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律從來沒這麽想掐死過一個人——就連耿氏也沒有。

    看見楚律麵沉如水地出了書房,機靈的翠墨也不敢上前去問一聲他要去哪,翠墨猶豫一番,為免遭了池魚之殃,便依舊留在書房外。

    一路咬牙切齒地進了角門,待看見了蒲榮院大門,楚律冷哼一聲,暗道這次該心虛的人是石清妍,自己為何要去主動見她?想著,一氣之下便向不曾去過的第一組院子走去,暗道石清妍要主動尋來解釋還好,若是她像耿氏一樣心虛地“大度”“能容人”,自己今日就非掐死她不可了。

    第一組院子裏如今也沒剩下幾個侍妾,此時竇玉芬、孫蘭芝二人正在屋子裏同欣賞一盆新鮮的水仙花,冷不丁地聽說楚律來了,嚇得竇玉芬指尖一僵,就將正撫摸著的水仙花掐掉一朵,顧不得去看那朵水仙花慘兮兮地漂浮到清水上,二人便趕緊迎了出去。

    楚律大步流星地進了第一組院子,瞧見孫竇二人是哪間屋子出來的,便邁進哪間屋子,待進了屋子,便沉著臉坐在椅子上,雙目冒火地看著孫竇二人,沉聲說道:“留下一人侍寢,另外一人退出去。”

    孫蘭芝、竇玉芬二女心裏一沉,都疑心這是楚律、石清妍兩個又合夥做戲要將她們趕出錦王府,畢竟早先石清妍那一出假懷孕趕出的女人太多,且從石清妍假小產後楚律並未有反應來看,楚律、石清妍兩口子就是齊心合力要整治她們呢,今日未必不是楚律先來個引蛇出洞,然後石清妍再來個甕中捉鱉,叫她們有苦說不出,隻能任由石清妍將她們兩個攆出去;倘若不是,楚律這臉色也是來者不善,多半是跟石清妍吵架了,畢竟若沒吵架,這楚律出人意料地不去蒲榮院,來她們這做什麽?

    孫蘭芝一邊嘀咕著自己哪裏對不住石清妍了,要叫她趕出錦王府,堆著笑臉說道:“王爺,侍寢表上今日排著的人被趕出王府了。”而且這白日宣淫也要看是誰,倘若是她們,定然要被一個淫字壓死。

    楚律冷笑道:“侍寢表?你們瞧不出那侍寢表徒有其名?竇姨娘留下,孫姨娘出去。”

    孫蘭芝舒了口氣,心道自己一句話石清妍便將王鈺這麽個好女婿給了她們家,可見石清妍心裏還是器重自己的。

    竇玉芬眼皮子一跳,暗道除了孫蘭芝略比自己得石清妍一點歡心,此外再沒人比得上自己,竇家聽說孫蘭芝替自家妹子要了王鈺這麽個女婿,都殷殷切切期盼自己哪一日將賀蘭辭拉到竇家去,自己的大好前程豈能因楚律的一時興起毀了?忙說道:“

    王爺,婢妾今日不舒坦……在小日子裏頭……還有這是蘭芝的屋子,婢妾不打攪王爺了,婢妾立時告退。”說著,一福身,便要向外走。

    孫蘭芝忙拉住竇玉芬,對竇玉芬這禍水西引的手段十分不待見,心道竇玉芬嘴上說不在意,果然心裏嫉妒自己更討石清妍喜歡,擠出一個笑容,笑道:“玉芬,你我的小日子都在一起,你怎地忽地來潮了?王爺要你留下,你留下就是了,這般說,可是嫌棄王爺了?”

    竇玉芬看孫蘭芝一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德性,立時也皮笑肉不笑地迴道:“蘭芝,你前兩日不還盼著王爺過來嗎?如今王爺了,可見是老天聽到你的願望了。”

    孫蘭芝心道誰會為了那一點無痛微癢的小事放棄大好前程,呲著牙笑道:“玉芬——”

    楚律不曾想過有朝一日這極會巴結逢迎人的孫蘭芝、竇玉芬也會嫌棄自己不肯侍寢,冷笑道:“你們二人不必謙讓,一起來吧。”說著,起身便要向裏間床上去。

    孫蘭芝、竇玉芬二人顧不得內訌鬥嘴,噗通一聲重重跪下,磕頭求道:“請王爺高抬貴手,婢妾們哪裏錯了,還請王爺指點,婢妾定然改正,便是抄寫大悲咒,婢妾也無怨言。”

    楚律握拳,冷笑道:“寧可抄大悲咒也不侍寢?”

