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李蛟一口咬定問題是出在青雲寨,聲音大了,在寨裏大吼大叫的,氣得三娘於是說:“咱們的買賣和交情,今日算完,到此為止罷。我也不賺你那點錢,我也不受你那個氣。你少了的貨,我給你補上,以後井水不犯河水。”於是吩咐嘍囉送客。


    李蛟事情還沒弄明白,站在一邊還想再說,誰知道三娘發了火兒,旁邊嘍囉已等著送客了。因李蛟不走,嘍囉們害怕他的本事,又不敢太攆。李蛟因見三娘怒了,因此口氣和緩了道:“我不是說事情怨你,這不是急麽。咱們這麽幾年的交情,這是何必。”


    因為李蛟和緩了口氣,三娘愈發氣到落淚,口內罵道:“我這小廟請不了大神,既然不能好好處,以後咱們就不合作,你還是走吧。”李蛟見了這個情景,像是他欺負女人似的,


    呆在一旁手足無措,半天口裏才說道:“妹子,老哥是粗人,說話不柔,不是故意要懷疑你。你放心,你們山上的那個仇,灑家也一塊與你報了。”


    因三娘轉過臉去流淚不理,李蛟便就出來廳內,不管主人願不願意,自顧去客房住下了。李蛟因趕路走得急了,一連幾日沒好好吃飯,肚裏麵早已經饑腸轆轆。就算把寨主給得罪了,李蛟也一點不客氣,問嘍囉要了七碗壯麵,一發風卷殘雲的一般,隻一會兒就吃盡了。


    因昨天的時候兩家鬧翻,李蛟不問青紅皂白的,好一通指責,把青雲寨寨主給得罪了。他本人被攆不用說,跟著他過來的那些伴當,一並也沒有被好好招待。專管接待的那幾個嘍囉,也沒個好臉兒,要茶要水都愛答不理的。


    本以為李蛟一氣就能下山,誰知道這廝起得早,趕在伴當們睡醒之前,已經去賠禮告罪了。三娘也就不追究,和李蛟在廳內又開始說話。既然都肯講道理,兩便各自又讓了一步,口氣也都和緩了,也不聽不進別人的話,隻顧著去說自己的了。


    當下李蛟把清澗城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講了一遍,三娘聽見了便說道:“若真有個內鬼,其實這事兒也好查。你想想看:能夠做成了這件事,而且還滴水不漏的,有這樣機會的本來就不多。一個一個得排除掉,其餘剩下的就有限了。在有限的人裏麵找線索,比大海裏撈針容易得多。需要的話,我們山上也可以幫忙。”


    當下三娘和李蛟去掉了猜疑,開始分析這件事。所有人裏麵,把三娘和李蛟這兩個寨主排除掉,剩下的青雲寨和虎口山兩處的人馬,有機會避開眾人的耳目,經常在手裏麵出貨、進貨的人,總共也不到十個人。


    再除去徐虎和葉主管這幾個寨主敢擔保放心的以外,結合幾次丟貨的事情,在哪個手裏麵丟了貨,能趕上時間辦事的,已經寥寥可數了,不過是在兩三個人裏麵找嫌疑。


    隻要把下麵的嘍囉挑幾個問問,最近他們的頭領,有什麽事情不太尋常,保準能找著蛛絲馬跡!甚至在說到這個話兒的時候,除了沒有證據外,這個奸細到底是誰,基本上已經能確認了。


    說到這時,三娘又囑咐了一句道:“就算咱們查出來是誰,暫時也不能打草驚蛇:既然跟蕃子勾結上,肯定背後不簡單,誰知道他們的底細和目的?!”這事兒李蛟也同意道:“妹子這話說的很是!就算不揭穿,也得跟底下人通個氣,讓眾人提防,免得這廝繼續拉人,讓老鼠屎攪了一鍋的好湯!”


    李蛟這頭事尚未完,清澗城徐虎那一邊,突然又一個晴天霹靂:當初與虎口山賣同樣貨物的那家店,因被爆出來有夏軍的背景,立刻被上麵人懷疑了。如今店主人害怕被拿,已經連夜攜銀逃走。官府以勾結夏軍的罪名,反倒將不久前買了“光信石炭鋪”貨物的孫員外、程員外這兩個拿了。當初買貨的三個人裏頭,隻有一個張巡檢,暫且未動。


    這件事情一出來,立刻急壞了一個人。此不是別人,正是王興。當初浪裏被王興捉住的時候,那個蕃廝為了逃命,答應說以後要好好處,挨打的事情就此翻篇,絕不再提,對王家店鋪裏的那些人,也絕不再為難。為防王興不相信,浪裏還特意做了保證,寫了一張的三千兩賭債的欠條,收在王興的手裏。


    自從浪裏那次迴去,有一段時間沒過來搗鬼,王興心裏還誇獎說,那個蕃廝也還算是守信,說話算話,果然沒再來使壞。誰知道消停了沒幾天,突然就出了這件事兒!


