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河徹夜遊蕩,大清早買個羊肉又被卷入逼賭事件,好不容易結束後馬不停蹄地奔向皇宮送錢,其間還落水受寒,身體早就有點不舒服,再加上葉昭的和離書與皇上的任命書刺激,一喜一驚,終於承受不住,還沒來得及開口和伯父耍無賴,眼前已冒出幾顆小星星,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禦書房旁邊的小耳房裏,旁邊放著份任命書,上麵蓋著通紅大印,皇上正在監督禦醫替他診斷治療,還親手給他端了碗比黃連更苦的藥,以表示伯侄情深,並親切安慰:“隻是勞累過度,休息兩天就沒事了。我已將你要出任巡城禦史之事告知太後,她說你成親後終於肯上進了,歡喜得念了好幾百聲佛。”

    後路被斷,夏玉瑾垂死掙紮:“我堂堂南平郡王,擔任六品小官,還得穿綠袍,站在一群穿紅穿紫的堂兄堂弟中,多丟臉啊……”

    “你還有臉嗎?”皇上用所有人能聽見的聲音嘀咕了一句,再度慈祥笑道,“事無貴賤,終歸是要人做的,做得好以後再升官嘛。至於綠色官袍是不太好看,但是你年輕貌美,風華正茂,也是無妨的。大不了朕再下道旨意,特批繡娘們在你的官服上多繡幾朵花,滾兩道金邊,鑲兩顆珍珠寶石,裝飾得華麗些,以示身份不同。”

    看著那張比黃鼠狼還狡猾的麵孔。

    這一刻,夏玉瑾深深地懷疑,太廟裏大秦開國皇帝那張正氣凜然的畫像是騙人的吧?他究竟要有多無賴,才能養出那麽多無賴子孫啊?

    日頭早已西斜,被黃鼠狼教訓完的夏玉瑾蹣跚著爬上自己的輿轎,帶著任命旨意,傷心地迴家去了。

    才踏入他自己住的長風苑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一陣歡聲笑語,好幾個小丫鬟正貼著影壁踮著腳尖、探頭探腦,伸長脖子往裏麵看,還在悄悄地喝彩叫好。

    夏玉瑾有些好奇,也跟著走過去探了探頭,卻見剛抽出花骨朵的桃樹旁,葉昭正在練劍,紅色的身影翩若遊龍,劍花在空中星星點點晃過,如暴雨疾風,她隨心所欲地控製劍勢去向,比控製自己的手還輕鬆,再配上冷酷英俊的麵容,帥得讓男人都想祈求老天快點降道雷來劈死這混賬。

    小丫鬟看得入神,沒留意是何人走近,隻覺身後有人靠近,似乎想搶自己的風水寶位,便憤憤推了一把,怒道:“滾!這個位置是我占的,你要看到別處去!”

    夏玉瑾氣急敗壞地搬過她腦袋,對著自己的臉,慎重展示了一□份。

    那群在偷看的小丫鬟們嚇得尖叫一聲,趕緊一溜煙跑了。

    夏玉瑾繞過影壁,然後發現他的小妾通房們齊齊坐在離桃樹不遠的亭子裏,個個神采飛揚,表情歡樂,一邊喝他買迴來的酒,一邊吃他買迴來的肉,一邊給葉昭鼓掌喝彩。

    葉昭聽見尖叫,停下練劍,直直望向影壁。

    楊氏猶未察覺,急忙從亭中奔出,從懷裏掏出塊繡著並蒂蓮花的帕子,輕輕替她拭去額上幾點汗珠,賢惠得就好像體貼丈夫的新婚媳婦,映得她原本平常的容貌都美了幾分。萱兒也不甘示弱地奔了過來,帕子才剛剛掏出,就被眉娘後發先至,狠狠撞去旁邊,然後捧著杯溫酒,低眉順眼道,“將軍,用杯酒。”萱兒氣急,狠狠朝她瞪了好幾眼,才換出嬌羞笑容,用軟綿綿的聲音道,“將軍,歇會吧。”