    孫蘭芝與竇玉芬二人偷偷對視一眼,孫蘭芝大著膽子問:“……王爺,王妃可準了?”

    楚律心裏的怒火一時傾瀉出來,伸手將能夠觸及到的水仙盆子下的高幾推倒,聽見孫竇二人一聲驚唿,又抬腳踹了一下椅子,心道這二人不願意侍寢,自有願意侍寢的人,冷冷地看了眼即便嚇得半死依舊跪著磕頭苦求的孫竇二人,便大步向外走。

    楚律走到外頭,正撞上聽說楚律來孫蘭芝房裏因而過來打探消息的祿年,祿年在門外隱約聽到孫蘭芝屋子裏的動靜,心裏想著孫蘭芝、竇玉芬這兩人也有惹出楚律的那一天?才想著,退出來時偏遇上楚律,於是一時唬住,忙低頭垂手立在一旁等著楚律先走。

    “你屋子在哪裏?”楚律的聲音寒得能滴下水,心道自己過蒲榮院而不入,丫頭們焉能不告訴石清妍此事,她竟然明知道了還沒動靜,可見早先那什麽“不讓給別人”的話,不過是逢場作戲,引他入局。

    祿年心裏一跳,雖說楚律來了孫蘭芝這,她心裏有些嫉妒羨慕,但倘若叫楚律去了她那邊,她是萬萬不敢的,祈年早叮囑過他楚律跟石清妍關係好得很,叫她無論如何都要避開楚律。是以此時不舍

    得楚律這塊近在嘴邊的肥肉,卻還是忍痛堆笑道:“王爺問這個做什麽?婢妾的屋子亂的很,沒得埋汰了王爺的貴體。”

    楚律眯住眼睛,心道好一個識時務,隻是這時務未免太本末倒置,竟是一個個都顧忌著石清妍,不將他放在眼中呢?不耐煩多搭理祿年,便又向外去,半路遇上才從第二組竄門出來的蕭纖妤,看見蕭纖妤要迴避,便抱著手臂揚聲道:“蕭姨娘的屋子在哪裏?本王想去歇一歇腳。”

    蕭纖妤驀地睜大眼睛,原本她是想躲迴第二組院子的,此時被楚律喊住,隻得迴過身來,走近楚律後俯身道了一聲王爺萬福,隨即茫然地看著楚律,說道:“王爺要歇腳,去前頭王妃那就是了。”

    “本王要找你侍寢。”楚律直截了當地說道。

    蕭纖妤一愣,隨即整個身子打起顫來,心裏將白日宣淫想了一想,又覺自己侍寢表上的日子不是今日,又看楚律這滿身怒氣,心道楚律這是不知從哪裏受了氣,於是來作踐她呢。她素來老老實實規規矩矩,雖盼著偶爾得了楚律青眼,卻不從做過見不得人的事,如今竟然被楚律這般輕賤……想著,不由地簌簌落下眼淚,身子一軟,歪在身後丫頭身上,哽咽道:“王爺就這般瞧不起婢妾?要這般羞辱婢妾?”暗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不敢提夫妻並敬重二字,但楚律也不該這般欺負她。想著,便又淚如雨下。

    麵對這麽個人,楚律縱使滿身□也要被澆得沒興致了,更何況此時他隻有一腔怒火,冷笑兩聲,並未往白日宣淫上去想,冷聲道:“本王如今才知叫誰侍寢便是欺負誰!”才要走,就見石藍婕領著人過來,心道石藍婕總不會似那些不識時務的女人一般推諉,對石藍婕招手,似笑非笑道:“本王要去你那歇腳,可否?”

    石藍婕心中大喜,忙溫婉又嬌羞地笑道:“王爺怎麽想起去婢妾那,婢妾那才烹了好茶,王爺去嚐一嚐?”

    楚律點了點頭。

    石藍婕心中大喜過望,雖也知這未必不是楚律、石清妍聯手設下的陷阱,那出假懷孕已經叫她看明白石清妍當真是十分得楚律寵愛,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相貌上不輸石清妍什麽,隻差在出身上,此次叫楚律食髓知味,楚律焉還會再似處置旁人那般處置了她?

