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怡然樓,楚靜喬就看見幾列仆婦手中拿著麻繩,正在用麻繩將錦王府後院分成八塊。見醜陋的麻繩兒戲一般鋪在地上,楚靜喬的眼睛厭憎地撇開。

    “兒戲”二字跳入腦海裏,便再也抹不去。

    “二妹妹說說,在咱們母妃眼中,錦王府裏頭的事像不像是一場兒戲。”眼睛裏看見許多丫頭手裏抱著整理好的包袱來來往往,楚靜喬噙著一抹冷笑問道,依著石清妍的算計,這府裏的侍妾們壓根就沒有個固定的地方住,如此一來,整個王府裏除了石清妍自己,其他的人便都成了無根之人。

    楚靜遷見楚靜喬問話,因這話不好迴答,便笑笑不言語。

    楚靜喬見楚靜遷連嘲弄石清妍的話也不敢說一句,嗤笑一聲,依舊向前走,漸漸看見婆子媳婦們扯著漁網過來了。

    這幾個婆子媳婦瞧見楚靜喬忙貼著牆壁站著。

    楚靜喬瞄了眼那漁網,便又酸酸地說道:“趙總管當真是好能耐,這麽會子功夫就將漁網尋來了。”說著,便走到蒲榮院後頭的巷子裏,原要繞過巷子抄了近路到蒲榮院,便看見要走的路上封了漁網,已經成了死路。

    楚靜喬緊緊地咬著牙關,領著楚靜遷、楚靜徙繞了遠路到了蒲榮院門前,因知道一旁貼的就是侍寢表,便目不斜視地向內去。

    楚靜遷好奇地向那侍寢表一瞥,唯恐被人看見,便忙隨著楚靜喬趕緊向內去。

    到了門邊,冷不丁地聽到裏頭傳出一句“清妍,你怎地就跟變了一個人一般?如今王府裏人心惶惶,個個六神無主……”。

    楚靜喬尚未分辨出是誰的聲音,就聽楚靜遷小聲地提醒道:“是董孺人在裏頭。”

    楚靜喬哦了一聲,又看福年在門邊已經替她打了簾子,便笑道:“此時進去了可會打攪到母妃?”

    福年笑道:“不礙的,王妃說郡主若來,便請郡主進去說話。”

    楚靜喬聽到這話,心裏越發不喜石清妍,進去了,就瞧見董淑君激憤地跪在地上“直言勸諫”,石清妍反倒坐在榻上,舒坦地一邊由著沉水、醉月給她染著指甲,一邊瞧著朝露、暮煙在她麵前展開的一幅畫。

    楚靜喬笑道:“這會子府裏亂成這樣,母妃還有心思看畫?”走近了,瞧見那畫是府裏的布局圖,便暗恨趙銘一時失策被石清妍要挾住。

    祈年端著茶碗,輕輕吹了兩下,便遞到石清妍嘴邊。

    石清妍喝了一口,瞧

    著那王府布局圖,笑道:“若沒心思看,怎麽能找出這王府裏進可攻退可守的地方?”

    楚靜喬笑道:“本郡主還當母妃是從不給自己留退路的人呢。”

    楚靜遷、楚靜徙不敢似楚靜喬這般跟石清妍說話,忙趁著空當給石清妍請安。

    石清妍瞄了眼這兩個“女兒”,對沉水吩咐道:“早先樓姨娘教養二姑娘、三姑娘辛苦了,如今再不必勞累她了,日後便由著養娘照料兩位姑娘,另請了高明的女先生一並教導兩位姑娘。”

    楚靜喬笑道:“母妃這說的什麽話,難不成母妃身子好了,能見來請安的夫人們,就不能教養著妹妹們?”

    石清妍笑道:“本母妃忙著呢,既然有長兄為父這句話,便有長姐為母這麽一說,日後教養兩位姑娘的事就有勞郡主了。”

    楚靜喬笑道:“母妃這是要將為母的職責推脫的一幹二淨?”

    石清妍笑道:“是又如何?”

