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禮是誰?


    別說杭州府的江湖中人,就連整個江南,乃至中原武林的江湖人士,聽說過此人大名的比比皆是。


    如果說周府第一代莊主周倉是周家奠基人,那麽,周明禮就屬於周家的中興之主!


    周明禮的父親叫周賢。


    周賢的父親叫周泰。


    而周泰就是周倉的玄孫。


    但不管周賢還是周泰,論武功,這對父子都隻是“具相”中段的頂級高手,距離“具相”高段的頂尖高手尚差一個段位。


    而且,這對父子都不算什麽好人。


    他們在世的時候,做過不少欺負良善的壞事,惡名雖然比不上周倉的曾孫,也就是他們的父親和祖父,但杭州城的百姓曾背地裏罵他們父子為“奸父淫子”。


    六十幾年前,就在同一年,這對父子終於死了,殺死他們的是一位不知姓名的江湖好漢。


    後來,周明禮長大成人,將周家的內功修煉到極高層次,尤其是“誅神九劍”,三十歲左右就學了其中“七招”,就算是遇到修為在他之上的高手,也會死於他的劍下。


    可是周明禮和他的祖父、父親完全不一樣,他是個大俠。


    死在周明禮劍下的人,無一不是江湖上的兇徒、惡徒。


    是故,就在他四十歲的時候,有人尊他為“西湖劍豪”。


    十多年以前,周府在杭州城名聲極好,就連江湖上的人一提到周府,首先想到的就是“俠義無雙”這四個字。


    然而自從周明禮把周府的事務交給兒子周中尚打理以後,周府的名聲就一年不如一年了。


    尤其是這幾年來,周府名聲在周霸先的惡名影響下,一落千丈,仿佛迴到了百年以前。


    要不是周明禮乃一代大俠,就憑周霸先在杭州城的所作所為,早就被人收拾了。


    有人不解周明禮為什麽不管管這個孫子。


    可有人說了,周明禮老了,想管也管不住,或者舍不得管。


    人終究是人。


    千古以來,又有幾個聖人?


    況且就算是聖人,後代也會出現不肖子孫呢。


    對於周明禮的事跡,王默多少聽說過一些。


    那天要不是被逼無奈,處於生死邊緣,他也不會殺了周霸先。


    而今,他對高個老人的身份產生了懷疑,也不知道這個老人到底是不是周明禮。


    如果是,除非周明禮知道他就是殺了周霸先的兇手,否則以“西湖劍豪”的俠名,怎麽會對一個陌生人如此無禮?


    如果不是,那此人的武功也太高了,周府之中還能有除了周明禮之外的絕頂高手?


    “唉……”高個老人見王默沒有吭聲,突然發出一聲長歎,說道,“沒想到我周明禮活了八十歲,居然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王默明明聽得出他是在試探自己,但又不能不有所表示:“啊,原來老前輩就是周家莊的周老莊主,晚輩有禮了。”說完,朝周明禮行了一個晚輩禮,顯得頗為恭敬。


    然而他的心中,卻是在想:“此人果然就是周明禮!這老頭到底是什麽意思?”


    隻見周明禮雙手一伸,做了一個不必多禮的姿態,笑道:“小兄弟這麽禮貌,定是出自名門世家,不知小兄弟貴姓?”


    “晚輩姓陳。”王默隨口說道。


    “原來是陳小兄弟。”周明禮伸手一摸花白長須,滿臉慈祥,“陳小兄弟既然聽說過老朽的名字,應該知道老朽不是壞人,不知老朽的小小要求,陳小兄弟能否成全?”


    “晚輩自當從命。”


    王默雖然知道自己這麽做是在冒險,隨時會玩火自焚,但迫於形勢,不得不出此下策。


    隻見周明禮朝前走去,步態從容,一點也不像是有加害王默的用意,僅僅隻是想讓王默陪自己走一走,聊一聊。


    王默轉身跟上,想說些什麽,可轉念一想,唯恐言多必失,會被周明禮看出破綻。


    好在周明禮隻顧往前走,倒也沒有問他什麽。


    不多時,兩人走到一處,乃是個湖邊涼亭。


    周明禮走入亭內,當先坐下,然後伸手一指,笑道:“陳小兄弟請坐。”


    王默忙道:“周老莊主身份尊貴,晚輩怎麽敢坐?”


    周明禮聽了,也不強求,目光望向湖麵,也不知在瞧些什麽。


    王默等了一會,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也就四目張望,打量起四周來。


    片刻之後,周明禮突然站了起來,伸手指向湖心,問道:“陳小兄弟,你看到那座小島了嗎?”


    王默當然看見了。


    那是一座位於西湖中心的小島,雖然不大,但島上有一座寺院,四周建有三座寶塔,遠遠望去,頗有點佛氣繚繞的味道。


    “晚輩看到了。”王默點點頭。


    “你可知道島上的寺院叫什麽名字?”