    楚律並不在意石藍婕心中如何想,隨著石藍婕去了第五組院子,看也不看院子裏董淑君那大吃一驚的神色,便進了石藍婕的屋子,在明間坐下後,冷眼看著石藍婕做小伏低地殷勤伺候,眼睛不時瞄向屋子裏的刻漏,就單

    等著石清妍過來。

    石藍婕看楚律不言語,也不動作,並不似急著要人瀉火的模樣,雖知自己該抓住時機快些將正經事辦了,但也不肯太過露骨,於是笑道:“王爺,聽說這兩日姐姐叫人多做骨頭湯來喝,可是如今喝骨頭湯才是北邊進補的法子?婢妾來北邊時日不多,不知道這個。”說話間,瞧見楚律衣擺上有些水漬,便拿了袖子裏的帕子矮□子去給他擦,心道此時楚律該是能清楚地看見自己那曼妙的腰肢的。

    “爹矬矬一個,娘矬矬一窩,你們一家都是矬子矮子,她還妄想長高?隻怕全天下的骨頭都叫你們家人啃了,你們家也難能出來一個高個。”瞅著跟石清妍仿佛的麵龐,楚律的怒火又傾瀉出來,怎麽瞧著石藍婕怎麽不順眼,心道像誰不好,偏要長得像石清妍?!若不是還有些理智,便恨不得將石藍婕當做石清妍掐死。

    石藍婕雖也被楚律一竿子給打了,但是,她立時聽出楚律這是跟石清妍鬥氣,忙跪下說道:“王爺,王妃姐姐哪裏不好,我替她跟您賠不是,你原諒她一迴子吧。”眼睛脈脈地滿懷期盼地看向楚律。

    楚律一怔,因這臉龐太像某人,竟有些微微心動,隨即支著自己下巴,心道太後跟賢妃那般相像,先帝卻隻寵愛賢妃,賢妃相貌才華樣樣比不得太後,但卻就因這比不上才略顯尋常,莫非先帝早年寵愛賢妃的時候,不過是在心裏寵愛一個略有些尋常的“太後”?

    石藍婕不知楚律因她相貌跟石清妍相似就想到前朝舊事上頭去了,又一邊拿了帕子去擦楚律衣襟,一邊微微仰頭,說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姐姐在家時被母親寵壞了,求王爺讓一讓她吧。”

    “據本王所知,王妃算不得你們家十分得寵的女兒。”

    石藍婕訕笑一聲,心道楚律怎替石清妍說起話來了,忙道:“總之,王爺消一消氣,跟王妃姐姐說句好話,哄一哄她吧。”

    楚律冷冷地看向石藍婕,聽石藍婕這煽風點火的話,不由地越發冷靜下來,竟又想石將軍領兵,不知他跟賀蘭辭、王鈺哪一個會先得了亙州府,若是石將軍得了,楚徊未必肯將亙州府給了他。

    石藍婕原想著楚律該怒吼一聲“誰要給她說好話”,此時見楚律的怒火不但沒被自己扇起,反而莫名其妙地收斂了,心裏不由地著急起來,猶豫著要不要她先主動一些,雖說楚律心裏定會以為她有些輕浮,但日後她總有叫楚律改觀的時候。

    正想著,外頭宓兒喊道:“王妃來了。”

    石藍婕心裏一緊,心道她還跟楚律沒做什麽,石清妍就來了?

    楚律聞言,立時抓起石藍婕,大步走到裏間床邊,將石藍婕拋在床上,便欺身壓過去。

    隻聽見嗖得一聲,一聲金器脆響聲隨即在屋子裏傳開,楚律頭上的金冠被一隻羽箭射落,滿頭烏發披散下來,黑發遮著半邊臉,楚律訝異又憤怒地迴頭,心道隻差一點點,她就射死自己了,迴頭看見石清妍肩上架著弩站在裏間門邊冷冷地看向床上,不由地心中大定,待要轉身坐在床上或戲謔或嘲諷地她兩句然後看她如何辯解開解楚徊的事,又見自己稍稍動作,又有一支羽箭從自己耳邊擦過,耳朵雖未被箭矢射中,但飛速穿過的箭羽也將耳垂擦得火辣辣地疼。

    石藍婕還未從被楚律壓倒的欣喜中醒悟過來,便遇上這等變故,看石清妍滿眼殺氣,便忙推開楚律滾下床就要去摟住石清妍的腿,才撲了兩步,又見弩上的箭矢對著自己的額心,忙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打著哆嗦臉色慘白地說道:“姐姐,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不知何時竟嚇出眼淚,手心裏沁出冷汗,毫不懷疑石清妍是真的想殺了她。

    楚律也因石清妍一身殺氣愣住,因她殺得理智氣壯,就莫名地有些心虛,疑心自己哪裏誤會她了,即便她開解楚徊是真,但興許哪裏有自己不知道的隱情呢?

