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絕僧聽了苦海和尚的話,心緒不禁有點浮動。


    可是他知道苦海和尚這麽做完全是想激怒自己,自己一旦動怒,與苦海和尚大打出手,那就是上了苦海和尚的大當。


    是故,他壓住怒火,說道:“你希望我死,我偏不死。”


    “那可由不得你。”


    “你殺不了我。”


    “我用不著親手殺你。”


    空絕僧一怔,問道:“什麽意思?”


    苦海和尚微微一笑,說道:“我請來了一位高僧,他想會會你。”


    空絕僧聽了,麵色不由一變。


    他剛要采取行動,忽見一道人影自暗中飛射而來,速度快到了極點,轉眼落在空絕僧後方。


    如此一來,空絕僧就被苦海和尚與來人夾在當中,想要離開此地,必須得衝出兩人形成的包圍網。


    空絕僧沒有迴頭去看,因為他要是這麽做的話,隨時會被苦海和尚偷襲。


    他的武功原本就比不上苦海和尚,如果受到苦海和尚偷襲,勢必會立刻落於下風。


    而到時候,後方之人也會出手,兩人對付他一個,就算他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活著離開普陀山。


    “阿彌陀佛。”空絕僧說道,“敢問大師如何稱唿?”


    “貧僧神山。”來人語音別扭,雖然隻是短短四個字,但說得極為生硬,像是不太會說中原話。


    “大師來自夫扶桑?”


    “正是。”


    “不知大師法居何寺?”


    “天龍寺。”


    天龍寺!


    王默神魂一震。


    據他所知,天龍寺乃扶桑“京都五山”之首,其開創者就是扶桑“七朝帝師”夢窗疏石。


    那大內聖武當年就是在天龍寺出家做的和尚,隻是夢窗疏石看出他日後會惹是生非,所以沒有收他為徒。


    空絕僧與苦海和尚都是扶桑人,他們的祖父與父親,也就是大內聖武與大內弘武,與扶桑大內氏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神山和尚既然是天龍寺的僧人,苦海和尚能請到此僧,想來也不是一件太難的事。


    “原來大師是天龍寺的高僧,貧僧失敬了。”空絕僧比王默更了解天龍寺,說道,“敢問大師是否認識明相禪師。”


    明相禪師是誰?


    王默暗想。


    神山和尚想說什麽,但是話到嘴邊,可能是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所以就遲疑了一下。


    等他想用扶桑話來迴答時,苦海和尚已是笑道:“那明相禪師乃天龍寺方丈,神山大師當然認識他。”


    空絕僧皺了皺眉,說道:“我在跟神山大師說話,用不著你插嘴。”


    “我原本不想插嘴的。”苦海和尚笑道,“但神山大師不像你我一樣精通中原話,有什麽問題,你隻管問我就是。”


    “不錯。”神山和尚說道,可見他完全相信苦海和尚。


    “那好,我想知道神山大師與名相禪師是什麽關係。”空絕僧說道。


    “神山大師是名相禪師的弟子。”苦海和尚笑了笑,說道,“空絕,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實話告訴你吧,明相禪師兩年前就死了,天龍寺現任方丈是一個名叫澄空的僧人。”


    “澄空?”空絕僧沒聽說過。


    “這個澄空佛法雖高,但論武功,根本不值一提。”苦海和尚說道,“你沒聽說過他,也屬正常。”


    空絕僧想了想,說道:“神山大師既然是明相禪師的弟子,為什麽會受你之請到普陀山來?”


    “神山大師乃扶桑高僧,一心向佛,而普陀山乃佛門聖地,他來普陀山有什麽好奇怪嗎?”


    “如果神山大師隻是來普陀山拜佛,我不稀奇。我稀奇的是,你究竟用了什麽手段騙過了神山大師。”


    “我沒有騙神山大師。”


    “還說沒有?”空絕僧正色道,“那位明相禪師我又不是沒有見過,他乃誌玄大師的高徒,為人正派,禪學精深,當得上扶桑第一流的高僧,他的弟子豈會與你這等人為伍?”


    苦海和尚笑問道:“我是哪等人?”


    若是以前,空絕僧肯定會破口大罵,但空絕僧早已出家,深受佛法熏陶,不可能罵出難聽的話來。


    隻見空絕僧沉默了一下,突然改用扶桑話,跟神山大師交流起來。


    王默聽不懂。


    苦海和尚雖然聽得懂,可他並不擔心,而是任由空絕僧與神山大師一直交談著。


    過了一會,空絕僧也不知道聽到了什麽,麵色顯得甚為震驚,叫道:“神山大師,你這麽做,就不怕嗎?”


    “怕什麽?”苦海和尚問道。


    空絕僧冷冷說道:“那天龍寺的第一代祖師夢窗疏石,乃扶桑一百多年前的高僧,你沒聽說過他的事跡嗎?”


    “我隻知道這位高僧有許多弟子,至於他有什麽事跡,我並不清楚。”苦海和尚說道。


    “那我告訴你,夢窗疏石的師父乃一寧大師。”空絕僧道。


    “一寧大師?”苦海和尚笑道,“你說的這個一寧大師,莫非就是寶陀觀音寺的那個住持?”


