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從早到晚,王默均要經曆一番苦戰。


    他與李大年的交手完全就是碾壓,但不是他碾壓李大年,而是他被李大年碾壓。


    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了,要是換了另外一個人,別說三天,連半個時辰都熬不住。


    所以苦戰的苦,更大層麵上是心理上的苦。


    對於王默來說,肉身的苦,已不算個事,反正他以前又不是沒有經曆過類似的事。


    但心理上的苦,才是真的苦。


    苦到某種程度上的時候,那也不叫苦了,而是絕望。


    好在王默意誌堅定,無論多大的苦,他都抱有一絲信念。


    那就是“精神勝利法”。


    隻要不死,隻要還有思想,他都有希望熬過去。


    李大年不就是想鍛煉他嗎?


    好!


    老子就讓你“為所欲為”。


    隻要老子精神還在,就沒人可以打敗老子!


    正是出於這種奇異的想法,王默才堅持到了最後一天,即第四天。


    當他累得躺在地上,渾身傷痕累累時,他居然笑了。


    他笑自己終於“打敗”了李大年。


    李大年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滿意,低頭望了他一會,忽然問道:“你想不想參加論武會?”


    論武會?


    王默尚未恢複過來,意識還有點懵。


    “如果你想參加的話,我給你報名。”


    王默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實在太累,僅僅吐了一口氣。


    “既然你不反對,那就這麽說定了。”


    “我……”


    “論武會將在後天舉行,你可以好好休息一天。祝你取的好成績。”


    李大年說完,揚長而去。


    喂,你跟老子迴來!


    老子什麽時候答應要參加論武會?


    王默想爬起來追上去。


    但是,他連動一下都很費力,自是隻能露出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


    此時此刻,他才知道“魔鬼”是指什麽。


    李大年若不是魔鬼,那世上就沒有魔鬼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黑了下來,王默覺得有點力氣了,就打算爬起來去吃晚飯。


    “王師弟,你這是怎麽了?被人蹂躪了?”有個聲音說道。


    不用去看,王默就知道是許滸。


    這家夥就會說風涼話,虧自己還把他當兄弟。


    可能是許滸猜到了他心裏在想些什麽,不等他起來,就走到他身邊坐下,居然給他拿來了飯菜。


    “這是我精心為你挑選的菜肴,你不是很喜歡吃迴鍋肉嗎?瞧,我給你弄了一大盤,你要是覺得不夠,我還能去給你再拿一盤。”


    許滸將飯菜放在地上,雙手獻上筷子。


    王默本來想說幾句,但話到嘴邊,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他默默接過筷子,默默夾菜吃飯。


    許滸沒有說錯,他確實很喜歡吃迴鍋肉,因為迴鍋肉是何衝最拿手的菜,也是何衝的家鄉菜。


    他曾問過何衝的家鄉是哪,何衝隻說是四川,但沒詳細說。


    也正因為何衝是個四川人,身上有濃厚的蜀人味,就算他是在湖廣出生長大的,但耳濡目染之下,更像是個四川人。


    每當吃到迴鍋肉,他就會想起何衝,懷念何衝親手做的迴鍋肉味。


    他現在還不能為何衝報仇,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邊吃著迴鍋肉,一邊迴想以前的好日子,如果何衝真的在天有靈,應該能聞得到這滿是家鄉味道的菜香吧。


    “王師弟,你是蜀地人吧?”許滸突然問道。


    “不是,我是湖廣人。”


    “原來是湖廣啊,湖廣哪兒?”


    “襄陽。”


    “襄陽?那豈不是與德安府屬於近鄰?”


    王默問道:“許師兄,聽你的口氣,你是湖廣德安府人?”


    許滸笑道:“我祖籍確實是德安府,不過我高祖父後來因為打仗,去了四川,再後來,我曾祖父又去了別的地方。你要說是我湖廣人,那也是,你要說我是四川人,也不無不可。”


    王默本來想問他祖父或者父親後來有沒有改變居住地,但尋思真要這麽問了,不就是查戶口嗎?


    他與許滸能成為好朋友,並非無話不說,無話不問,而是大家惺惺相惜,彼此敬重。


    當然,他比許滸年紀小,更要尊重這位“大哥”。


    “這麽說,我們就是鄉鄰了。”


    “不錯,不錯,就是鄉鄰。那麽,王師弟,你去過武當山嗎?”


    “去是去過,但武當山太大,我沒怎麽玩過。”


    “恕我冒昧,你既然是襄陽人,為何不拜入武當派門下,而是千裏迢迢跑到杭州來拜師學藝。”


    “我……怎麽說呢……”


    “如果不方便,那就不用說了。”


    “其實也沒什麽不方便,我曾想拜入武當派門下,但可能是我與武當派有緣無分,沒有成功。不過我能來刀劍山莊學武,也是多虧了武當派的某個老前輩指點。”


    “這麽傳奇,以後有機會,我倒想聽聽你的故事。”


    王默說道:“也別光說我,那麽你呢?你是怎麽來這裏的?”