    楚靜喬一噎,隨後自顧自地在石清妍左手邊坐下,笑道:“母妃莫將本郡主當成趙總管,本郡主可不是那等好糊弄的人。不如母妃將早先當著趙總管的麵做的事再當著本郡主的麵做一迴,如何?”

    石清妍笑道:“本母妃從不拿一個花招對付兩個人。”

    楚靜遷參不透這兩人的話,便低著頭裝作聽不見,楚靜徙年紀小,倒是有些好奇怎麽楚靜喬笑的那樣奇怪。

    楚靜喬抿了抿嘴,待要再說,忽地就見如斯進來在她耳邊低聲說道:“趙總管將郡主的信截住了。”

    楚靜喬聞言登時臉色大變,雖說避著旁人時她與趙銘也有爭執,但無論如何,她也想不到趙銘會做出攔截她信件的事。

    “郡主有事,可要本母妃替你分憂?”

    楚靜喬臉色緩和迴來,笑道:“是有這麽件事,母妃將侍寢表貼在了外頭,三妹妹不識字就罷了,二妹妹瞧見了羞赧的跟什麽似的,不知母妃能否將那侍寢表揭下來,日後莫再貼在那等顯眼的地方。”

    石清妍聞言笑道:“可以。”

    楚靜喬見石清妍這般幹脆地答應了,不由地一愣。

    石清妍笑道:“聽郡主這一句話,本母妃茅塞頓悟,日後就將侍寢表掛在四組院子裏就罷了。若是郡主姑娘們想看,便去那院子裏去看。對了,那信期不準的院子裏也要掛一張。”

    楚靜喬嗔道:“誰要去看。”說著,又見楚靜遷漲紅了

    臉,立時明白石清妍是要拿著這法子攔著她與楚靜遷去那侍妾們住著的院子裏。

    “母妃莫再自稱本母妃,委實怪異。”

    石清妍笑道:“叫郡主見笑了,本母妃是沒見過世麵的人,聽郡主本來本去,隻當這‘本’字很尊貴,於是便不知不覺地用上了。”

    楚靜喬見石清妍有意歪曲自己的話,心裏的火氣又上來,隻覺得這兩日自己將一輩子的火氣都發出來了。

    “本……”楚靜喬才開了口,便又戛然而止,隨後笑道:“母妃不要教養我們三個……”

    “我很樂意教養郡主,不如郡主明兒個搬到我這來?”石清妍笑道。

    楚靜喬不理會石清妍打斷她的話,接著說道:“又不用伺候父王,敢問母妃在錦王府到底做些什麽?”

    石清妍笑道:“也沒什麽事,就是看見誰得意了踹誰一腳。”

    楚靜喬聽著石清妍胡言亂語,臉上漲紅,猛地從椅子上起身,不等告退,便自己向外頭去。

    楚靜遷因石清妍的話心裏起伏不定,但見楚靜喬出去了,趕緊向石清妍一福身,隨後便如丫鬟一般,快步跟了過去。

    如此一來,便隻剩下了楚靜徙一個。

    石清妍嗤笑一聲,心想楚靜喬若沒了趙銘,也不過就是個楚靜遷、楚靜徙之流,望著地上因她不聽她勸說淚流滿麵的董淑君,又瞧了瞧那茫然不知所措的楚靜徙,便對楚靜徙招招手。

    沉水心裏才因瞧見楚靜喬連連失態竊喜不已,暗道不過才兩天,喬郡主那張威風八麵的虎皮就被扯下來了,見石清妍對楚靜徙招手,隻當石清妍失子之後再見年幼的楚靜徙起了憐子之心,忙牽著楚靜徙向石清妍走去。

    石清妍見楚靜徙就快到了自己身邊,便示意沉水停下,隨後說道:“董姨娘既然不肯離了錦王府,又覺得姨娘的身份委屈了你,便領著三姑娘去養吧。隻是在肖夫人那邊念經的時候莫忘了將大悲咒抄好了送給王爺。”

    董淑君腦子裏還迴想著石清妍方才那句口沒遮攔的“誰得意踹誰”,顧不得去看楚靜徙,便說道:“清妍,喬郡主管著王府呢,你何苦非要得罪她?”

