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且不說夏國朝堂那邊的事情。後宮裏麵,野利皇後因為李元昊生了疑,旺榮、遇乞兩個人,先後被殺,已經怒氣衝天了。多年以來,野利後仗著有靠山,已經養成了說一不二的脾氣,發怒起來,連元昊都要忌她三分。更何況李元昊拿著“投宋”的借口,在殺害旺榮、遇乞的時候,根本沒什麽切實的證據,卻把野利族的靠山給扳倒了。


    出了這個變故後,夏國掌權的那些人,立刻感覺到風向不對,紛紛與野利族做切割。朝堂上那些文武官員,非但不依附野利族,而且當他們是瘟疫一般,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處在這種情況下,連後宮也被波及到了。宮女、內侍那些人,對野利後也不是太尊敬了。野利後心高氣傲慣了的人,她哪裏受得了這個氣。


    野利後心裏麵一盤算,雖然說旺榮、遇乞已經死了,野利一族的根基也沒了,這盤棋仍然可以下:李元昊隻有一個兒子,便是太子寧令哥。對母親野利後的話,寧令哥一向句句聽,對野利族,太子在心裏是同情的,也認為李元昊做事不對。因此上野利後自認為拿捏住了元昊的七寸,成日價教唆太子怨恨元昊。


    當年野利氏剛剛進宮的時候,也是一個風流豔質的尤物,深得元昊的喜愛。如今隨著歲月的推移,野利氏容顏漸老不說,脾氣也愈發讓人不喜,變成了如今這樣跋扈蠻橫的樣子。


    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趨勢還愈來愈烈。


    非但如此,而且還因為野利族,她身為夏國的皇後,卻站在跟元昊相反的位置上,教唆著太子反對元昊,惹得李元昊十分不喜。


    太子寧令哥元昊知道,那是個勇猛有餘又智謀不足的東西,而且對野利後又十分孝順。母親的話,寧令哥沒有分辯的能力,句句都聽。他更沒有什麽顧全大局的眼光,大權交到他的手裏,早晚要壞,將來的帝位,還不知最後落到哪個的手上呢!


    因為得罪了野利後,元昊提倡的事情,不管好壞她事事反對。如今李元昊要商議宋夏和談,野利後知道了這件事,特意聯合了一撥人,連同太子寧令哥一塊兒,都過來反對,故意讓這件事做不成。


    看著野利氏母子的所作所為,元昊心裏麵不以為然:不就是一個兒子麽,他又不老。另找一個年輕的女人,還照樣能生。哪個想要挾製他,那就打錯了算盤了,他元昊不是遼國的耶律宗真、宋朝的趙禎,沒有人能威脅到夏國的皇帝!


    元昊與太子不睦這事,朝中許多人都看出來了,然而對於上麵的爭鬥,底下的人敢說什麽?隻能順勢躲災罷了。先前寧令哥與沒移皆山的女兒有婚約,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婚期了。沒移皆山這個廝,先前因為野利族勢力大,嫁女與寧令哥心滿意足。


    旺榮和遇乞先後被害,野利氏已經沒有了靠山,隨時都有可能被廢。因野利氏與元昊不和,連帶著李元昊也不喜歡寧令哥。再讓沒移族嫁女與寧令哥,太過危險,沒移皆山這個廝,就不是那麽願意了。


    現如今元昊正充實後宮,很有廢後的意思。趁這個機會,皆山幹脆就不把女兒與寧令哥,直接將女兒獻與了元昊。


    元昊這廝,一向好色。奪人妻女這樣的事,李元昊一輩子做的多了。既然沒移皆山贈女與他,又能敲打震嚇太子,元昊自然樂得接受。


    如今在宮裏已住得膩了,元昊索性命人在賀蘭山山下建造離宮,將沒移氏與諸妃帶到離宮一同居住,元昊又立沒移氏為“新皇後”,索性離開野利氏,自與眾妃在離宮逍遙快活。


    既然李元昊意欲議和,立刻他就行動起來,先派了李文貴這個廝,按照元昊的意思,先不去東京,先去延州龐籍處去通個氣,然後再試探宋朝的反應。


    因元昊先頭知會了龐籍,有龐籍上書,宋人這頭得到了消息,朝中便開始商議了。雖然說朝堂上基本已無異議,都同意議和,該有的順序,還是需要一步步來。


    這個時候,官家趙禎命眾臣評價、總結宋夏之戰,是戰事也好,是用人也罷,都陳述利弊以備賞罰。叫對邊事上察納雅言、廣開議論,邊軍朝臣不論高低,都寫本上奏。這件事情若辦好了,與眾人的前程大有益利,因此上官們都不敢怠慢,急忙召集所部集會議事。


    宋、夏要議和這件事兒,沒多久已經傳到了河東,府、麟這邊,張亢已聽見了消息了。與折繼閔等人說起來這事兒,張亢便道:“宋、夏議和是早晚的事:元昊多疑,對邊將十分不放心,任何事都想親自插手。偏偏宋、夏兩家的戰線,又拉的太長,元昊一個人精力有限。


    這時候傳出來野利旺榮投宋的消息,房當嵬卜又突然染病,東、西兩線同時不穩。國相張元又上書說,讓他把權力分下去,在東、西戰線上委人管轄,分割夏主的權利,你說他能不著急麽?再出來個讓人不放心的,那還不如議和呢!”


