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仿佛置身冰與火交錯的深淵,每一寸肉體,都像是被噬咬一般疼痛。


    暗無天日的感覺,確實很難受啊。


    他能感覺到,自己似乎還沒有死。但一直在鬼門關前來迴徘徊,沒有半縷陽光,好像已經成為了一條孤魂,卻被囚禁在重傷的身軀裏。


    他還有很多掛念。爹娘也好,小妹也罷,還有東方詩明等人,還有……很多很多。


    但他並沒有後悔。有愧於關懷著自己的人,但卻沒有半點後悔。如果時間再穿梭迴去,他應該,還會那樣做。


    隻希望,師父能夠安然無恙……


    “……”


    微微睜開眼,半點光亮的顏色,順著睫毛的縫隙,瞬間刺激了頭腦與意識。


    “……唔!”


    賦雲歌猛地驚醒。


    他剛想一躍而起,卻感到後背緊接著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半側著身軀,他隻能慢慢又躺了迴去,驚疑地睜大眼睛,環顧著周圍陌生的一切。


    老大夫許久操勞,此刻已經靠在桌前沉沉睡去。蒼白的鬢發在微弱的燭光下瑩瑩發亮,內室靜謐得無比安詳。


    賦雲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軀,腦中還存留著許多迷惑。


    他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痛不欲生的感覺就要撕裂他的意識。但現在,他確確實實已經感覺不到那種劇痛了,而且睡了很久,精神飽滿了不少。


    銀螺金膽的效用無比對症,此刻賦雲歌受損的經脈已經自行愈合。外傷和斷骨老大夫已經處理好,瘀血也早已經消散,他整個人現在宛若新生。


    環顧四周,卻唯獨不見一品紅梅的身影。


    賦雲歌揉著心髒,一股潛藏的不安感油然升起。


    他側著身子,盡量不碰觸背後的創傷,勉力下床。悉窸窣窣的聲音讓老大夫慢慢睡醒,沉昏地迷開睡眼。


    “……哎,你醒來了……”老大夫看到了試圖下床的賦雲歌,半睡半醒地提醒,“不要亂動……靜養。”


    賦雲歌也看到了周圍的藥材和器皿,知道他就是大夫了。他於是忙問道:“我……昏迷多久了?”


    老大夫此刻還沒有徹底清醒,撚著指頭慢慢數道:“一天……兩天……三……”


    賦雲歌見狀,心裏越感焦急。他扶著一旁的架子想要起身,手心卻一抓不穩,連帶著架子“嘩啦啦”一起摔倒在地。


    嘈雜的響聲讓老大夫頓時清醒了不少。他終於抬起頭來,瞪圓了眼睛朝那邊望去:“哎呀,你不要亂動啊,傷還沒好。”


    他順勢轉身往門外看了一眼,窗外一片沉默的黑暗——似乎又到晚上了。


    “兩天哩……”他不由得低下頭去,喃喃自語,“他還沒迴來……”


    賦雲歌不明所以,但心卻越感到一陣緊張。


    “您說的……是誰?”他雖然心裏似乎有了結論,但還是遲疑著想得到一個確認。


    老大夫看向他。思考了一下,似乎這少年的傷勢已經比較平穩了,告知他應該也無妨。


    “是送你過來的人。”老大夫如實相告,“也是一身狼狽,衣服上有梅花的。”


    果然沒錯。賦雲歌點了點頭,但心中卻接著湧來更多的問題。


    “前輩去哪裏了?他去做什麽了?……他有給我留什麽話麽?”內心洶湧,賦雲歌連珠炮似的開口詢問道。


    老大夫被他如此激動的模樣嚇得愣住了,頓了好久,才慢慢地,把這些天來的經過全部詳細說給他聽。


    窗外吹旋著夜風,順著凋敝的窗棱刮進來,發出刺啦的怪叫。


    片刻後,老大夫終於慢條斯理地講完了。賦雲歌表情恰似凝固了一般,肅然而驚訝。


    蠟燭緩緩地燒完了,燈芯的餘光開始渲染昏黑的屋內。老大夫轉身去抽屜裏找出一根新的蠟燭點燃,顫巍巍地插在原來的銅燭台上麵。


    “就是這樣……他應該三天內迴來,但現在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


    重新點亮火光後,老大夫一邊迴身,一邊歎息說。


    賦雲歌心裏稍微留下了一點希望。是啊,時間還沒到,說不定等到明天,前輩就會迴來了。


    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那枚小錦囊,心思感慨萬千。這是樵老在臨別時送給他的,沒想到竟然是銀螺金膽。


    樵老或許早就預料到自己今日的危境,才會如此未雨綢繆吧。隻是如此珍貴的寶物竟然送給自己這個短暫的過客,他對樵老,越發敬重與感激。兩次救命之恩,他簡直無以為報。


    不過……賦雲歌感受了一下目前體內的真氣,似乎經過這次生死交關,“氣破雲府”式已經徹底通達了。不知道算不算因禍得福。


    腦筋一閃,他忽然又想到清源地界的事。不過他相信東方詩明能遊刃有餘,而且狼塵煙前輩應該也已經馳援,應該不需要自己擔心。


    而今,心裏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一品紅梅前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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