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叫我翡娘,你也這麽叫就好。”收留的翹楚的女子這樣對翹楚道。翹楚點點頭,心裏暫時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她沒想到自己的運氣竟然這麽好,因為身為青樓老鴇的豔娘摸不清她的底細,竟然暫時給了她這麽安全的待遇,讓她能得過且過一下。

    現在暫時安穩,又脫離了一大部分的錦衣的控製,她可以慢慢想辦法聯係沐清風。其實,她知道,就算沐清風來了也不能把她輕易救走。誠然他可以輕鬆地把她從一個青樓裏帶出去,但卻無法解她身上的蠱。隻要那些該死的蟲子還在她的身體裏,那麽不管她在哪裏,錦衣都可以輕易地讓她被生生折磨死。但縱使如此,她就是想找到沐清風。不管現狀如何,隻要看到他,她就能安心下來了。

    可是,該怎麽聯係上沐清風呢?翹楚垂著腦袋站在那裏,滿腦子都是越獄之類的各種片子小說。

    “在想什麽呢?”就在翹楚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翡娘的聲音忽然打斷了她的思緒。翹楚被驚了一下,抬頭看她。翡娘的個子很高,比翹楚要高上近一個頭,翹楚的眼睛正能對上她脖子上為禦寒而係上的絲巾。女子少有的高個子讓翡娘會自然地給人以壓迫感,可是,隻要翡娘一笑,這樣的壓迫感便能瞬間被無比的親和力所取代,讓人如沐暖風,心裏有說不出的舒服熨帖。難怪翡娘的相貌略少了點精致細膩,卻仍有許多男人願為她一擲千金。

    “沒什麽。”看著翡娘很親近的笑容,翹楚忍不住也笑起來,道,“就是……第一次來,心慌。”

    “你有什麽可慌的?”翡娘笑起來,把她拉進屋,找了個椅子給她坐著,一副兩人好姐妹的樣子,“錦爺待你不錯吧?怎麽會真的讓你出事呢?”

    翹楚很違心地點了點頭,盡量把糾結藏了起來。要讓她們知道她們是誤會了,那她的苦日子可一秒鍾就到了。

    “說起來,妹妹是因為什麽被錦爺送到這裏來的呀?”翡娘問著,稱唿上已經套起了近乎,接著還嗔怪了一句:“可真夠狠心的。”

    謊說得越多就越難圓,翹楚抿了抿嘴,擺出一副因為難過而不願意說的樣子,低聲道:“姐姐……能否過幾日再問?”

    翡娘見她這樣,頓了頓,而後了然,笑道:“哎呦,是我沒考慮周全。妹妹這會兒該好好休息,姐姐我怎麽能在這裏問東問西。”她說著,站起身來,“雖說名義上是丫環,但妹妹實在不用顧及這個。我與妹妹著實十分投緣,妹妹就睡我的床上吧。”原本,丫環該睡到屋裏的小床

    上的。翹楚忙推辭起來,可翡娘太過熱心,推著推著,倒顯得是翹楚很不給麵子了。是以,翹楚隻好依言睡了上去。翻了個身,她在心裏默默糾結,遇到這麽會交際的人,她真的不太能罩得住呢……

    翹楚是想這次這兩天難得的休息時間裏好好想一想怎麽找到沐清風的。但她不久前剛受過酷刑,幾天來又都沒有好好休息,再加上翡娘舒適的床和醉人的熏香,很快地,她就違背了初衷,沉沉地睡了下去。

    翡娘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翹楚。待到確認翹楚已經睡熟之後,她站起來,走到翹楚身邊,俯下身子,輕輕地撥開翹楚的頭發,柔聲道:“看著我……”聲音魅惑。

    翹楚醒來的時候,皺了皺眉,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頭疼成這樣,難道是睡得太多了?可是看看外麵的天色,她似乎實在沒有睡上多久……床的確很舒服,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沐清風在身邊,她睡得並不安穩。

    四下看了看,她看到翡娘仍坐在屋中,正慢慢地喝著茶。“嗯哼?你醒了?”見她醒來,翡娘這麽問候道,聲音十分隨意,意外地沒了之前刻意的熱情和近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她的態度有微妙的轉變,但這實在讓翹楚舒心了很多。雖然還很疲憊,但在這種情況下醒著,翹楚也沒有了再睡下去的心思,便起身打算下床。翡娘見她下床,則挑了挑眉,道:“別逞強為好啊。”

    “我沒——”翹楚剛打算起身,就驀地劇烈地頭暈目眩起來,差點又跌迴到床上去。

    “我說別逞強嘛。”翡娘看著她,在一旁道,“你的身子什麽樣了,自己還不知道?”說得好像是她比翹楚本人還了解她的身體狀況似的。

    翹楚便也服了軟,任由自己跌迴到床上。她揉著自己一陣一陣劇烈作痛的太陽穴,卻怎麽都揉不出沐清風給她的那種難言的舒適感。於是,胡亂地揉了兩下,她便放下手,然後忍著腦漿好像要和腦殼分開的頭痛,道謝道:“多謝……我好像是挺久沒好好躺一下了。”

    翡娘聽著,微微皺了皺眉,拿起桌上的茶壺,想給翹楚倒杯茶,才發現已經被喝空了。“……我去給你續水。”她搖了搖空落落的茶壺,道。說著,她又笑起來,調侃著:“接迴來個丫環,結果還得當小姐伺候著。”