    繼閔便道:“若真能議和,對咱們也算是一件好事。”張亢又道:“我心裏麵是這麽想:趁著事情沒議定,咱們把豐州拿下來。真議了和了,就不好對他們動手了!”


    旁邊張岊插話道:“恐怕沒有時間了:我聽說上麵有文書傳下來,各地的邊將都有召,去商議宋、夏議和的事情,弄不好可能還得學習!這種重要的事情,上麵人能不叫咱們麽?”


    張亢立刻擺手道:“趁這個時間,咱們最要緊的事,就是把豐州奪迴來!那種青蛙鬧塘的集會,有什麽意思?誰愛去誰去,反正我是不會去!”正說著間,馬上有人來報道:“陝西四路都總管有要緊文書傳與相公。”因這個話兒,眾人都道:“來的倒快!”


    陝西四路都總管鄭戩,因為趙官家的吩咐,亦召集所部全都來見,叫大家不論高低廣開言路,然後寫本好奏與上麵。這件事情關乎重大,這個時候,誰敢不來?基本上一見說這件事兒,都不用催促,立刻就緊跟在後麵了。


    偏偏就有個磨蹭的,讓眾人遲遲等不到。而且這廝不僅是磨蹭,根本人家就身體重,區區鄭戩就請不來。此不是別人,正是張亢。


    鄭戩再三派人去催促,仍舊是一根毫毛都見不著張亢。等到鄭戩派出來使者,直接去府州叫他時,誰知道迴來的仍舊是使者一個,而且使者還告訴道:“張公壽明麵上推辭說,他正在河東忙著募兵,還有修整堡寨的事,實在抽不出時間過來。叫不必等他,其他人自己商議就行了,他一切聽從上官的安排。”


    因這個話兒,鄭戩便問使者道:“既然明麵上張亢是這麽迴複,那麽暗地裏他都怎麽說?”使者便道:“背地裏說,他如今正準備接下來的大事兒,沒時間過來聽青蛙鬧塘。”


    鄭戩聽了使者的轉述,氣得肚皮也破了:張亢這廝,平時的時候,他就仗著有些功勞,在朝中又有重臣看重,十分不把上官看在眼裏。誰知連這個要緊的時候,還要故意拿大一番,可知這廝有些飄了,故意要讓上官下不來台,讓別人看他鄭戩的笑話!


    合著鄭戩是一座小廟,請他張亢這尊大神,一次根本就請不到!當下鄭戩又派出來人馬,又發話說,這一次議事,是有關宋夏和談的事情。關係到西北以後駐防的方略,趙官家親自下的令,宰相專門安排的,倘若張亢再找理由,故意遷延不到的話,幹脆並代鈐轄、專管勾麟府軍馬公事的官職,就別幹了,直接脫衣服滾迴家去!


    因為鄭戩話說得嚴厲,而且又趕上送輜重,也怕被上麵卡錢糧,張亢也不敢太出挑,隻能是按照鄭戩的吩咐,不情不願的過來了。然而張亢人雖然來了,心還在府、麟那裏呢。


    張亢心裏麵腹誹道:“這麽多人聚在一塊兒,能幹什麽?無非是讓人整理出文章,然後挑出幾篇來,去學那些字麵的東西,然後方便拍馬屁!就那些糊弄人東西,還用的著他們來教我麽?!”


    眾人不知道張亢的想法,仍舊在積極進言上書。過不多日,不光是鄭戩,還有許多其他的文武,已都寫好了《論宋夏之戰》,紛紛遞交到上麵了。眾人看時,言論文章還真不少,其中有夏竦的抗夏十條:


    第一、教習強弩以為奇兵;


    第二、羈縻屬羌以為藩籬;


    第三、詔唃廝囉父子並力破賊;


    第四、度地形險易遠近、砦柵多少、軍士勇怯,而增減屯兵;


    第五、詔諸路互相應援;


    第六、募土人為兵,州各一二千人,以代東兵;


    第七、增置弓手、壯丁、獵戶以備城守;


    第八、並邊小砦,毋積芻糧,賊攻急,則棄小砦入保大砦,以完兵力;


    第九、關中民坐累若過誤者,許人入粟贖罪,銅一斤為粟五鬥,以贍邊計;


    第十、損並邊冗兵、冗官及減騎軍,以舒饋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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