    平時他在家,都沒見妾室們如此爭寵。

    夏玉瑾愣愣地看著,有點捉奸的錯覺。

    葉昭收起劍,拋下美人,急急向他走來,不好意思地解釋:“我餓了,所以先吃了點。”

    夏玉瑾指指楊氏她們,指指葉昭,再指指自己。

    書到用時方恨少,他死活想不出有什麽詞匯可以表達自己此刻的複雜情緒。

    葉昭會意,立刻道歉:“羊肉送來的時候正好她們來請安,我便做主留下了,女孩子吃不了你幾兩肉,乖,別小氣。”

    夏玉瑾臉色發黑,隻想把四個紅杏出牆,勾搭成奸,還企圖氣死他的媳婦、妾室、通房一個個休出去!

    葉昭自覺失言,強拉著他手往亭子走,打著哈哈道:“我行事粗魯慣了,別放在心上。最好的肉給你留下了,而且她們喝的是蜜酒,不是你帶迴來的女兒紅。呆會我親自給你溫酒,敬上三杯。”

    楊氏見郡王要與將軍把酒言歡,重溫感情,簡直大喜過望。她趕緊踹了腳眉娘提醒,扯過腦子轉得比較慢,還想去給兩人倒酒獻殷勤的萱兒,匆匆告退離去。大家一起迴院裏再給姻緣娘娘燒兩柱香,保佑他們兩人獨處,感情能快點好起來,千萬不要鬧和離,然後保佑她們一輩子富貴榮華。

    夏玉瑾掙了幾下掙不脫,接著被按著坐下,兩杯美酒灌下肚,他想起和離書,腦子也清醒了些,想起媳婦長得再帥也是個女人,和妾室通奸絕無可能,自個兒腦袋上的帽子還是寶藍色的,沒有變綠,終於安心了些。

    葉昭從腰間掏出把鋒利的小匕首,揮舞如飛,將羊肉切得薄如蟬翼,放入碗

    中,拌上香油蔥蒜等佐料,親自端去他麵前,殷勤道:“在宮裏耽擱了大半天,怕是餓了吧?多吃點。”

    她切片手藝相當不錯,夏玉瑾吃得香甜,見手中匕首精巧漂亮,便拿過來,細細端詳,覺冰涼入骨,鋒利無雙,驚異讚道:“這是前朝手藝吧?玉劍子大師的作品?”

    “好眼光!”葉昭見他識貨,歡喜起來,並誇耀道,“正是玉劍子大師鑄的蟬翼,削鐵如泥,當年江湖俠客常浩刺殺了罪大惡極的宦官陸虎臣,挖了他心肝去下酒,用的就是這把刀!我得了此刀後,也生挖過蠻金大將哈爾穆的心肝,泡在酒裏,拿去給家人在漠北被這頭兇殘惡鬼所屠的將士們共飲。”

    真是把殺人挖心好刀啊……好刀……

    他媳婦果然是吃過人的。

    夏玉瑾默默將嘴裏的最後一片羊肉嚼了兩下,努力吞入喉嚨。

    葉昭拿著蟬翼,討好地問:“再給你切點肉?”

    夏玉瑾覺得自己還是再暈一次比較好。

    作者有話要說:橘子的更新規律嘛……

    基本是每更相隔二十四小時後。

    絕不可能在二十四小時內,如果出現臨時停更的情況會在文案處有通知。

    今天晉江的作者朋友兀兀來橘子家玩,一塊兒去吃壽司了。

    她帶了一大瓶梅酒給橘子,味道超級超級好!

    23、狐假虎威

    漠北民風粗獷,葉昭習慣和軍中粗漢們相處,身邊最文雅的算是狐狸,可那家夥搶肉吃的速度也不落後於老虎。所以她對上京紈絝們的脆弱心思,知之甚少,最後將思路換去認識的深閨美女身上,才算勉強猜到夏玉瑾此刻難看的表情究竟從何而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求證:“刀……已經洗幹淨了。”

    殺人的刀洗幹淨就可以切菜了嗎?

