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申時,許魏迴頭看了一眼大殿之外的夕陽照著人身上暖烘烘的,富麗堂皇的椒房殿因許魏朔方大捷而翻修一遍,此刻在陽光揮灑之下,顯得煥然生輝。


    許皇後緩緩起身,走到大殿的正中央,徐徐的雙目看著大殿之外。


    她看起來卻是那麽的憔悴,一朝皇後在方才那兩位美人麵前,顯得是那麽的黯然失色,盡管此刻紅袍在身,可那已然年華逝去的麵容,已經敵不過有如刀鋒一般的歲月。


    許皇後輕聲說道:“她啊,你也許知道……趙氏姐妹……一個叫趙飛燕,另一個名叫趙合德!”


    許魏一陣愕然的神情,他迴想著方才這兩位美人方才的一顰一語,那婀娜嬌嫩的身影,容色恍若桃花一般,在眼前揮之不去。許魏的心中頓時湧現出一個想法:莫說是當朝皇上,便是自己看了一眼也有些……


    許皇後緩緩轉過身,看著許魏,此刻的眼神之中湧現出一片茫然的神情,許魏此刻與許皇後對視一眼,頓時心中泛起了一陣慌張。


    許魏知道許皇後惆悵茫然的是什麽,可是這宮闈之中的事外臣如何能夠擅自幹涉?


    許皇後雖說神情茫然,但此刻依然是莊重高貴,依然是那個一國之母,母儀天下的當朝皇後,許皇後微微抬起頭來,徐徐地看著遠方,輕聲道:“你這一去七年,也不知道這家中如何了,父親曆經三朝,愈發的倚老賣老了,皇上早就不喜歡了……”


    許魏低首,誠惶誠恐:“臣明白!”


    許皇後側目看了一眼許魏,連連搖頭,歎息一聲:“你如何明白?父親老成持重,極為死板,前幾年皇上遷居西宮永巷,興建太掖庭、桂宮,父親略有些微詞,皇上竟下旨斥責父親,父親竟然一個不願意,就此稱病,不再理朝了!這師生情分,幾代子的老臉至此竟全然顧不得了!好好的權位拱手讓給了王氏一族了……”


    許魏聽此心中暗自一歎,其父許嘉的脾性許魏是知道的,多年來的位高權重,又加上許嘉是漢成帝啟蒙的恩師,這樣的身份早已讓許嘉滋生了些許高傲的性子。漢成帝即位之初對許嘉言聽計從,奉為帝師。可這二十年過去了,就算是往日的那些恩德,此刻隻怕也早已消磨的灰飛煙滅了。


    許魏說道:“皇後娘娘教訓的是!臣自當與父親闡明利害……”


    許皇後緩緩走到門前,展開雙臂,任由夕陽的光灑在自己的麵龐之上,春寒料峭,這冬日裏的陽光卻是如此的暖和,椒房殿多年來冷冷清清,這幾日的門庭若市,很是稀罕了。許皇後心中的那一種久違之感,有如在撒入室內的陽光一般,一樣的久違了。


    許皇後說道:“你知道嗎?這一天我等了有多久嗎?從你離開這裏去朔方的那一天起,到今日,已經七年了!我到今天才覺得自己是一個皇後!她們才會正眼看我一眼,我和許氏一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明白吧?”


    說話間,許魏抬眼看了許皇後的背影,許皇後猛然轉身,許魏發現她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種失望之感,她仿佛對這個所依仗的許氏一門極其失望了。


    許魏是外戚,可這一刻究竟是許魏依仗著許皇後,還是許皇後依仗著許氏一門,他也說不清楚了。


    次日清晨,建章宮椒房殿。


    “報——”身材瘦削的宦官從建章宮正宮之外跨入了三重門,一路奔跑向椒房殿大殿處狂奔而去。他看起來麵色急促,恍若是有天大的事一般。


    “報——”這宦官跨入椒房殿之中,又是一聲傳報。椒房殿上下每一個人見到這情景,頓時怔怔的呆住在那裏,像一棵棵挺拔的鬆樹一樣,一同盯住了這名宦官,一時間竟忘記了入殿向許皇後傳報,任由這宦官一路橫衝直闖。


    無怪這椒房殿之中的宦官宮娥,實在是這些年椒房殿冷清的不亞於一座冷宮,這三宮之中大小事宜基本上沒有一件事是與椒房殿有關係的,一時間真的有了這等傳報之音,倒叫他們束手無策了。


    許皇後起得很早,她在殿內聽到這傳報之聲,很是奇怪,緩緩走到殿前,探首看著殿外那一路奔跑的宦官。


    上下的宦官宮娥見到了許皇後,猛地醒悟過來,知道自己身在椒房殿,往日的規矩此刻竟然不顧,頓時驚得一身冷汗,一同張羅手中的事,數名宮娥走上前,伺候許皇後。


    這宦官奔到椒房殿的殿外,跪在台階之下,口中高聲道:“皇後娘娘,皇上有旨意!”


    眾位宮娥服侍許皇後在正座之前入座後,向許皇後通報了傳旨的宦官事宜,許皇後聽得有皇上的旨意,心中一陣感慨,但麵上仍舊是不喜不悲,一抬手,口中輕聲道:“宣——”


    許皇後言罷,傳旨宦官速步步入殿中,見得堂上坐著的許皇後,連忙跪下道:“皇後娘娘,皇上有旨意,凡有傳閱收藏劉向遺作的忤逆文章,務必全部交出,違者以謀逆之罪論處!”


    許皇後心中一驚,手上微微然一顫,她等了多久,等了多久……一直等著皇上的旨意,到頭來卻是這樣的旨意,盡管是通過宦官的口中說出來,但在她的心中如同一把冰冷的刀刃一般,紮在心口,這把刀紮在心口裏,好似已經很多年了,而此刻一道旨意下來,好像是拔出了這一把冰冷的刀,連帶著一塊血肉,帶走了。


    劉向的遺作,許皇後也有所耳聞,前些時日也曾聽父親許嘉說過,近些時日許嘉與太學的班況走得很近,一同參研。這時節漢成帝竟下旨查辦,明著是查辦劉向的遺作,可是在許皇後看來,確實要對許氏一門動手了。


    許皇後的心裏頓時一陣荒涼之感,多少年平淡如水的日子,多少年那種驚慌失策,此刻一股腦兒的湧上前來。


    許皇後微閉雙目,此刻的眼睛裏恍若有些酸酸的,想到階下的宦官還跪在那裏,當即抬手說道:“賞——”


    這宦官得了賞賜,喜不勝收,隻覺得腰間的金銀墜著,知道分量不少,心中感歎著不愧是皇後,出手賞賜就是大方,連連拜謝之後退出了椒房殿,往西宮永巷而去。


    許皇後眼見宦官離去,站起身來,走到大殿中央,低頭沉思片刻。


    這時一名宮娥走上前,手拿著一件厚衣披在許皇後身上,輕聲道:“皇後娘娘,這日頭尚早,還很涼。”


    許皇後迴頭看一眼這名宮娥,說道:“這劉向遺作的事,是怎麽一迴事?”


    宮娥一怔,不敢隱瞞,輕聲說道:“聽說,是與那西宮飛行殿的兩位娘娘有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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