    “晚輩不知。”


    “此寺名叫湖心寺,最初建於宋代年間,數百年來,多有損毀。十三年前,這湖心寺殘破不堪,無人照料,而那泛舟湖上的遊客當中,有那麽一些不講功德的人,時常上島隨地大小解,弄得島上汙穢不堪。老朽得知此事以後,不忍見此島荒廢,便花了一萬兩銀子買下此島,將島上的湖心寺修葺一遍,倒也有模有樣……”


    “周老莊主此舉可謂功德無量。”王默稱讚道。


    周明禮笑了笑,說道:“老朽也隻是量力而為,算不上功德無量……”微微停頓了一下,突然朝湖心那座小島招了招手,像是在跟什麽人打招唿。


    王默凝眸望去,隱隱看到一條人影站在島上的一座寶塔下,像是個六十來歲的老者。


    那老者速度飛快,轉眼走到湖邊,上了一條小船。


    沒多久工夫,那老者便已乘船來近。


    王默見了,暗暗吃驚,心想這人內力如此深厚,恐怕是個頂尖高手。


    仔細一瞧,不由嚇了一跳。


    原來,那老者的模樣與周地竟有幾分相似。


    “難道此人就是周天?!”王默心頭大震。


    “老爺。”


    老者站在船頭向亭中的周明禮躬身行禮。


    周明禮點了點頭,說道:“周天,這是我剛認識的陳小兄弟,我們要到湖心寺去,到岸之後,你先去準備酒菜,其他的事就不用管了。”


    “是,老爺。”周天說道。


    王默心頭惴惴,若非定力超強,怕是已經冷汗直冒。


    但即便是如此,周明禮也看出了他神色有點異常,問道:“陳小兄弟,你沒事吧?”


    王默怕他起疑,忙說道:“沒事。”


    “那好,我們上船吧。”


    話音剛落,周明禮突然從亭子中飛了出去,如大鳥一般飛落在船上,船身未見晃動。


    王默看出他這麽做的用意,心想事已如此,走一步算一步,便施展輕功掠出涼亭,不輕不重落在了船上,使得船身微微晃動了一下。


    這倒不是他故意為之,而是以他的輕功,真要全力施展的話,也能做到不令船隻晃動,但那麽一來,豈不是會讓周明禮對他更加疑心?


    所以他隻是以正常水平上船而已。


    果然,周明禮見他上船以後,麵泛微笑,說道:“陳小兄弟,老朽看你也就二十多歲,但輕功已這麽好,實在難得。今後多加苦練,不出幾年,就能達到老朽這般境界了。”


    王默忙道:“周老莊主過獎,晚輩這點道行與你老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周明禮微微一笑,也不多言,隻是吩咐周天劃船。


    周天一邊劃船,一邊使用內力催動小船,速度飛快。


    不久,小船乘風破浪一般靠近湖心寺所在的小島,停泊在一處水域。


    周天上了島,自去準備酒菜。


    周明禮則是帶著王默在島上閑逛,興致很高。


    王默為了不讓周明禮懷疑自己,隻得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其實內心苦不堪言。


    這要是換了其他人,想方設法都要找借口離開,以免時間長了,會有大麻煩。


    但不知怎麽迴事,王默有種不祥的預感,那就是無論他有什麽借口,隻要敢說離開的話,周明禮隨時會同他翻臉。


    這倒不一定就是周明禮識破了他的身份,極有可能是因為周明禮“找”的人就是他!


    或者可以說,他已經被周明禮盯上了。


    無論他是誰,除非有能力反抗周明禮,或者周明禮突然改變主意,讓他離去,否則他就得乖乖聽從周明禮的安排,若有拂逆周明禮的意思,怕是會立刻遭遇毒手。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天色昏暗,湖心寺中亮起燈籠,三座寶塔也被周天點亮了佛燈,佛味更濃。


    王默跟著周明禮進入湖心寺,一直走到飯廳內。


    隻見周天早已擺好酒菜,五菜一湯,頗為豐盛,香味撲鼻。


    王默才剛坐下,周明禮就讓周天為他倒了一杯酒。


    他硬著頭皮喝了下去,麵孔略紅。


    周明禮見了,嗬嗬一笑,說道:“原來陳小兄弟不甚酒力,那就不必喝了,吃菜,吃菜。”


    王默暗想:“以這兩個人的武功,真要害我,根本用不著下毒。如果我今晚會死在這裏,與其做過餓死鬼,倒不如做個飽死鬼。”


    想罷,拿起碗筷,像是幾天沒吃過飽飯似的,大口吃起來。


    不一會,他吃了四大碗米飯,菜也吃了不少。


    周天看似在旁伺候著,其實一直在暗中觀察他,雖未看出他身上有易容過的痕跡,但總覺得這個人有點古怪。


    這時,周明禮在喝了十幾杯悶酒以後,突然將筷子往桌上一放,發出了嗚嗚咽咽的聲音。


    王默抬眼一瞧,不覺愣了愣:“周老莊主,你老哭了?”


    “老朽確實哭了。”周明禮居然承認。


    “不知你老何事如此悲傷?”


    “老朽有一孫兒,名叫周霸先……”


    聽到這裏,王默心頭不由咯噔一跳,極度吃驚:“難道這老家夥早已識破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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