    夏玉瑾看她的表情隻能用仇大苦深來形容。

    葉昭撓撓頭,喚秋水迴房取一把嶄新的大食彎刀,重新切起羊肉來,並解釋:“這把刀是剛開鋒的,還沒碰血。”

    夏玉瑾沉默了一會,弱弱地問:“廚房不是有切肉銀刀嗎?”

    葉昭鄙夷:“垃圾也配稱刀?!”

    想當年,她抓周時,丟下滿屋子東西,爬去爺爺的腿上,死死抱著那把青鳳劍不放手,爺爺大喜過望,當場斷定她這輩子是做學武的料。長大成人後,她除愛武成癡外,最大的嗜好是收集各種

    名兵利器,每次看見新玩意,都會心癢難耐,忍不住重金購買。而戰場也是收集兵器的好地方,所以她目前擁有各類長短兵器、拋射暗器、奇門兵刃不下數百,件件都是大師手筆,哪裏看得上切肉銀刀這等普通玩意?!

    夏玉瑾見她提起兵器時眼裏冒出的恐怖光芒,生生打了個寒顫,決定不再觸及這話題。他本著老高家羊肉再不吃就吃不著的心情,努力把剛剛的記憶徹底忘卻,挑新切下來的肉片吃了幾口入肚,然後將今日在宮中皇上下的任命告訴葉昭,並怨氣衝天道:“我才用不著你撐腰!”

    葉昭趕緊安撫道:“那是,我還指望你撐腰。”

    夏玉瑾聽在耳裏,不是滋味,怒問:“你也在諷刺我?”

    葉昭搖頭:“沒有!”

    夏玉瑾敏感道:“絕對有!”

    葉昭歎氣:“真沒有。”

    夏玉瑾決定不再琢磨自家媳婦不可理喻的思維,他自暴自棄道:“皇上挑我去做巡城禦史,不過是看中了我的身份,就算我幹得再糟糕,也是太後的嫡孫,無論是誰都得給幾分薄麵。反正現在沒有人願意擔任這個職位,我若是幹好了,是驚喜,若是幹不好,也是理所當然的,現在算是物盡其用了。”

    葉昭道:“你沒那麽糟糕。”

    夏玉瑾自嘲:“荒廢了十多年青春,除吃喝玩樂外,一事無成,要不是還有個身份在,其實也沒什麽人看得起我。”

    葉昭:“你的身份就是旁人求也求不來的本事。”

    夏玉瑾不屑嗤道:“不過是天生的。”

    葉昭轉轉手中彎刀,慢悠悠地問:“我的武學天賦比別人都高,也是天生的,我的身份,也是天生的。若我不是葉忠的兒子,憑借葉家威名在漠北起兵,哪會有那麽多響應?哪會那麽容易讓大家言聽計從?若你不是太後的嫡孫……”

    “幹!”話音未落,夏玉瑾把手裏的一塊骨頭往她腦袋上砸去,斥道,“你是葉忠的女兒!不是兒子!自覺點!老子沒娶男人進門!”

    “習慣了,”葉昭側身避過骨頭,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道,“出身憑的是運氣,運氣也是天賦之一,你以為聖上將我許配與你,是讓我壓住你的威風,其實不然,他是希望你給我撐腰。”

    這個笑話不好笑。

    夏玉瑾幹笑了幾聲,覺得臉有點抽筋。

    葉昭繼續解釋:“大秦動亂,我以女流之身出任大將軍,實屬無

    奈,如今天下已定,滿朝百官皆是男人,武將中不乏有才華出眾者,被婦人生生壓下一頭怎會心甘,縱使他們暫時按捺不提,長久下去,終有動作。何況天下兵馬大將軍隻有一個,眾人虎視眈眈。隻要我一天不下去,就永遠輪不到別人上位。”

    夏玉瑾道:“皇上還是英明的,隻要你自個兒不專橫獨斷,有什麽好擔心的?”

