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沙洲,煙雨迷蒙。


    漂泊黑水原的人家,或許是早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或許是在尋覓離去的機遇。荒蕪的草廬佇立雨中,仿若渾然一體。


    天色黯淡。這裏幾乎終年被陰雲覆蓋,根本無法通過尋常方法判斷時間。不過僅剩的本地人大概能夠推知,現在已經是傍晚了。


    薄暮漸濃,風雨不歇。賦雲歌搖櫓偌久,終於聽到了遠方似乎有孩子的聲音。


    並非是唿救,而是玩鬧嬉戲的聲音。綿綿的雨灑入水麵,淅淅瀝瀝的聲音早已經不能辨別,但是除此之外的聲音,卻顯得尤為清楚。


    賦雲歌望了一眼聲音的來向,雙手加快速度,驅使小船往那邊趕去。


    而等到靠近時,他又聽到了斷斷續續的,摻雜在孩子們的笑聲裏的鳥叫聲。


    聲音頗有些熟悉。賦雲歌心裏感到一陣激動,好像迴憶起了什麽,目標仿佛近在眼前。


    終於,他看到了那塊不算大的沙洲。


    雖然絲毫稱不上多大,但是仍然容納了兩三戶人家。賦雲歌很快看到了那幾個孩童,還沒靠岸他就丟下櫓篙,一躍上岸,朝那邊跑去。


    沙洲上長滿青草,在細雨的吹拂下低垂著梢頭。賦雲歌每一步都濺起一窪水花,嘩嘩的聲響引起了那些孩子們的注意。


    賦雲歌見孩子們已經看到了他,隨即擦了擦臉上的水,露出微笑:“你們好啊。”


    那些孩子們很少見到來人,但是卻絲毫沒有驚訝的意思。


    其中一個看起來稍大的孩子扭過頭,狐疑地看著他:“你是從外麵來的嗎?”


    賦雲歌剛想疑惑,卻立刻發現,他們全部衣衫襤褸,乃至衣不蔽體。


    不過,在這樣的地方長久生活,應該也沒什麽穿著光鮮亮麗的必要。


    他和藹地點點頭:“沒錯,我想向你們打聽一點事情。”


    但是,那個大孩子卻仍然表情很奇怪。他捏著衣角,好像在思考著什麽。


    在他身後,是另一個看起來年紀更小的孩子。他也轉過身,麵向賦雲歌。


    這時,他才驚訝地注意到,那個孩子手裏,正在把玩著一隻小鳥。


    小鳥已經被這些孩子摩挲得羽毛淩亂,看起來非常可憐。而賦雲歌一眼看出,那隻鳥翅膀上的斑點,正是斑點君!


    斑點君正在咕咕地哀鳴,好像下一秒就會被這些孩子捏死。賦雲歌大驚失色,連忙叫道:“那隻鳥……”


    小孩子看著他焦急的模樣,吐了吐舌頭。


    “你想要小鳥?”那孩子嘿嘿直笑,“我不給你。”


    他們身後還有一個孩子,在一邊吵嚷著:“別理他,別理他,咱們拔它舌頭。”


    “不可!”賦雲歌更加著急,擺手叫道。


    他不好上前搶奪,但更不能眼看著斑點君罹遭此難。正在他猶豫之際,身後的草房裏,慢慢走出兩個大人。


    “怎麽迴事?吵啥吵啥?”一個聲音尖細的女人叫道。


    他們很快看到了賦雲歌這個不速之客。女人身邊的男人立刻怪叫起來,快步走向那邊。


    賦雲歌看著眼前兩人,裝束與這幾個孩子無異。但看他們的模樣,就知道似乎不好善了了。


    那幾個孩子見到家長,立刻衝賦雲歌擺出鬼臉來。


    “爹,娘,有個怪人。”


    其中一個孩子朝男人跑過去,扯開嗓子喊。


    男人聽孩子這樣說,立刻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緊盯著賦雲歌。


    “你哪裏來的東西,幹啥欺負俺家孩子?”跟著男人過來的女人操著令人厭煩的腔調,高聲質問賦雲歌。


    “滾滾滾,再待這裏,咱就告訴你咱的拳頭有多梆硬。”男人看到賦雲歌正在盯著自己,就捏緊拳頭,揮舞著連聲恐嚇道。


    看著他們,賦雲歌心裏哭笑不得。全沒想到這裏的人竟然這麽難相處,性格簡直惡劣得令人咋舌。


    “抱歉,我無意打擾你們。”賦雲歌還是以德報怨,用溫和的口氣說,“隻是,您孩子的那隻鳥是我的,還請你們把它還給我吧。”


    “為啥?”那大孩子反倒變本加厲起來,上前一步很匪氣地嚷嚷,“誰撿著算誰的!”


    最後的那個小孩子還是始終把關注點放在斑點君上,繼續鼓動:“拔鳥舌頭,拔鳥舌頭。”


    風雨一陣緊湊起來。唿唿的風吹拂著冷雨,豆大的雨點紛紛砸在草甸上。


    看著他們這麽蠻不講理,賦雲歌頓時內心無名火起。


    何況斑點君是前輩的傳信寵物,到處奔波也是功不可沒。他絕不能看著斑點君被這群家夥蹂躪。


    見到賦雲歌不再說話,那個男人似乎覺得他確實好欺負。但見他還遲遲站著不走,就要上前驅趕他離開。


    賦雲歌全神貫注看著斑點君,仿佛牽連著自己的心。而剛看到那個大孩子要把手伸到鳥嘴跟前,他忽然有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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