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梁凉搖搖腦袋,說道,“那個教王沒人清楚他現在是否還活著。當年跑掉的奪天教高手當中,除了此人之外,還有十幾個高手,以及少部分底層教眾。司空召是那十幾個高手當中最強四人之一。”


    王默暗暗吃驚,心想:“這四個人要是都還活著,豈不是又能出來興風作浪?”


    轉念一想,覺得自己有點過於震驚了。


    須知這四個人全都活著的話,修為高達“坐照”中段,別說遇到少師正那種神級高手,就算是遇到少伯庸,也能以一敵四,立於不敗之地。


    往大了說,縱然他們四個修為都是“坐照”高段,一旦與“入神”初段的神級高手決一死戰,即便四人聯手,恐怕最後也隻會被神級高手所殺。


    換言之,這四個人要是敢公然在江湖上露麵,以少師正江南武林盟主的身份,定然會用秋水神劍將他們斬殺於神劍之下!


    “至於其他兩人,一個是大內高手,一個是錦衣衛千戶。四人同時死在西湖底下,業已驚動了江南王……”


    “江南王?江南王是什麽人?王爺嗎?”


    “沒錯,此人就是一位王爺,封號為寧王。”


    “寧王?那為什麽又叫江南王呢?”


    聞言,梁良笑了笑,說道:“江南王是江湖中人對寧王的戲稱,這個叫法你聽聽就算了,以後可別張嘴亂說,免得自找麻煩。”


    王默若有所悟,點頭道:“好。那麽這個江南王是不是很厲害?”


    梁凉道:“比起他的祖父來,他差了不少。”


    “他的祖父是誰?”王默問。


    “第一代寧王朱權。“梁凉說道,“此人是朱元璋第十七子,十三歲封為寧王,十五歲鎮守大寧,麾下精兵八萬,其人更是精通道學,多才多藝,堪稱文武雙全。隻可惜他後來判斷失誤,被他的兄長朱棣奪去兵權,改封江西,後來一心向道,自號涵虛子。他的兒子死在他前麵,所以他的孫子在他死後做了寧王。”


    王默說道:“奇怪,既然寧王的封地在江西,那寧王為什麽會被稱為江南王呢?”


    梁凉解釋道:“傳說朱棣當年未做皇帝時,曾與朱權約定,要是當了皇帝,就與朱權平分天下。


    然而朱棣奪得天下後,不想封朱權為一字平肩王。朱權看出苗頭不對,就說自己可以去南方,且言明蘇州就好。


    朱棣說蘇州屬於京畿,不宜封王。朱權隻好說杭州。可是朱棣怎麽可能會讓朱權如願?一道聖旨下來,讓朱權去了江西南昌。


    江南有大江南和小江南之分,江西屬於大江南,所以朱權的孫子做了寧王後,江湖上的一些好事之徒就把寧王戲稱為江南王。


    這位江南王雖然比不上他的祖父朱權,但也頗有能耐。


    二十年前,有人說他想謀反,皇帝派人去查,結果沒有實證。兩年後,皇帝找了一個借口,將他的王府護衛改為南昌左衛,一來是想警告他,二來也是想奪他的兵權。


    然而這位江南王可不是吃素的,南昌左衛裏麵有許多人是他的親信,名義上不屬他管,其實跟以前沒多大區別。皇帝擔心把他逼急了真的會謀反,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後來皇帝死了,當今天子比較信任他,尤其是這幾年來,需要他代表皇族鎮守江南,隻要他不謀反,即便是做了越禮之事,也不追究,江南王之名,那便更加響亮了。”


    王默笑道:“看來這個江南王一點也不簡單哪。不知他多大年紀?”


    梁凉說道:“不到七十。”


    “原來他這麽老了。”


    “不然你以為呢?”


