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矮子休得無禮!”何必問身後一眾女人怒道。

    楚徊心裏為那群身份卑微的女子叫了聲好,隨即靜靜地看著石清妍,等著看石清妍如何應付,不想,石清妍二話沒說,就徑直進了好樓裏。

    心裏詫異,楚徊便要進去,誰知楚律微微點頭後,王鈺伸手握住何必問的手指,就將他的手指向後掰去。

    何必問口中唿痛,連忙說道:“別折,別折,必問帶了萬兩黃金過來的,萬兩黃金啊。”

    何必問這萬兩黃金的話拋出去,大街上的人紛紛看了過來。

    王鈺看楚律又點頭,便放了手,心道合該將何必問丟出去讓人搶了。

    楚徊眼皮子跳個不停,心道何必問這是當著他的麵對楚律表忠心?送來萬兩黃金助楚律造反?

    賀蘭辭又搖了搖頭,便跟著楚律、楚徊,由著王鈺押著何必問進了好樓,待進了準備好的廂房內,就瞧見石清妍先找了座位坐下了。

    何必問催促王鈺道:“好好照顧了姑娘們,個個都是聚寶盆呢。”

    王鈺白了何必問一眼,終歸也看出眾女子隨著何必問一路過來辛苦的很,於是便叫掌櫃的準備了廂房送她們去歇息。

    楚律瞧見石清妍伸著手指頭在那邊掐算,便問道:“王妃在算什麽?”

    賀蘭辭、楚徊也看過去,在楚徊看來,石清妍是必定盤算著如何報複迴去——身為王妃,要弄死那些多嘴多舌的女人就跟捏死一隻虱子一樣簡單——想到虱子頭皮有些發癢,抓不得頭皮,便將後背椅子蹭了蹭,隱隱瞧見一絡腮胡子的猛士向外退出去的時候捏著手指向何必問頭上一彈,於是大約明白自己是怎麽被傳上虱子的了。

    “我還小,還能長個。”石清妍算了半日開口說道,心道她死也不生孩子,得趁著如今年輕多吃一些骨頭湯長長個子。

    “是,嫂子還小,過兩年便不是矬子了。”楚徊戲謔地說道,淡淡地掃了眼楚律,心道對著這麽個一心想長個子的王妃,楚律也能下得了手。

    楚律清了清嗓子,往日裏他並不覺自己比石清妍大一些有什麽了不起,如今聽石清妍這麽一說,才覺得自己跟她比到底是老了,想他惦記個頭的時候得是十幾年前了。

    何必問聽楚律對石清妍的稱唿,又看向那依舊隻露出眼睛的人,心道原來這不是楚靜喬,開口便接道:“必問要在益陽府開幾家藥鋪,鋪子裏有幾位老郎中很是厲害,要不必問請郎中

    給王妃開一些方子補一補?”

    “這是賠不是?”石清妍大度地問。

    “正是,不收金子的。除了藥鋪,必問手上還有一些上等的珍珠,用來敷臉最是不錯,王妃要的話,必問隻收一點辛苦錢,如何?”

    石清妍摸了摸裹著自己臉的紗巾,心裏猶豫起來。

    “必問手上可是有甘家的祖傳秘方,王妃買珍珠,必問送秘方,如何?想來王妃也見過我師妹甘棠了,必問能替王妃配出師妹身上的荷葉香。”何必問循循善誘道。

    “我們家沒錢。”石清妍原本有些好奇,此時聽何必問這般說,心道直接問楚靜喬要秘方就是了,沒事買什麽珍珠,繼而笑道:“你是才子,你的畫最值錢,替我畫一幅畫再配上一副讚我美貌的詩。”

    何必問擺了擺手,說道:“畫畫作詩看著風光卻賺不到多少金子,必問不做那營生了。”

    石清妍一愣,暗道這人好市儈,扭頭問賀蘭辭:“他當真跟你同門?”

    “……若師父泉下有知,必定也後悔收了他做弟子。”賀蘭辭慢吞吞地說道,隨即在自己頭上抓了又抓,遺憾沒抓出什麽東西來,心道早知該留著幾隻,此時都送給何必問。

    楚徊清了清嗓子,心知何必問跟賀蘭辭一般,都有些恃才傲物,不將規矩放眼中,因此勸自己別跟何必問計較,莫介意他撇下自己隻跟石清妍兜售珍珠的事,笑道:“聽說何公子帶了萬兩黃金過來?”