    “滾出去。”石清妍冷聲道。

    石藍婕心中一喜,脫口道:“多謝姐姐不殺之恩。”說完,又倉皇窘迫地向屋外爬去。

    石清妍放下弩,又冷冷地看了眼楚律,似是沉吟一番,便抿著嘴,又將弩對準了床上的楚律。

    “你要謀殺親夫?殺了本王,你能跑的了?”楚律用手支著身子,斜坐在床上,卻也不怕石清妍當真要殺他,反倒因她這舉動莫名地生出一股詭異的欣慰來。

    “你在哪,我就在哪,你死了,我自然也要隨著你,用得著跑嗎?”石清妍冷著臉說著膩人的話。

    楚律一怔,直直地看向石清妍的眼睛,不由地在心裏感歎起來,心道他這一輩子,或許也隻能遇上這麽一個寧肯拉著他一起死也不將他讓給旁人的決絕女人了。

    “你還要在她床上躺多久?”石清妍冷笑道,走到床邊,將弩往床上重重一砸。

    楚律避開後床上就響起一聲金玉碰撞聲,見是弩砸在了楚律掉在床上的金冠上,石清妍便一跺腳,轉身向外頭去。

    楚律伸手撿了石清妍的弩,此時雖有些自省地

    知道自己不去問她內情先發作起來有些糊塗,但仍不肯先拉下臉麵,拿著弩對準石清妍,搭上一支羽箭,冷著臉說道:“方才王妃射了本王兩箭……”

    “你射本王妃的次數多了去了,趕緊走。”石清妍頭也不迴地說道。

    楚律因石清妍這曖昧的話撲哧一聲笑了,手中擺弄著石清妍那金鑲玉的弩,便披散著頭發隨著石清妍出了石藍婕的屋子。

    石藍婕抖若篩糠地看著這兩人一前一後出來,因楚律平靜地站在石清妍身後,便知自己要倒黴了,又被石清妍冷冷地瞪了一眼,不由地心中大駭。

    “你當真是清白的?”石清妍眯著眼說道。

    “姐姐,我是清白的,是王爺,是王爺拉著我進去的。”石藍婕撲騰一聲跪下,伸了手指就指向楚律。

    楚律此時也沒心思去想石藍婕這十分冒犯他威嚴的舉動,嘴角掛著一抹淺笑,看著石清妍為他大發雷霆,瞄了眼石清妍,見她雖短小但氣勢十足,不由地暗自點頭,心道便是生下一窩矮矬子,也是一群氣勢上足以壓倒眾人的矮矬子。

    “這次錯不全在你,就算了,若有下次,我定然拆了你的骨頭。”石清妍中氣十足地恐嚇道,隨即轉身向外走去。

    石藍婕偷偷看了眼楚律,見楚律自始至終不發一言,也不看她一眼,不由地心中一涼,暗道難不成皇帝將她給了他,她還算不得他的女人,不能近了他的身?心裏縱有萬千委屈不甘,奈何此時沒人給她撐腰,隻能將苦水往肚子裏咽。

    石清妍跟楚律一前一後向前邊去,路上少不得出來要遇上出來證明自己比石藍婕更清白的孫蘭芝、竇玉芬,就連蕭纖妤,也跟在孫竇後麵,以證明方才她“堅貞不屈”,沒受了楚律蠱惑。

    石清妍淡淡地看著這幾人,說道:“樂意改嫁的就改嫁,不樂意改嫁的就一輩子乖乖地在錦王府裏頭守活寡。聽我的,我叫你們在益陽府要風得風要雨的雨,不聽我的,我定會叫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孫蘭芝、竇玉芬等人雖早看出石清妍是不會大度地叫楚律去旁人那,卻也不曾聽她直白地將這意思表露出來,此時終於聽到她這狠話,不由地一個個忖度起來。