    “他應該會武功吧。”


    梁凉笑了笑,沒有做聲。


    王默看不出他是什麽意思,想問但又怕問錯了。


    片刻之後,梁凉才說道:“他應該懂武功的,隻是到底有多高,沒人清楚。我隻知道他的祖父朱權,身懷道門絕學,與龍虎山天師府的張天師交情極好,除了涵虛子這個名號外,還曾自號大明奇士,雲庵道人。


    朱權撰有一部道門著作,名為《天皇至道太清玉冊》,簡稱《太清玉冊》,傳聞內含一套奇門武學,極為高深。如果我是他,一定會把其中的內功心法傳授給孫兒。


    不過這畢竟是江湖傳聞,真假未知。但有一件事,卻是真的。


    朱權善於古琴,曾編著一部古琴曲集,名為《神奇秘譜》,其中收錄有六十多曲古琴譜,每曲皆為傳世之作,傳說失傳一千多年的《廣陵散》,就被記錄於《神奇秘譜》之中……”


    說到這裏,眼見王默聽得似懂非懂,便笑道:“你真要聽不懂,那也沒什麽,反正朱權編著的這本《神奇秘譜》,堪稱絕世神作。不但如此,朱權還親手製作了一件曠世寶琴,名為‘飛爆連珠’。


    那一年,我有一位老友途徑南昌,受到朱權熱情招待。


    兩人相談甚歡之際,朱權叫人拿來‘飛爆連珠’,當場為我那老友彈奏一曲《廣陵散》,其聲鏗鏘豪邁,壯誌淩雲,可謂紛披燦爛,戈矛縱橫。


    據我那老友後來所說,若非他內功精湛,當時就得抑製不住,做出冒犯朱權之事。


    誰曾想,就在當年年底,朱權得了一種怪病,不足一月,就此病逝。而隔年正好發生了土木堡之戰,大明損失慘重,天子被擄。倘若朱權當時還活著,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話音剛落,忽聽外邊響起一個聲音:“匹馬南來讀渡浙河,汴城宮闕遠嵯峨。中興諸將誰降敵,負國奸臣主議和。黃葉古祠寒雨積,青山荒塚白雲多。如何一別朱仙鎮,不見將軍奏凱歌?”


    語聲頗為蒼茫,正是於康。


    王默轉頭望去,見不知什麽時候,於康已經來到門外,神色略顯黯然,似有感而發。


    “原來這位於道長除了懂得武功之外,文才還如此了得,我倒是看走眼了。”王默心裏想。


    “好詩,好詩。”梁凉讚道,“於道長不愧是名門之後,出口成章,非一般人能比。”


    “慚愧,慚愧。”於康說道,“貧道才疏學淺,怎麽做出如此詩作?此乃先父二十多年前所做。”


    梁凉聽後,神色古怪,先是望了一眼王默,然後才對於康說道:“於道長,你又想起於少保了。”


    於少保?


    王默不知此人是誰。


    於康輕歎一聲,說道:“一晃十八年過去,先父的音容相貌一直栩栩如生,貧道未敢忘懷。”


    梁凉的情緒似已被他的語氣所感染,說道:“如果當年要不是……”


    於康忙道:“貧道一時忘情,打擾了兩位,還請恕罪。”


    梁凉看出他的意思,便沒再說下去,而是笑道:“恕什麽罪?這同春觀的觀主就是道長,我們兩個屬於客人,天底下哪有主人讓客人恕罪的道理?道長既然來了,那就請進來說說話吧。”


    “卻之不恭。”


    於康打個稽首,走入廳中。


    王默張了張嘴,要說些什麽。


    梁凉陡然叫道:“啊,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道長,我之前來的時候帶來了一壇好酒,乃上等女兒紅。道長有空的話,就請把它埋在那棵梅樹下,等我下次來了,將它取出,與道長浮一大白。”


    於康笑道:“梁老還是那麽愛喝。好的,貧道自當從命。”


    隨後,兩人說了一些家常話,王默一句也插不上嘴,就隻能聽著。


    過了一會,於康跟兩人告辭出去。


    王默總算逮著機會,低聲問道:“梁……涼涼,這位於道長究竟是什麽人?你們說的於少保又是何方神聖?”