    可知浪裏那個廝,不是個碰到硬的就怕了的人,更不是一頓打就成變好的。他這麽多天沒活動,是在家裏琢磨著報仇,終於憋出來這麽個臭屁!至於當初寫的那張欠條,根本連想都不用想,浪裏肯定不認賬,沒什麽鳥用。


    誰知道孫、程兩個員外被拿,還隻是開始,甚至在這事兒初始的時候,許多人還以為這是個巧合。僅僅又過了幾天後,又有幾個“光信石炭鋪”店裏的主顧,以購買石炭、扶助夏軍的罪名,也被浪裏那蕃廝給拿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遲鈍的人,也知道內中的緣由了,


    哪個還敢繼續與他們家做買賣?紛紛就都轉投了別家了。


    徐虎和王員外說起來這事,兩個人思來想去了半天,不知道這是得罪了誰,這般害他們!若說因東邊重新搭上了別人,要換人與他們做買賣,也沒理由,除非東麵能徹底換貨,而且這賒賬不想著要了。


    這事內中的緣故,隻有王員外的兒子王興知道,因見闖了這麽大的禍,這廝怕打,哪敢承認?立刻緊緊閉上了嘴巴。另外有幾個知情的潑皮,也一塊悄悄的不敢則聲。王興心道:“浪裏這蕃廝不講信用,害得人苦,這次不拿住他徹底打服,他以為俺們是山上的猢猻,由著他任意耍弄呢!”


    如今天氣已漸漸冷了,冬季天短,天不亮浪裏就從家中出來,要去點卯。自從上次吃了那虧,如今浪裏要出門,也就不肯再單獨出來了。實在是需要一個人出去,這廝也堅決不肯步行,來迴都騎馬,馬速又快,不怕甩不開那班潑皮。


    因為今天起得晚,稍有些遲了,為趕時間,浪裏這廝上了馬,一道煙往衙門的方向去了。大冷的天兒,街道上黑漆漆沒什麽燈,行人更是沒幾個,倒更方便了趕路了。


    行至半路,隻看見前麵有一個人,推著輛車兒,把路一大半都給占了,還走得慢慢騰騰的。因他擋路,浪裏不得已放緩了馬速,喝罵這廝叫滾開讓路。


    前頭那人像是個聾子,任憑浪裏怎麽喊,這廝隻管低著頭繼續走,幹脆連頭也不迴,腳步仍慢慢騰騰的。既然這廝不肯讓路,踩死了也不怨著別人。浪裏繼續往前麵衝時,突然馬匹掌控不住,東倒西歪就刹不住了。


    原來因天黑看不見,這地上被人倒了層水,天氣一冷都結成冰了,冰上又撒了一層的豆子,馬蹄踏上來就打滑了。


    因為那馬站立不穩,把個浪裏跌在地上,又跌了個嘴啃泥。冬天土硬,這一跌可是了不得,把浪裏跌的齜牙咧嘴,半天都不能爬起來。看見得手,立刻從路邊跳出隊潑皮。同因為路滑,這廝們也跌了好幾跤,眾人七手八腳的,總算把浪裏給摁住了。


    一個咧著嘴罵道:“我早說過差不多就行,你們害怕不夠用,非得多倒!老爺凍了個半死不說,屁股還被跌成了八瓣!”另一個道:“行了,行了,你跌一跤,總比咱們白蹲上半宿,讓這個蕃廝跑了強!”


    趕車的這時候也轉過臉兒來,口裏麵罵道:“野驢養的,老爺的耳朵又不聾,叫喚個屁!”原來這趕車的不是別人,正是王興。


    兩番都讓這廝給拿住,真是在小陰溝裏麵又翻了船,氣得浪裏肚皮也破了。怎奈身邊沒一個伴當,沒有人搭救,隻能眼睜睜被他們捉了。


    有了上次的經驗後,這一次眾人都熟了套路,當下好幾個一齊動手,先把浪裏給捆了,給他頭上再套上個口袋,然後打暈,塞到車上就推著走了。


    等到浪裏醒來的時候,隻見自己被縛在柱上,冬日裏被剝得光溜溜的,有些發冷,忍不住就開始打冷顫。四下看時,上麵又坐著王興那廝,看他的眼神,樣子似乎能要吃人。周圍站了一溜的潑皮,發現浪裏往這邊看,都跟著王興一塊兒瞪他。


    便有一個問話道:“興哥,這個鳥廝不老實,‘木稷炒肉’這道菜,先給他四雙手的數,開開胃夠麽?”“木稷炒肉”的滋味,浪裏嚐過,知道那是怎麽迴事。沒等到王興發話呢,浪裏立刻學聰明了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千萬別動手,這次保準老實了,問什麽都說!”


    有一個潑皮問他道:“你這蕃廝,一肚皮壞水,又要說瞎話出來騙人,然後逃迴去就翻臉麽?想都別想!興哥你這次千萬別信他!”另還有一個人提醒道:“這個鳥廝會蠱惑人,


    幹脆把他那嘴巴堵住,咱們先打四十棍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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