    就連趕過來的董淑君也因這話愣住。

    眾女偷偷地瞄一眼楚律,終歸不肯變節改嫁,也不敢丟人地被掃地出門,細想一想,若當真能風風光光地在益陽府要風得風,也不算是委屈。

    於是家人就在益陽府

    ,寧死也不肯改嫁的孫蘭芝、竇玉芬二人忙先說道:“婢妾們生是王妃的人,死是王妃的鬼,自然聽王妃的,王妃說什麽,婢妾們便信什麽。”

    董淑君忙也低了頭,不用想便知若是她改嫁汙了董家名譽,董家人定再也不會認她,如此她就成了無根之人……且石家漠哥哥,她這輩子也隻能在心裏偶爾想他一想了,“……婢妾也聽王妃的。”

    蕭纖妤才哭過一會子,此時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婢妾也一樣。”

    “日後想去廟會的去廟會,想迴娘家探親的迴娘家。除了一樣事不能做,其他的愛幹什麽幹什麽去。”石清妍冷著臉說道。

    難得見石清妍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楚律搖了搖頭,心道這女人終於為他患得患失了。

    孫蘭芝、竇玉芬等人見石清妍施恩,不由地忙又謝恩。

    董淑君試探道:“聽聞府內許多人家的兒子出征,郡主要忙著安撫這些人家,不知婢妾能否跟郡主同去?也算是為錦王府出一份力。”

    “去。”石清妍說道。

    沉水立時接著道:“奴婢立時替董姨娘跟郡主說一聲。”

    能夠隨著楚靜喬出去,自是證明了那句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是真話。

    孫蘭芝、竇玉芬二人心裏豁然想到過年後她們定要風風光光地迴趟娘家,以證明石清妍對她們的寵信。

    正如孫蘭芝所想,那男女之事終歸不過是錦上添花的事,無痛微癢的忍一忍就過去了——再說進了錦王府這麽些年,她們原就不是十分得寵的人,偶爾不甘寂寞一下,大部分時候都是守著活寡的,如今隻算用那小小的一部分不守活寡的時間換取要風得風要雨的雨,這算得上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於是孫蘭芝、竇玉芬二人心中一般計較,反倒感激石清妍終於將話說明白將好處拋出來。

    蕭纖妤看向麵上掛著淺笑的楚律,自然也沒多餘的念頭,心道隻要不丟人地被攆出王府就行。

    見眾女老實了,石清妍便又向前走,進了蒲榮院也不發一言,坐在屋子裏,看楚律笑嘻嘻地,心裏餘怒未消,雖不知楚律為了什麽事生氣,但據眼前的事來看,多半是生自己的氣了,一時又想不起自己哪裏得罪了他。

    楚律才剛看見石清妍發威,又見她坐在榻上不言不語,便抱著手臂打趣她道:“好大的的威風,‘在益陽府內要風得風要雨的雨’,這是將本王置於何地?”說完嗤笑一聲,隻覺得石清妍虎著臉發威的模樣

    十分有趣,隨手就將石清妍的弩放在小幾上。

    石清妍早瞅出楚律這自幼缺愛之人對天倫之樂不怎麽看重,心裏卻是恨不得遇見一個愛他愛得如癡如狂的人,且這人越為了他折騰,他一邊生著氣,一邊心裏就越高興——自然,礙於麵子還有藩王的身份,楚律隻怕自己個都沒發現這事。眼珠子一轉,稍稍醞釀一番,便落下淚來。

    楚律方才還在笑,此時忙收斂了笑容,有些悻悻地說道:“威風都叫你逞了,你又哭什麽?”因自己的語氣太過緩和,又作勢冷笑道:“跪下,我還沒問你的罪呢。”

    石清妍抹著眼淚,抽抽噎噎地說道:“我早告訴過你我不讓給別人的,你還專門滿後院亂竄。”

    楚律蹙眉道:“胡言亂語,本王在孫姨娘那等了許久,也不見你去。”

    “我以為你是有正事去找她呢,誰曾想過……大白日的你會跑去那邊……”石清妍深吸了一口氣,嗚嗚咽咽地說道,偷偷去看楚律的臉色,又在心裏想著自己有什麽罪?