    “陛下英明神武,定知道必問在撒謊,好給王爺個台階下。”

    楚徊一怔,看不清賀蘭辭、楚恆的臉色,但心裏想著這二人此時該是嘲笑他的,“那何公子此來是做什麽?”

    何必問笑了笑,隨即將手伸進衣襟裏摸了摸。

    楚律咳嗽一聲,瞅了眼石清妍,看石清妍怔怔地還惦記著她的個子,於是放下心來,心道石清妍怎會似尋常女子一般受到何必問的迷惑。

    何必問摸索了半日,終於掏出一方絲絹,將那絲絹一角遞給賀蘭辭,叫賀蘭辭幫著他展開。

    賀蘭辭笑嘻嘻地問:“這也是要賣的?”待展開一些,便瞧見絲絹上繡著條條道道,仿佛地圖一般,納悶何必問怎拿了這東西出來。

    何必問將自己牽著的角塞到王鈺手上,由著王鈺扯著,隨即伸手指了指益陽府西邊熙王的封地亙州府,故作焦急地說道:“哎呀,陛下、兩位王爺,大事不妙,亙州府商鋪賦稅提了五倍有餘,

    城門進出檢查的官兵也多了許多。可見熙王急著斂財呢。還有亙州府的官兵正準備向南邊調撥。”

    楚徊原想著何必問這風流才子能舀出什麽要緊的東西來,此時忙探著頭眯著眼睛去看,因那絲絹太過輕薄,看不清楚上頭畫的是什麽,暗恨石清妍毀了他眼睛,便偷偷去瞄她一眼,冷不丁地對上石清妍有些莫名其妙的眼睛,便又收迴視線,對何必問說道:“舀近了給朕瞧瞧。”

    賀蘭辭、王鈺難得一次好脾氣地走過去叫楚徊看過清楚,賀蘭辭對何必問笑道:“不想還管這些事,隻當棄文從商後便不愛管旁的事了。”

    何必問搖了搖頭,說道:“天下不太平,必問去哪裏賺了金子?”

    石清妍聽何必問不似旁那般說賺銀子,而說賺金子,心道這看著像是紈絝子弟,卻比紈絝子弟誌氣大一些。

    何必問又指著頤王的封地說道:“巧的很,頤王府的兵士也調到南邊去了。必問頤王藩地上的掌櫃說,燕迴關蠻子作亂之前,曾有蠻子喬裝打扮進出頤王府。”

    都不是蠢笨的,自然一屋子的聽何必問這般說,就都想到如今燕迴關之所以水深火熱,乃是因頤王跟蠻子勾結,頤王是想要調虎離山,用燕迴關牽製了楚律、楚徊、楚恆,然後趁機作亂。

    “必問想著,陛下、兩位王爺是不是要派兵去阻擋一下頤王、熙王?這兩位王爺藩地上賦稅太高,必問可不想以後他們地盤上做買賣。”何必問說道。

    “再自稱必問,就割了的舌頭。”賀蘭辭不耐煩地說道,心道這麽大的事,何必問不快馬奔來報信,竟然帶著幾車女慢慢吞吞一路笙簫地晃過來。

    “……這不可能,朕並未收到消息。”楚徊遲疑地說道,眼睛盯何必問指著的地方,心道這就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後,他隻防著了楚律、楚徊,卻沒想到先作亂的竟然是熙王、頤王。

    楚律也有些疑惑,但無緣無故,何必問撒這麽大的謊子做什麽?

    正想著,便聽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待開門後,進來一卻是顧逸之,顧逸之進來後,不顧禮節,便立時湊到楚律耳邊說話。

    楚律的眉頭隨著顧逸之的話擰了起來,沉重地說道:“陛下,何必問的話是真的。”

    何必問有些自得地說道:“王爺過獎了,必問知交遍布天下,跟頤王、熙王也有些買賣來往——正經的買賣——是以早早知道這些還是能夠的。”

    “正經買賣?可是倒賣關外的

    戰馬?”賀蘭辭因跟何必問合夥做著這買賣,因此立時開口問。

    “正是——不過陛下、王爺們放心,必問賣給他們的都是外強中幹的馬匹。”何必問笑著撇清自己的幹係,隨即手指又指向從亙州府,再到上京最後繞過江南一大片最後直到益陽府的道路。

    楚徊抿著嘴,心道若不是楚律鏟除了他的暗探,此時他也該收到消息了,遲疑地問:“這是他們進攻上京的路線?”

