呆了,哪裏還能繼續走路?口內央告著討饒。眾人不由他們說,一疊聲打著叫繼續走。


    約莫又走了一個時辰時,那第二道關隘卻也到了。頭目立刻棄了二人,過去與關隘上守衛吃酒。不知道關隘上哪個叫道:“九哥今天這買賣不錯!倒弄的兩個好行貨,且把來殺了,挖了心肝下酒吃。”


    頭目不樂意便罵道:“我這倆是太上老君的孫子,玉皇大帝的外甥,老爺不容易捉了來,正要去山上討封賞,倒送與你,倒樂意!”


    正吃著時,有人來通報消息道:“九哥捉的這兩個人,曹頭領那邊已知道了!叫你把人帶到聚義廳,他要親自來看呢!”因這個話兒,頭目立刻棄了吃酒,帶上兩個人就去了。等曹豹來到聚義廳,遠遠的便看見聚義廳內縛著兩人,身長都有八尺。


    這時候天色看著已晚了。曹豹叫嘍囉拿過來火把,把火把照過去細看時,隻見這個


    外被鶴氅裘,內襯蜀錦袍,


    頭上金圈鑲寶束發冠,


    腳穿彩線八寶珍珠履。


    眉如翠羽,瓊鼻秀目。


    未語先笑,和氣十分。


    正是:君子昭昭皎明月,


    腹有詩書氣若蘭。


    春風和煦暖山色,


    淇奧修竹綠寒煙。


    看那一個時,隻見那廝


    鳳眼斜遞霜刀,


    口內難禁冷笑。


    棕竹折扇在手,


    眉峰一片桀驁。


    身將狐裘穿定,


    隻抱胳臂來瞧。


    韓煦見了曹豹進來,口內隻道:“大王饒恕!若能夠讓我們迴家去,願意使錢過來贖。”因為曹豹還沒開口,韓煦當先吵嚷起來,嘍囉立刻喝叫休鬧。曹豹聽完了嘍囉的敘述,問二人道:“你們兩個人是甚麽來曆,怎的到俺們山寨了?”


    韓煦便道:“我二人是代州韓通判家的衙內。在下居長,喚作韓清,那一個是我嫡親的兄弟,喚作韓義。我兩個因去東京看燈,走錯了路徑投到此間,不小心碰上了幾個大王,然後讓他們就請到這了。”


    曹豹將火把重新遞給嘍囉,便吩咐道:“韓清這廝看著乖巧,叫他去寫信討錢吧。”複又罵道:“隻這韓義撮鳥可惡,孩兒們一發捆了,與俺吊起來打。”


    玉堂聽見這話,急待發作,那邊韓煦慌把頭來搖,複又告道:“大王饒恕!若一時手重將他打死,哪裏討錢?卻不可惜?”韓煦說的什麽話兒,曹豹似乎並沒聽見,早已經走了。


    剩下的這些嘍囉們,不耐煩繼續與他們囉唕,當下將兩個的束發冠、雞心金香囊、雙鶴白玉佩、貓睛珠寶絛、金吞口絛鉤並一幹財帛盡情奪了,剝了身上的狐裘、鶴氅,催促韓煦寫信畢,又將二人用使繩子縛了,踹了數腳,押在山旁邊茅屋裏鎖著。


    玉堂眼見這廝們去了,悄聲問道:“明遠,才剛事情可辦得妥了?”韓煦屏息聽了聽外麵,便迴複道:“你放心吧,信裏已寫的明白了。我已吩咐石晃在山下盯著,半路上就將信給截了。等到五更天時候,大軍攻打,你去山頂放一把火,好叫他亂。我去聚義廳附近看看,還有什麽要緊的書信。”


    當下兩人計議已定,先行等著。無移時天上紛紛扯扯,飄下雪來。天色已晚,這茅屋正當山頂風口,風過時幾欲掀翻。那碗燈火光如豆,自吹得搖曳。屋內縫隙頗大,風夾進雪,撲麵一似刀割,屋內冷似冰窖,直凍得身上都麻木了。約莫挨了兩個時辰,兩人哆嗦著掙斷繩索,綰了頭發,裝作廝打,弄出響來。


    門外邊有人經過喝道:“你兩個又做甚麽鳥亂?”韓煦便道:“大王,天氣寒冷難耐。這裏還有一雙珍珠履,將來換個炭盆如何?”


    那人聽了這話,心中歡喜,慌忙把門開了進來時,早叫玉堂踢跪在地上,將手鎖住他脖頸。那漢倒乖,口內便道:“爺爺饒命則個!”那玉堂哪裏肯饒?用力一扭,那漢嗚唿死了。兩人遞個眼色,分頭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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