    “你既然聽說過一寧大師,那就不用我多說了。”空絕僧道。


    “為什麽?”


    “難道你不清楚這位大師的為人?”


    “我怎麽清楚他的為人?他都死了一百五六十年。”


    “那你該聽說過他的事跡吧?”


    “聽是聽說過,但都是他離開中原之前的事,至於他去了扶桑以後,做過些什麽,我不清楚。”


    空絕僧想了想,說道:“這位一寧大師乃得道高僧,自幼在天台山出家,先學天台宗,後學禪宗。


    那一年,他來到普陀山,見寶陀觀音寺佛法鼎盛,就住了下來。沒過幾年,他就成了寶陀觀音寺的住持。


    由於他佛法高深,許多人說他是神僧,連元朝皇帝都聽說過他的大名。


    距今大約一百八十年前,元朝皇帝任命一寧大師為江南佛門領袖,賜號妙慈弘濟大師,派他出使扶桑,恢複中日關係。


    誰曾想,一寧大師剛到扶桑,就被扶桑權臣北條氏一族當做奸細扣留下來,永遠留在了扶桑,再也沒有機會迴國……”


    “你說的這些我全知道。”苦海和笑道。


    “一寧大師留在扶桑近二十年,不但積極推行禪法,還多次勸說扶桑天皇與元朝交好……”空絕僧說道。


    “等等。”苦海和尚說道,“據我所知,元朝當年想要征服扶桑,將扶桑置於領土之內。而為了對抗元朝大軍,扶桑也不知道出動了多少兵力,死了多少人。此等大仇就算不報,焉有反過來與之交好的道理?”


    “如果每個人的想法都跟你一樣,那天下將會永無寧日,民不聊生。”空絕僧說道。


    “空絕。”苦海和尚笑了笑,突然問道,“你到底是不是扶桑人?”


    “我當然是扶桑人,但我……”空絕僧想解釋。


    “既然你還承認自己是扶桑人,就應該站在我們‘日本國’一邊,而不是向著中原。”


    “我……”


    苦海和尚不給空絕僧解釋機會,語氣咄咄逼人:“我隻知道中原當年想吞並我扶桑國土,所幸我扶桑有神靈保佑,將元朝大軍擊退了,此乃國恨,不可不忘。那一年,父親率眾出海,卻被一個自詡為俠士的中原人打得落海,不知生死,此乃家仇,更不能忘!”


    王默聽到這裏,不由暗想:“原來這個老和尚心中有這麽大的仇恨!”


    “弟弟……”空絕僧想說什麽。


    “不要叫我弟弟!”苦海和尚麵色突變,不再是滿臉慈祥,而是兇相畢露,“你不配做我的哥哥,你就是個叛徒!我大內小次郎絕不會與大內家的叛徒稱兄道弟!”


    聞言,空絕僧神情不禁有些激動,叫道:“小次郎,既然你一直想為父親報仇,為什麽要忍那麽久?我當年派人到普陀山見你,要你和我一起下海做海盜,你為什麽不答應?”


    “為什麽?”苦海和尚冷笑,“因為你差點害死了我!”


    “害死你?”空絕僧滿臉不解,“小次郎,你把話說清楚,我怎麽差點害死你?”


    “哼。”苦海和尚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當年父親失蹤後,空明島上的那些家夥根本沒想過要去找父親,而是個個貪生怕死,都想逃命。如果你還有記性的話,應當記得當天發生的事。”


    “我當然記得。”空絕僧說道,“那些人擔心那個大俠跑來空明島找他們的麻煩,所以就帶著我們兄弟離開了。隻不過他們內部起了分歧,一些人說迴扶桑,一些人說去別處,因此我們兄弟就失散了。”


    “那你知道帶走我的那些人為什麽不願意迴扶桑嗎?”


    “我當時年紀小,並不清楚。”


    “我清楚!”苦海和尚說道,“他們不敢迴扶桑是因為他們在扶桑殺了官府的人,一旦迴去,便隻有死路一條。如果換成是我,若沒有天大的本事,我也不敢迴扶桑。”


    空絕僧沉默了一下,輕歎一聲,說道:“小次郎,我知道你受了許多苦,如果……”


    “你不知道!”苦海和尚冷笑道,“你隻知道我後來命大,被老和尚救了,但你不知道的是,我被那些家夥帶走以後,不知受了多少折磨。他們認為父親死了,就把所有氣撒在我的身上,他們打我,罵我是野種。我曾想過要自殺,但我終究挺了過來!


    那一日,那些家夥打劫了一批商船,因為一件寶物起了爭執,最後演變為廝殺。


    我見他們一個個死在我眼前,心中十分痛快,恨不得他們全都死掉。可是他們沒有死光,而是其中一夥將另一夥殺了。


    這個時候,獲勝一方的那個倭首,瞪了我一眼,說我是個累贅,要把我扔下海。


    幸虧我命大,老和尚剛巧路過,將我救了下來,還把那個寶物帶走了。你可知道那是什麽寶物?”


    “什麽寶物?”空絕僧忍不住問。


    王默也覺得好奇。


    到底是什麽寶物竟然會引起那些倭寇互相廝殺。


    “千手觀音。”苦海和尚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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