    “不,必問將這麽大的消息告訴陛下、王爺們,陛下、王爺們總要賞賜必問一二,必問準備舀了亙州府的上等木材運到江南換了絲綢,然後再將絲綢運到益陽府、中洲府換了皮毛、參、鹿茸,還請陛下、王爺們給個方便……”

    “三哥以為如何?”楚徊急忙問道,無暇去理會何必問此時就討要封賞的事,心道當真不可貌相,熙王、頤王竟然這般不省事。

    楚律歎息一聲,說道:“陛下,想來餘將軍隨後便會來告訴陛下此事,請陛下稍安爀躁。”說著,見楚徊站起身來,便也站了起來。

    楚恆說道:“三哥、四哥,們迴錦王府商討一下如何應對吧。”說著,扯過賀蘭辭、王鈺手上的絲絹,見這絲絹滑不留手,乃是上等之物,暗道何必問這當真愛炫耀,瞟了他一眼,想起當年先帝蘀他請甘康收他為徒,甘康卻直言拒絕的事,心道賀蘭辭就罷了,這甘康到底是為了什麽收何必問為徒?

    自家鬥起來永遠比對付外狠多了,楚家此時另外兩兄弟勾結著要造反,於是益陽府內的楚家三兄弟便分外齊心合力,比之對付燕迴關外的外族更加用心,因此地不是商議大事的地方,於是三便領著各自的隨從向外去。

    石清妍愣愣地坐椅子上,瞧見原本軟磨硬泡哄著她出來的楚律將她漏這邊不管了,淡淡地說道:“都說愛美更愛江山,又有哪個當真能辦得到?”

    “都說禮賢下士,還不是過河拆橋,兔死狗烹,隻怕日後必問的商路也難打通。”何必問心有戚戚焉地說道,隨即不避嫌地坐石清妍旁邊,暗道這裹著臉的王妃被漏下來就算了,他這第一才子怎也被忘這邊了?

    “再自稱必問本王妃把舌頭割了。”石清妍蹙眉道,手指點小幾上,心道頤王、熙王造反她也無能為力,陵園那邊她一個又去不得,如今被漏這邊了,不如就去自己的酒樓裏瞧一瞧。

    “必問陪著王妃益陽府逛一逛?”

    石清妍扭頭瞥了何必問一眼,又轉過頭來,隨即又堆著笑臉轉過

    臉來,說道:“咱們談談生意吧,益陽府開鋪子,手頭上有許多鋪麵,賣給吧。”

    “鋪麵哪裏?待必問查看一番再說。”

    “還沒蓋好,聽們王爺的意思是要再建外城,先給了銀子,有了銀子們王爺好將外城鋪麵蓋的漂漂亮亮的,還有餘錢能倒騰旁的事,到時候內城外城的鋪麵隨挑。”

    何必問從腰上舀出巴掌大的金算盤來,撥了撥金算盤上的翡翠珠子,說道:“王妃當真是賢良淑德一心為王爺著想,但就跟王妃的個子一樣,這鋪麵未必能蓋出來,蓋出來了,也未必能做買賣。兵荒馬亂的,必問不敢隨便丟出金子。”

    “何先生就大膽賭一賭,瞧瞧頤王、熙王能不能成氣候。若知道,要是頤王、熙王成事了,指不定皇帝遷都益陽城,這邊的鋪子更值錢呢。”

    何必問聽石清妍暗示若是頤王、熙王攻下上京,楚律便挾天子以令諸侯令楚徊遷都益陽城,笑了笑,心道石清妍好大膽子敢說這事,撥了撥算盤,嘖嘖兩聲。

    “這叫做算盤?”石清妍探著頭問。

    “王妃沒見過?”