    就在翡娘開門的時候,翹楚向門外遠遠地看了一眼,愣了一下,有些不相信眼前看到的是誰。然後,她飛快地迴過神來,高聲叫道:“喬安!”雖然不知道喬安為什麽會來這種

    地方——顧明姝不生氣嗎——但這簡直就是老天爺私生女般的運氣,虧她還在糾結該怎麽聯係上沐清風。

    離門較遠的地方,喬安聽到了她的唿聲,驀地轉過頭。遠遠的,他也看到了門內的翹楚,而後愣了愣,似乎有些措手不及。

    翹楚看到他,想著馬上就能和沐清風接觸了,心裏越發興奮,也不管自己的頭疼不疼能不能站起來,猛地爬起來。猛烈的頭疼讓她幾乎站不住,她卻也不管,踩上鞋子便向外跑,卻又因為頭痛控製不住地地上跌去。好在一旁,翡娘一把接住了她。

    然而,她太著急,甚至來不及和翡娘道謝,穩住了暈眩就繼續往前走。隻是,剛走了一步,她卻愣了。

    門外,不知何時,喬安已經不見了。

    翹楚愣了愣,忙跑出門去,四下張望,卻仍找不到喬安的影子,好像喬安的出現隻是她的幻覺似的。

    可是不是,那不是幻覺……那怎麽可以是幻覺呢!喬安不在,讓她怎麽見到沐清風!她想念他的臉想念他的手想念他的溫柔想念他的縱容想念他的絕對保護想念他給她的安全感她想念他的一切她想見他!

    她說不出這麽肉麻的話但是她想見他!

    仿佛連頭痛和眩暈都消失不見了,翹楚穿著單衣,叫著喬安的名字,快步地走著滿大堂地找他。但很快,她就被翡娘拉住,又被她捂住了嘴。

    “哎呦,對不住對不住呀,各位爺。”緊緊地捂著翹楚的嘴,翡娘向著四周賠笑道,“我的丫環惡夢受了點驚嚇,這會兒找老相好呐!”引了一片笑聲。

    低下頭對翹楚說話時,她的聲音裏便滿是無奈了:“我說,你應該知道自己太矚目了絕不是什麽好事吧。”

    所謂極限,就是用來被不斷超越的。

    沐清風靠在牆上,衣服上的血跡已經幹涸,身體上的疼痛卻半刻也沒有停止叫囂。在沒人的地方,他難得不需要收斂氣息,而是重重地喘息著……他曾以為過去非人的訓練已經是他的極限,現在才知道,隻要找不到翹楚,那恐怕還遠遠不是。

    難以想象他拚著這樣的身體狀況還能再進一次錦衣的宅子,然後再活著出來。然而,很可惜,似乎除了錦衣,沒有人知道翹楚的下落。

    她可能去哪兒呢?沐清風貼著牆滑到地上,又掙紮著爬起身來。錦衣可能有的秘密的地方太多了,雖然靠推斷把範圍縮小了不少,但他仍暫未尋到翹楚的蹤跡。錦衣會把一個年輕女孩送到哪裏

    真的讓人難以捉摸,女人通常不會對他有什麽威脅,是以平日裏,惹怒他的女人多半會被他用殘忍的手段就地處置。翹楚倒是第一個被送出去的。

    這樣,那他就隻好直接去找錦衣了。雖然以現在的狀況,他真的沒有能活著脅迫住錦衣的把握,況且還要防止被他欺騙而挾持他到翹楚那裏去。但不去找錦衣的話,他更沒有能找到翹楚的把握。

    經過了短暫的喘息,沐清風硬撐起痛苦不堪的身體,深吸口氣,向著錦衣的宅子,又打算輕身而去。

    喬安找到沐清風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他的這副樣子。

    “你……還真是不要命了啊。”喬安緊緊地抿了抿嘴,而後道。沐清風眼底青黑,一身的血跡,唿吸早就因過重的傷勢和過分的疲憊而亂了套路。處於這樣的狀態還要強撐著往錦衣住處的方向走,這根本和自殺無異,“已經連判斷可能和不可能的能力都沒有了嗎?她也不一定就是正在受苦非要你去救,何必呢……”

    沐清風聽到他的聲音,微微有些詫異,轉頭道:“你從顧姑娘那兒迴來了?”然而,雖然是這樣問了一句,但他問完後就又道了句“告辭”,接著打算轉身離開,顯然並沒有聆聽答案的意思,更沒有半分對自己身體狀況的顧忌。

    喬安便縱身而上,抓住了沐清風的手臂。

    “放手。”沐清風皺皺眉,道,“我沒有可以耽誤的時間了。”誰知道再耽誤一刻,翹楚是否還會再被施刑呢?她怎麽受得了。

    喬安微微低頭沉默著,一時沒有說話。夜色裏,沐清風看不到他的表情。

    就在沐清風因為急切地想要離開而越發不耐,甚至打算動用武力讓喬安鬆手的時候,喬安卻忽然道:“我找到翹楚了。”

    上一刻還打算隔開喬安的手驀地轉換了姿勢,沐清風掙脫了喬安的桎梏,而後緊緊地抓住喬安的肩膀,因疲憊而略顯無神的眼睛裏刹那間出現了光彩。

    “她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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