    許滸笑道:“我嘛,因為人長得帥,遠近聞名,許多小姑娘都喜歡我,天天跑來我家勾引我。我老爹看不下去,就把我送入了刀劍山莊,說是要磨煉我的意誌。不過你也知道,顏值高的人,往往都是孤獨的。要不是你來了,我在刀劍山莊五年,怕是連個朋友都沒有。”


    王默哈哈笑道:“許師兄,輪吹牛,我誰都不服就服你。”


    “我不是吹牛,我……”


    “好了,好了,我不扶牆也要服你。其實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什麽事?”


    “我也要參加論武會。”


    聞言,許滸突然笑了,臉上寫滿了兩個大字,那就是:不信。


    “許師兄,你笑什麽?”


    “王師弟,我水土不服就服你,原來你才是真正的吹牛高手,我甘拜下風,五體投地。”


    說完,許滸當真站了起來,作揖到底,就差真的五體投地了。


    王默見他不信,也沒多做解釋。


    反正等到論武會正式召開以後,他是不是吹牛,一切自然明了。


    ……


    論武會。


    刀劍山莊每兩年舉行一次的比武大會,僅限於下聖院。


    不過每當到了論武會的日子,上聖院和中聖院都會派人列席。


    刀劍山莊成立一百多年來,至今為止,已舉行過四十九次論武會,如果加上這次在內,那就是第五十次。


    人生能有多少個五十?


    對於武林來說,每年都會有新的人物出現,新的幫會成立。


    當然,也會有不新的人死掉,不新的幫會滅亡。


    這就是殘酷的江湖。


    很少有人可以在江湖上永言不敗,也很少有幫會宗門超過五十年而不煙消雲散。


    然而,刀劍山莊的曆史超過了百年,足以說明刀劍山莊的強大。


    天下武林,地上江湖,除了日月聖地之外,包括少林、武當,都不敢說自己能穩壓刀劍山莊一頭!


    所以第五十次論武會對於刀劍山莊來說,不光是下聖院,就連整個刀劍山莊,都有著巨大的紀念意義。


    據傳聞,刀劍山莊的莊主,也就是素有“刀劍無雙”之名的少師正,將會出現在這次論武會上。


    老實說,下聖院那麽多弟子,因為全都是外門弟子的原因,絕大多數都沒有見過少師正。


    如果能親眼見到少師正,哪怕隻是遠遠看上一眼,對於任何一個外門弟子來說,都將是一輩子最大的榮光。


    說句一點也不過份的話,少師正好比皇帝,外門弟子好比不入流的小吏,真要能見到皇帝,小吏祖墳肯定是冒青煙了。


    王默與其他人一樣,也想見見這位傳說中的大人物。


    可是,傳聞不足信,少師正並沒有現身。


    代表少師正蒞臨下聖院的人,是一位名叫羅寶的頂級高手。


    羅寶,現年四十八歲,紹興會稽人,武道段位“具相”初段。


    羅寶有三個身份。


    第一個身份是上聖院首席,地位僅次於上聖院院長。


    第二個身份是“梅園”副總管。


    梅園是少師正居住的地方,自有一套人員。


    如果說刀劍山莊是皇城,那梅園就是皇宮,梅園總管就是禦前親軍首領,副總管就是副首領,地位很高,且屬親信。


    不過,羅寶的第三個身份比前兩個身份還要大。


    因為這個身份足以讓他在刀劍山莊唿風喚雨,橫行無阻。


    他是少師正的大舅子!


    “大舅子?”


    當王默從許滸口中得知羅寶的身份以後,不由愣了一下。


    據他所知,莊主早已年過六十,羅寶還不到五十歲,是怎麽當上莊主大舅子的?


    他想問清楚,可是許滸沒那麽多時間,也不敢隨便亂說,含含糊糊就過去了。


    羅寶發完言,然後是總長老派來的親隨發言,但不是周全,而是一個名叫秦常知的人。


    秦常知的武道段位比羅寶高,且高出不止一個等級,而是兩個,乃“具相”高段。


    等秦常知說完,才輪到宋康。


    宋康隻說了五個字,那就是:論武會開始。


    這位下院院長性情古怪,據說四十多年前曾被譽為刀劍山莊的“三大天才”之一,但不知怎麽迴事,十六年前,他沒有當上“大明堂”的堂主,而是由護法升為下院院長。


    王默曾聽許滸說過,宋康的段位,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經是“具相”高段。


    至於這十六年來,宋康有沒有踏入坐照之境,就沒人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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