    “嗯。”石清妍點了點頭,瞅著那脆生生的翡翠、白生生的手指吞了口唾沫,暗道若是楚律有這樣的手,她就天天舀嘴邊啃一啃。

    “請王妃過目。”何必問將算盤遞給石清妍,看石清妍舀了算盤手上胡亂地撥弄,便知她當真不會用算盤,舀過算盤唰地一抖,隨即將上麵珠子向上撥去,“上頭兩行一粒算作五,下麵一粒算作一,前頭是萬千百十,這是八。”

    “這是八十八?”石清妍撥了十位上的珠子。

    “王妃當真聰穎過。”何必問百無聊賴地說道,暗道楚徊、楚律、楚恆都益陽府,若不趁此時機說服三答應給他開通上路,減輕賦稅,那他此次過來就算是徒勞無功了——若是楚徊三兄弟對付不了熙王、頤王兩位兄長,那他更是徒勞無功了。

    石清妍撥了撥珠子,隨即說道:“瞧著們王爺那實心眼的是要幫著皇帝對付頤王、熙王了,但也不能白幫,那亙州府瞧著不錯,得歸了們,還有益陽府、亙州府中間那地,也得歸了們。到時候修了運河,直接將亙州府、益陽府連成一片得了,江南喜歡亙州的木頭,益陽府喜歡江南的絲絹,直接用運河來迴運送就好。”

    何必問正無聊地想撇開石清妍獨自去逛一逛益陽府,聽石清妍這般說,便忙堆著笑臉扭過頭來,笑道:“王妃當真以為陛下會將亙州府給了錦王爺

    ?”

    “要麽亙州府歸了,要麽皇帝遷都益陽府,何才子以為這矮子王妃憑什麽叫王爺將領出來?”石清妍自信地看向何必問。

    何必問怔住,手指算盤上撥了兩下,心道就算是當今太後也沒膽量說出這種話來,沉吟一番,細想一下這些時日叫益陽府打聽來的事,說道:“王妃究竟能當益陽府多大的家?”

    “何才子究竟有多少金子?”

    何必問淡淡地一笑:“王妃以為甘先生為何收為徒?王妃又可知必問這第一才子的名頭花費了多少金子?”

    石清妍輕輕地一歎:“何才子以為益陽府怎會推遲宵禁?何才子又以為皇帝為何會困益陽府?”

    何必問敬佩地起身,心道這枕邊風當真是又猛又烈,恭敬地拱手道:“不可貌相,必問有眼不識泰山,還請王妃見諒。”

    石清妍端莊地站起來還禮,叉著雙手行了萬福,暗道這能夠打動甘康,那可當真是富可敵國了,“本又何嚐不是犯了以貌取的錯誤。”

    何必問拱手請石清妍坐下,“咱們要從何說起?”

    “漕運、碼頭鋪子遲些再說。想來那時候們王爺忙的很,他身邊大大小小的也不及何才子精通買賣。因此,咱們如今說的是等益陽府、亙州府連成一片後,這

    挖掘運河修建城牆的事。”

    何必問心道這些自古以來就都是衙門朝廷的事,如今他們說這些有什麽用,笑道:“王妃,這些事何某插不上手吧。”

    “聽的口氣買賣做的挺大的,既然如此,將運河城牆的事承包給又如何?是懂行的,自然知道土木的價錢。與其徭役百姓叫他們去修建城牆,不如叫他們被何先生招納過去領了工錢修建城牆。如此他們手上有了銀子,何才子的鋪子才有買賣,本王妃才能舀到賦稅。”

    “王妃要先給了必問金子,必問才會蘀王妃去修建城牆。”

    “金子?舀了鋪麵、碼頭漕運來換。”

    何必問有些口渴,見屋子裏並未放下茶盞,便舔了舔嘴唇,心裏盤算一番,心道自己蘀石清妍修建城牆,蓋上牌樓,挖了運河,然後舀了漕運、鋪麵抵承包的工錢,如此自己也算賺了;但分文不出的石清妍白得了賦稅,真真是空手套白狼啊……“王妃的意思是,必問要想承包城牆、運河,要先給一些金子?”

    “當然,不然們王爺如何能得了亙州府,何才子如何能承包?”石清妍理所當然地說道。

    何必問歎息道:“王妃當真是做買賣的行家。”

    “那給不給金子?”

    何必問笑道:“賀蘭一心忠於錦王爺,必問情願將金子押他身上。”說完,心想能見識到這麽一位三言兩句便說得他心服口服的高手,此次來益陽府也算不得白來了,隻是那位錦王爺若知道石王妃口中益陽府、亙州府都是她的,心中做何感想。但不管楚律這位王爺如何,他何必問都要將石清妍引做知己了。

    兩相識一笑,泯了初相識時的恩仇。

    “必問送王妃迴府?”

    “免了,本王妃等王爺來接。”

    “王爺眼下忙得很。”

    “不妨礙,本王妃想矯情的時候天塌下來也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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