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上的娃娃白白胖胖十分喜慶可愛,樓晚華指間轉著這片紙已經在房裏坐了一個時辰了。

    她原本也是一院之主,住著寬寬大大的院子,閑來無事修飾一下屋子也算是樂事一樁。此時,她搬到這院子裏來,自己個隻占了一明兩暗三間屋子,與那些位份原在她之下的女人住在一間院子就罷了,一日三次,還有丫頭朝露來瞧著她喝那“調養”身子的藥。

    因唯恐那藥弄壞了身子,早先樓晚華總是叫丫頭偷偷地將藥倒掉,但一次兩次後,朝露便來親眼瞧著她喝藥,倘若她沒有當著朝露的麵喝,便要被石清妍逼著再喝一次。

    原本她想著且忍了這幾日,待錦王迴來王府裏就會重新規矩起來,但今兒個錦王送來的那《百子千孫圖》,又叫她不得不疑心起石清妍能夠如此當真是錦王在給她撐腰,雖想不出錦王給石清妍撐腰的理由,但也不能忽略了這種可能。

    “側妃,藥送來了。”小丫頭雅琴說道,便見冒著熱氣的湯藥放在樓晚華麵前。

    “朝露來了嗎?”

    雅琴迴道:“才剛進了這塊地。”

    樓晚華冷嗤道:“這塊地……”因如今自己住的地方被粗淺地稱為一塊地,心裏的不痛快更甚。

    雅琴不敢答話,聽到外頭的動靜,說道:“朝露進來了。”

    “你到外頭守著。”

    雅琴聽到樓晚華的吩咐,便忙退到外間看著。

    朝露進來後,便笑道:“今日風大了一些,遲了一些才來見側妃,還請側妃恕罪。”

    樓晚華笑道:“你何罪之有?沉水都一口一個姨娘喚著我了,你還叫什麽側妃?”

    “禮不可亂。”朝露答道,“奴婢還要去看著幾個侍妾,還請側妃快些喝藥吧。”說著,便替樓晚華將湯藥端起來輕輕吹了一下。

    樓晚華笑道:“朝露,許多路走過了,便不能迴頭。”

    朝露笑道:“奴婢不知側妃這話是什麽意思。”

    樓晚華將指間的娃娃放在原本放著湯藥的托盤上,心想自己再不能喝這藥了,雖說每次藥會吐出來,但日日如此,損了脾胃上尚且不說,這臉色也越發不好了,女人家沒了好氣色,十分的美貌也要減損三分。

    “王妃因何小產?王妃健健康康,何以小產之後便被太醫診斷出再不能受孕?”

    朝露心裏一慌,臉上微微有些泛白,因心虛辯解的聲音也高上幾分,

    “難不成側妃知道這其中的緣故,如此正好,側妃就去給王妃解惑吧。”

    樓晚華說道:“若無十足的把握,我是不會跟你當麵說這事的。也是,你雖是王妃的婢女,但一不如沉水、醉月得王妃歡心,如今更是連祈年也比不上;二你們王妃又是個看似尊貴,其實在府中說話沒有分量的人。於是你這貪心不足的丫頭,便撿了高枝,投靠了府裏管家的郡主。”

    朝露強辯道:“側妃莫血口噴人,奴婢對王妃忠心不二,便是王妃病重之時,奴婢也依舊守在王妃床前……”

    “不守在床前如何好下黑手?”樓晚華戲謔道。

    朝露手上的藥碗一顫,隨後識趣地笑道:“既然姨娘不愛喝這藥那就不喝了吧,是藥三分毒。”

    樓晚華說道:“你倒是機靈,如今你且說說,王妃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對勁的?我怎覺得這幾日她就似換了一個人一般,瘋瘋癲癲的。”偏瘋癲的又讓人無可奈何。

    朝露笑道:“側妃每次喝藥都喝的幹脆,因此奴婢在側妃這待的時辰不長,如今側妃問這個,奴婢便是想,也沒時間跟側妃細細說明。”

    樓晚華笑道:“你是以為我不敢將你與郡主交好的石告訴王妃?如今你家王妃氣勢萬鈞,正是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時候。”

    朝露聞言便僵住,絞盡腦汁地思量一迴,最後堆著笑臉說道:“側妃既然有用得著奴婢的地方,奴婢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裏會去想側妃敢不敢的事。王妃原本隻剩下一口氣吊著,後頭見了漠少爺,又看了家書,就跟吃了靈丹妙藥一般,人就好了。”

    樓晚華笑道:“那郡主讓你給她吃的藥,你沒接著再給她吃?”

    朝露說道:“王妃好後就不再吃藥,跟我們也都遠著,隻自己靜靜地打坐。”

    樓晚華聽朝露這樣說,越發認定所有的蹊蹺都在石家那家書上,忙道:“你可知道家書裏頭寫了什麽?”

    朝露悻悻地說道:“郡主也曾叫人問過奴婢,這奴婢當真不知。王妃自己個看了家書,就將家書燒了。”

    樓晚華點了點頭,又問:“那王妃跟趙總管說了什麽,竟會叫趙總管也聽她的?”