    楚律一怔,心道他找孫蘭芝能有什麽正經事,但石清妍這般說,就是信任他?細說起來,他也不曾過她什麽承諾,她怎就信了他?掙紮一番,疑心石清妍這是有意哄騙自己,便又冷著臉伸手拍在小幾上,冷笑道:“你可知你開解了皇帝後,皇帝就跟何必問結下了什麽盟約?”

    石清妍眼皮子一跳,心道原來是這事,哭聲依舊,卻不辯解。

    楚律看她不吱聲,不由地懷疑自己又想錯了,對此事她是心虛辯無可辯,因覺自己一再自作多情地以為她對自己一心一意,於是就又惱羞成怒起來,冷笑道:“你沒什麽話可說的嗎?”

    石清妍擦著眼淚,半響才說道:“有什麽可說的,他是皇帝,王爺可有法子叫他不是皇帝?”

    楚律心道也是,楚徊要跟石清妍說話,難不成她當真要摔臉離去?石清妍的行事看似荒唐,可哪一步不是穩紮穩打,就連早先逼著皇帝給她題字,不也是因她心知肚明有他在萬事無憂嗎?

    “我熏了他的眼睛,這事終歸要有個了結……待過兩年便是先帝六十冥壽,王爺迴不得京城,難不成我不要去替王爺遮掩一番……難道王爺想叫皇帝嫉恨臣妾,叫臣妾羊入虎口?”

    “……本王錯了。”楚律怒到極點,怒火忽地逸散,就有些尷尬起來,何必問做什麽石清妍哪裏會知道,方才生氣,有些是氣她內外不分,有些是因何必問的緣故遷怒與她。

    石清妍見楚律認錯了,心道隻認錯哪裏夠,又哽咽著說道:“留著皇帝哪裏不好?王爺就不想一想,若是皇帝沒了,隻剩下你跟五弟兩個,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你們兩個誰容得下誰?”

    楚律待要說他跟瑞王兄弟情深,斷然不會出現彼此猜疑的事,話到嘴邊,卻也覺世事變遷太快,他與瑞王依舊兄弟情深,但兄弟之情中,夾雜的東西太多了,就如楚恆原先能夠肆無忌憚地說出將一子送他的話,如今楚恆也因顧慮重重,不肯再提那事。隻有留著楚徊在,他跟楚恆兩兄弟才會越發親密。

    “王爺一護不了臣妾不叫臣妾被皇帝欺負,二不體諒臣妾的苦心,三還有意去尋了、尋了旁人,臣妾最最受不了最後那個,王爺給了臣妾休書吧。”石清妍扯著楚律的衣袖哭道,心道一哭二鬧三上吊,雖然老套一些,卻真真是製勝法寶。

    楚律眉頭皺緊,才剛略略為石清妍這話心動,又見她帕子擦來擦去,那淚珠子始終巧妙地掛在睫毛上,晶瑩剔透的可愛,卻又狡黠地叫人惱火,“……王妃,過頭了。”

    石清妍的哭聲一滯,接過楚律遞過來的茶碗,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擦了臉上的淚水,止住哭聲,卻又不甘心地平靜說道:“臣妾說的是真的。”前兩條以楚律的資質,要求他立時做到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楚律哧了一聲,歎息道:“日後再有這樣的事便告訴我一聲,本王日後再如何惱你,也不去後院轉悠了。”

    “哎。”石清妍有些“受寵若驚”地答應了,心道這算是承諾?頭一會子有男人對她做出什麽承諾,不由地就笑了起來。

    楚律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道這算是什麽事?“你如何開解皇帝的?”

    “臣妾就是叫他關注大局,別計較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於是皇帝就不恨你弄壞了他的眼睛?”

    “大抵是,我瞧著他不似早先那樣陰陽怪氣的了。”

    楚律嘲諷地一笑,心道這眼睛的事還成了雞毛蒜皮的小事了,興許就是楚徊不在意眼睛看不清楚了,才會想起去拉攏何必問。

    “……你那知己隻怕被人拉攏走了。”楚律無奈地說道,事已至此,要怪也隻能怪自己無能,倘若自己有能耐,石清妍不怕楚徊報複,也就沒有今日的事了。

    石清妍靠在楚律身上,摟著楚律的脖子搖晃,笑道:“王爺又糊塗了,何必問能是被人拉攏走的?一樣做買賣,還能因為兩個買家彼此看不順眼,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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