    葉昭搖頭道:“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清。”

    另外她不能說出口的是,自古以來,狡兔死走狗烹,功高蓋主的善戰之將多被猜疑,甚少有好下場。她如今獨攬那麽大的兵權,得天下民心,縱使如今的皇上聖明,對她的忠誠信任有加,卻也不敢相信她的子孫後代個個都會忠心耿耿。她也不敢確定將來太子上位後,是否會為奪迴軍權痛下殺手。

    夏玉瑾想起開國功臣們的下場,也迴過味來,心有同感,本想憤憤然地附和幾句,又想起罵的是自家祖先,為免將來去見他們時被痛毆,還是乖乖地閉上了嘴。

    “幸好聖上仁德,治國有方,體恤下情,素有明君之稱,”葉昭覺得也差不多是時候了,痛快將實情告知,“漠北勝利時,我便立刻上書請罪,向全天下坦白欺君之罪。那時候民心鼓舞,文武百官都誇是聖上用人有方,所以他就算有不滿,也不會逆天下意,當場發作我。然後我送給他第二道謝恩折子,希望能嫁做人婦,告慰父母在天之靈。”葉昭在此頓了一下,含笑問,“你說……聖上能將我嫁給誰?”

    就算葉昭願意解甲,漠北軍中都是跟她出生入死的將士,對她奉若神明,馬首是瞻,兵權無論交給誰,都不能服眾。

    什麽禦賜玄鐵鞭、珠寶首飾、房屋地契通通都是虛的,她的真實嫁妝是漠北五十萬軍權、葉家在軍中的威望和大敗蠻金的功勞。無論嫁給誰,都會讓皇室寢食難安,如今將她許配給毫無野心的夏玉瑾,就是將嫁妝統統送入皇家。

    她從此不但是天下兵馬大將軍,還是南平郡王妃,是皇家的媳婦,是夏家的女人。子從父職,將來她子孫要繼承的是南平郡王爵位,而不是葉家兵權。而且她離開漠北,升職嫁人,仍掌管天下兵馬,可以在遠方鎮壓漠北軍,讓朝廷新派去的軍官不會遭致太大的抵觸,然後慢慢更新換代。待她百年歸老後,兵權名正言順重歸皇家,她與皇上也全了一世明君忠臣的美名。

    葉昭感歎:“聖上是個好人,也是聰明人。他將我嫁給你,就是要護著我。就算有人上躥下跳,試圖挑撥離間

    陷害我,也要顧及我的雙重身份,如果把我從大將軍的位置上弄下來,我就借你的名義,用郡王妃的身份去狠狠收拾他們。”

    夏玉瑾不算蠢人,隻是被憤怒蒙蔽了頭腦,待他理清楚思路後,頓悟:

    一、狐假虎威是相互的。

    二、他們都在為彼此撐腰。

    三、皇上是物盡其用,絕不浪費的黃鼠狼。

    可是,如果他們和離後,葉昭失去皇家身份依仗,將何去何從?

    葉昭滿不在乎地揮揮手道:“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歸會有辦法的。”

    嫁妝棘手,她不能不嫁,皇家對年輕氣盛,才華出眾的宗室子弟們放不下心來,也不能將鎮國公的嫡女嫁做側室,剩下的空缺不是七老八十的老王爺家的填房,就是宗室家性格等各方麵都極度混賬的庶子,終歸不會有好姻緣在等她。

    這女人雖然做媳婦混賬,做將軍卻對大秦有功,怎能落得如此下場?

    到底是讓她禍害別人,還是禍害自己?真是兩難啊……

    葉昭笑吟吟地舉杯朝他道:“別想了,幹杯!喝酒!”

    夏玉瑾接杯輕輕碰去,不敢再看對方青春洋溢的臉。

    心裏的不忍,也隨著水波輕晃,一點點擴散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不是故意更新晚的……

    橘子的網絡掙紮了那麽久……

    才拚命爬上來。

    可惡的壞網絡!太壞了!

    大家一起來抽打它吧!

    =====

    夜半無人偽更修改時。

    此章的正確更新時間是7月21日23點噢。

    24、艱難決定

    夏玉瑾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他輾轉反側,熬出兩個黑眼圈,幾乎是昧著良心才找出葉昭身上也有做媳婦的可取之處

    比如她不善妒,不會像徐侍郎的夫人那樣,見丈夫喝個花酒就提著兩個擀麵杖追五條街痛揍。至於葉昭會不會來找自己商討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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