    梁凉反問道:“你沒聽說過於少保嗎?”


    “沒有啊。”


    “於少保就是於謙。”


    “啊,原來是這位鐵骨錚錚的於大人。”王默總算明白了於少保是誰,心生崇敬。


    梁凉說道:“於道長是於少保的養子。那一年,於少保被冤殺,於家上下發配邊疆,於道長因為是養子,一年後得到赦免,路過京城,聽說於少保的遺體被一位都督收殮,便趕去拜訪。後來於道長將於少保的靈柩運迴杭州,歸葬於西湖邊的三台山。


    幾年前,於道長看破塵世,出家為道,住進了這同春觀,每到清明時節,都會去三台山祭拜於少保。然世人多忘,這天底下又有多少人還記得當年曾力挽狂瀾,誓死保衛京城的於少保呢?”


    王默聽了,不由暗道一聲“慚愧”。


    他雖然早已知道於謙就葬在西湖邊,但每次去西湖的時候,卻由於各種原因,都不曾去悼念過。


    連他這種敬慕於謙的人都這樣,更何況是別人?


    難怪許滸當初提到於謙的時候,會發那麽大的感慨。


    他暗自發誓,日後再去西湖,無論如何,都要去三台山中“拜訪”這位義父何衝口中所說的大英雄真豪傑。


    “不過……”梁凉話鋒一轉,說道,“於少保乃天下最有名的大忠臣,大英雄,這是毋庸置疑的。除非是奸佞小人,才會詆毀於少保。在這一點上,他卻要比另一個大忠臣要幸運得多。”


    王默微微一怔,問道:“還有另一個大忠臣麽?”


    梁凉點頭道:“當然。此人姓王,官至吏部尚書,與於少保一樣,也是位少保。不過這位王尚書曾經做過大學士,且不是一般大學士,而是謹身殿大學士兼東閣大學士,可謂位極人臣。”


    王默問道:“大學士是什麽官職?”


    梁凉笑了笑,說道:“大學士一職首創於唐朝,相當於皇帝的近侍。後來幾度興廢,但都沒什麽實權。本朝開國以後,朱元璋認為丞相權力太大,就廢掉了丞相,由皇帝親統六部。


    然而皇帝畢竟是人,又不是神仙,每天要處理那麽多奏章,忙不過來,隻得設立了大學士,有華蓋殿大學士、武英殿大學士、文華殿大學士、文淵閣大學士、東閣大學士,故稱殿閣大學士。後來朝廷又設立了謹身殿大學士,就成了四殿二閣。


    最初之時,能當上殿閣大學士的人,那都是很有學問和才幹的,但品階不高,並無實權,也就是皇帝的侍從,相當於顧問。後來,擔任殿閣大學士的人通常身兼要職,譬如說六部尚書或侍郎,而皇帝又多依仗殿閣大學士處理政事,所以殿閣大學士就開始有了實權。


    而出於禮貌,也為了跟翰林院的學士相區別,往往把殿閣大學士稱為閣臣,也有叫輔臣的。不過在民間,老百姓喜歡把殿閣大學士叫做閣老,甚至是宰相或宰輔。”


    王默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大學士這麽厲害。”


    梁凉聽了,卻是一笑,語帶嘲諷說道:“無論多厲害的官,也隻是官,真正厲害的是皇帝。皇帝一句話,任何官都要聽啊。”


    王默想了想,忽然問道:“涼涼,你說的這個王閣老,莫非名叫王直?”


    梁凉一怔:“你知道王直是誰?”


    “不知道,但聽說過。”


    “你說的這個王直乃是位名臣,年紀比王閣老大,資曆在王閣老之上,也曾做過吏部尚書,但他沒有入閣做過閣老。”


    “那這位王閣老叫什麽名字?”


    “此人名叫王……”


    沒等梁凉說出王閣老的名字,突聽一個兇狠聲音由同春觀外傳了進來:“牛鼻子,你跟我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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