    朝露待要答話,外頭雅琴催促道:“側妃,外頭人找朝露。”

    樓晚華笑道:“那就等晚上吃藥的時候,你再將那事告訴我吧。”說著,便端莊地疊著手,瞧著朝露。

    朝露低聲答應了,轉身便向

    外頭去。

    待朝露走了,雅琴進來將湯藥倒在了痰盂中,怕味道太重,又在房裏熏了濃鬱的香料,隨後便問樓晚華:“側妃,王爺什麽時候能夠迴來?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樓晚華說道:“你放心,古往今來除了昏了頭的王爺,誰家王爺會許自家後院亂成這樣?”

    雅琴笑道:“側妃說的是。二姑娘倒是知恩,遇上奴婢的時候還說因侍寢表掛在這邊不好過來,請奴婢替她給側妃帶個好。”

    石清妍沒來之前,樓晚華是府裏位份最高的女人,雖管不得家事,但也自覺地將楚靜遷、楚靜徙兩人養在身邊,如今楚靜遷隨著楚靜喬住,楚靜徙跟著董淑君去了肖氏那邊,冷不丁地她身邊少了兩個人,心裏也覺得空落落的,“難為她有心。”

    雅琴笑道:“可不是麽。”

    樓晚華思量一番,說道:“依舊勸著靜遷少去給王妃請安。”

    雅琴疑惑道:“側妃的意思是……”

    樓晚華淡笑道:“如今王爺沒迴來,府裏的變數多的是,靜遷原不是聰慧過人的人,這節骨眼上她便是湊到王妃麵前也得不了好。”

    雅琴疑心樓晚華這話裏還有一個意思是不願意楚靜遷離了她樓晚華就出人頭地,如此反倒顯得她樓晚華無能,心裏這般想著,嘴上便笑道:“還是側妃替姑娘顧慮的周全,不似王妃,將二姑娘撇在了郡主那,便萬事不管了。”

    樓晚華笑了笑,再看見那從《百子千孫圖》上剪下來的白胖娃娃,心裏就堵得慌,對雅琴說道:“將這娃娃收起來吧,拿了紙筆來,還有大悲咒沒抄呢。”

    “側妃當真要抄寫?”

    樓晚華笑道:“自然要寫,不然我拿了什麽‘名正言順’地去見王爺?”

    雅琴笑道:“還是側妃氣量大。”說著,忙將那紙片收走,又去準備紙墨筆硯。

    待到晚間吃藥之時,朝露又過來了。

    這會子朝露瞧見樓晚華的藥放在一旁,也沒提藥的事,隻笑道:“見過側妃。”

    因時間不多,樓晚華催著說道:“長話短說,你且說說,王妃那日與趙銘說了什麽?”

    隔了一下午,朝露此時不似中午那般心慌,又想著凡事不能全說給樓晚華聽,還當給自己留一條退路,於是便笑道:“那日王妃也沒說什麽,隻是拿了簪子要尋死,趙總管怕王妃死了,王爺迴來他沒法交代,就答應了替王爺說服郡主。

    ”

    “隻是這樣?”樓晚華追問道,細想想,便想起今日在石清妍脖子上看到一點傷口。

    朝露眼珠子轉了轉,說道:“難不成還能是別的?側妃想啊,王妃被郡主、趙總管困在府裏,她還能拿了什麽事逼著趙總管?”

    樓晚華見朝露將頭壓的低低的,便笑道:“朝露,你隨著郡主有什麽好處,隨著我便能拿了雙倍的。對著郡主,你也這樣說的?”

    朝露忙道:“側妃若不信隻管去問夫人,夫人定從祈年那邊聽說了什麽。”

    樓晚華笑道:“祈年?祈年倒是走運,過去了替你家王妃試毒,中了毒後便成了王妃的左膀右臂了,可憐你這隨了王妃許多年的人……”

    朝露訕笑道:“奴婢說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奴婢已經將奴婢懂得的都說了,據王妃的話說,若是她死了,太後就要追究整個錦王府的罪過呢。奴婢當時也被王妃嚇住了,旁的就再也記不得了。”

    樓晚華點了點頭,便對朝露說道:“若有旁的事,還請你再來告訴我,好處總少不了你的。”說著,示意雅琴給銀子。

    朝露從雅琴手上接了銀子袖在懷中,便笑道:“奴婢還有事,便不多打攪側妃了。”說著,便趕緊退了出去。

    待朝露走後,雅琴試探地說道:“王妃是陛下賜婚,太後追究此事也是理所當然。”

    樓晚華多疑地說道:“不對,朝露那丫頭定然沒將話說全。”

    雅琴忙道:“可要換個人再問問?”

    樓晚華輕輕地搖了搖頭,“問多了難免會打草驚蛇……”

    雅琴還待再問,忽地外頭傳來一聲鑼聲大響,樓晚華正以為外頭走水了,不想便聽暮煙嚷嚷道:“王爺迴府了,王妃叫姨娘們都去蒲榮院外迎接。”

    樓晚華手指微微一顫,錦王往年離府總是悄無聲息迴來,如今竟會派人通知石清妍……聽到外頭的鑼聲一聲緊似一聲,不及多想,樓晚華便催著雅琴、雅書幾個給她換裝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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