    石清妍望了眼自己塗滿了蔻丹的指甲,笑道:“得罪?你不懂,這會子的我要短時間內出頭,便必得做個暴發戶,你說說,這古往今來做暴發戶的哪個不要得罪人?”

    “暴發戶?”董淑君呆呆地重複道。

    石

    清妍看了眼臉上猶掛著淚痕的董淑君,心想這董淑君就是那些個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不知所謂的“直臣”,“領了三姑娘去吧,我瞧著她隨著喬郡主過不了好日子。”

    董淑君看見乖乖巧巧的楚靜徙,也動了憐弱之心,心知楚靜徙的生母身份卑微不能親自養她,今日哭著勸了石清妍許久,見她總不悔改,便也有些死了心,於是又遲疑地問道:“那婢妾如今住在哪……塊?”

    原本府裏都是這個館,那個閣,名字都雅致的很,經石清妍這麽一胡鬧,府裏那分開的幾塊就稱不得館院,隻能以“塊”稱之。

    “就住在肖夫人那塊,總歸肖夫人住的也是咱們錦王府的地方,你過去了也不算寄人籬下。”

    “……是。”董淑君答道,才要起身,卻又猶豫著試探道:“早先漠哥哥來,跟你說了什麽?”才問完,就因石清妍看她的淩厲眼神瑟縮了一下。

    石清妍如今能夠打下這麽個局麵,全靠她敏感地覺察出皇帝與就藩的王爺們之間出了點事,而叫被她忽悠的人信服這事的依據便是不久前石家少爺來錦王府探望了她一迴。此時聽董淑君這樣問,她便敏感地知道這董淑君身邊有事發生,於是笑道:“是肖夫人問你的?”

    董淑君怔住,忙道:“不是……”

    石清妍笑笑,瞄了眼祈年,便又對董淑君擺擺手,說道:“去吧。”

    董淑君也隱約察覺出自己是聽了肖氏的話才問了石清妍方才那句,因此如同覺得背叛了石清妍一般對自己又恨又惱,訥訥地說不出話來,隻得領著楚靜徙走了。

    董淑君才出去,猛地簾子又被揭開。

    楚靜喬進來後,再看見石清妍,臉上神色變換,但多半還是氣自己輕易地就被石清妍撩撥起火氣來。

    “母妃,祈年我喜歡的很……”

    “不給。”石清妍直截了當地迴道。

    楚靜喬臉上勉強做出來的笑臉一僵,就似自己專門迴來就是為了自找沒趣一般。

    “靜喬你是管家之人,這會子府裏要分地塊,你便領著靜遷四處去瞧一瞧。咱們王府裏各處都是先王妃親自指點布下的,若是壞了一絲一毫,待王爺迴來,靜喬你可就沒話答王爺了。”

    楚靜喬強笑道:“母妃這話就錯了吧,如今這府裏的大事可都是母妃在做主。該是母妃四處巡視才是。”

    石清妍笑道:“既然這大事我做主了,不若這小事也由著我做主吧。

    等會子靜喬就將賬冊鑰匙送過來。”

    楚靜喬心裏自是不舍得那鑰匙、賬冊,因見石清妍說話句句鋒芒畢露,沒有一絲遮掩,於是便也直截了當地說道:“母妃當真是好算計,但倘若本郡主不交呢?”

    石清妍笑道:“不交就罷了。”

    楚靜喬聽石清妍輕輕鬆鬆地說出這話,不由地因分辨不出石清妍話裏的真真假假懊惱起來,於是又氣鼓鼓地轉身出去了。

    石清妍看向楚靜喬的背影,心想這丫頭的親娘若在,定會將趙銘送了給她做陪房,隻可惜她不是親娘,她這後娘就等著瞧沒了趙銘相助,這喬郡主的威風到了夫家還能剩下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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