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他瘋了!

    徐良玉咣咣拍著房門,然而外麵卻沒有人理她。

    她來迴踱著步子,焦躁得不行。

    李德一定是瘋了才說要娶她,他娶她與東宮太子有何幹係,若非聯想在一起的話,真是細思恐極。除非他有爭太子的心,才會在意娶她要在太子歸西之前。

    因為他現在還是雍王,作為雍王殿下來娶她的話,雖然身份懸殊,但總比太子的身份要好的多。他這是在遷就她嗎?她感受不到絲毫的欣喜之意,滿心的惱怒。

    可惜不管她怎麽抗拒,還是被李德拽進了雍王府。

    並且現在就算她想出去,也沒有任何辦法,她被關在亭蘭院了。

    青蘿也不知所蹤,晚上給她推了門內之後,就再沒有人管過她了,現在門窗緊閉,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能叫著李德的名字,隻無人理會。

    天色不早了,現在或許已經過了戌時很久了。

    她叫嚷了一陣,鬧騰半天也沒有人過過來,隻得轉迴屋裏,雍王府的丫鬟們小廝們早都換了人了,恐怕她現在真的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

    她現在隻有一個念頭,見到李德,告訴他,不要參與東宮爭鬥當中去。

    唐朝的皇子,在曆史上就沒兩個善終的,更何況他這個她從未聽說過的一個人,倘若隻是默默無名也還好,隻怕是被人悄然無息地在曆史上抹去的,那樣的話,他更是沒有好下場。

    屋裏的桌子上麵,放著水和果糕兒,顯然是早有準備。

    徐良玉那點酒勁早就消散個幹幹淨淨了,她叫不來人,胡亂將自己摔在床上,就不動了,從前在這院子睡不著的時候,晚上總能聽見不知名的蟲兒在窗外叫得歡快,現在到了冬天,似乎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可惡。

    她在床邊捶著拳頭,不知不覺竟也睡著了。

    許也是借著酒興,一夜無夢,早早醒了,徐良玉聽見外麵房門一動,忙是坐了起來,外麵一行人魚貫而入,全都是不相識的小丫鬟。

    她昨晚上是合衣而眠,現在發辮微亂,瞧著她們一個個的陌生模樣,忙是走了過去。丫鬟們當即俯身見禮,她一步步走過去,先隻是嗯了一聲,到了門口拔腿就往出跑,可惜才一打開房門,外麵兩個侍衛模樣的當即將她攔了下來。

    徐良玉無奈,隻得告饒:“殿下呢,

    我要見殿下,我有話對他說。”

    沒有人理會她,她又迴頭抓過一個丫鬟來:“殿下呢,我要見殿下,我有話對他說。”

    丫鬟們將手中的釵鈿禮衣,統統放在了一邊,女子成婚,多穿青綠,小丫鬟驚恐地跪在地上,隻說不知,還有人上來攙扶她,要服侍她洗漱,她目光在那廣袖上衣上掃了一掃,心如搗鼓。

    這是真的準備要成婚嗎?

    他膽敢違抗武後,在這敏感的關頭,又會有什麽樣的未來?

    她任丫鬟們伺候著,閉上眼睛,開始仔細迴想,可惜實在是時間過了太久,她隻記得來時是在章懷太子墓來的,隻記得高宗時候,光是太子就變換了幾次。

    東宮太子之後,按理說就應該是李賢那個短命鬼了。

    她隻記得這些,穿戴整齊,幸好並沒有強迫她立即穿上婚服,她又坐了梳妝台前,又有妝娘給她梳妝,她完全是配合模樣,又似是漫不經心問起:“殿下現在在哪裏,你們可都知道?”

    給她梳頭的丫鬟小心翼翼地,動作輕柔得很:“婢子不知,殿下臨走之前,隻是告訴我們,將良娣伺候好了,很快便要大婚。”

    哪有這樣的大婚,他這簡直是胡鬧。

    強壓下怒氣,又是好言好語地問道:“你們見了我的丫鬟青蘿沒有?”

    大家都紛紛搖頭:“不曾見過,也不曾聽說過有叫青蘿的丫鬟在咱們府上。”

    也有人說是自己才來,誰也不認識。

    她抿唇又問:“那可曾見到張良娣了?她可在府上?”

    可算有人在背後忙應了聲:“張良娣才還在灶房叮囑嬸娘,讓給孩子們做湯羹來著。”

    總算還有個能說得上話的人在,徐良玉看著鏡中的自己,斂了神色淡淡道:“那請張良娣過來與我說說話,總該可以的吧!”

    這個還真的沒有人說不可以,丫鬟們麵麵相覷,沉默不語。

    雍王府還是有管事的人在,徐良玉耐著性子道:“張良娣從前掌管內務,殿下總要給她三分薄麵的,我一個人在屋子裏坐的悶趣,請她過來無非也就是說說話而已。”

    話是這麽說,但是其中一個丫鬟領了命出去,片刻又走了迴來,她一臉難色,隻跪了徐良玉的麵前,求別在難為她了。

    也不讓她出去,也不讓她見客,不知給她盛裝打扮幹什麽。

    梳了發髻,點了妝,她

    給人統統都攆了出去,一個人在屋裏生悶氣,可惜也沒有人搭理她,隻不多一會兒,有人送了早飯來,也和平常一樣都是她愛吃的蒸餅和湯。

    她怎麽吃得下,一口未動。

    徐良玉就坐在桌邊,看著飯菜像入了定一樣。

    她側耳細聽,院子裏果然一點動靜都沒有,這種安靜越發地讓人焦躁,又過片刻,有人進來收碗筷,一個聽別人叫叫朵兒朵兒的小丫鬟,看見飯菜未動,當即跪倒。

    看著模樣,也就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徐良玉頓時扶額:“你跪什麽,別動不動就跪,我心情不好不想吃飯,與你沒什麽幹係。”

    小丫鬟嚇得直哭:“殿下臨走的時候說了,倘若伺候不好姑娘,少了什麽毛發我們腦袋都保不住的。”

    徐良玉略無語:“我再說一次我不想吃飯,與你沒有幹係,你若害怕,就說我說的,李德他來見我,我與他說就是。”

    小丫鬟直瑟瑟發抖:“姑娘還是吃點吧,多少吃一點,殿下迴來我們也好交差。”

    看這小模樣,恐怕是李德走之前就有交待,她揉著眉心,閉上眼睛索性不去看眼前這少女了:“你倒能交差能保命了,我又怎麽交差拿什麽保命呢,不吃就不吃,拿走!”

    她狠了心意,幹脆眼也不睜,臉也不抬了。

    小丫鬟一點主意也沒有,也不敢真撤了飯菜了事,隻說去給她換點熱的飯菜,忙是托著飯菜盤子退了出去。日頭逐漸高了,屋裏也暖了起來,窗邊雖然沒有炭盆,但是接著地氣,也不冷。

    也不等這個小丫鬟迴來,院子裏忽然又響起了腳步聲。

    聽著動靜,有輕有重。

    徐良玉一下睜開了眼睛,隨後聽見花兒咯咯的笑聲,不知是哪個丫鬟抱著她,似乎還逗弄著她說著童謠,她一下站了起來,伸手來推窗棱。

    花兒小胳膊小腿似乎跑進了亭蘭院來了,小丫鬟耐著性子直哄著她。

    窗也推不開,徐良玉貼著耳朵,聽見張良娣的聲音也隨後響了起來:“花兒,小心著點,別跑,可別摔著!”

    喜得徐良玉連忙細聽,很快,門口守著的侍衛已經迎了上去。

    院子裏似乎爭執了起來,張良娣不知拿了什麽東西,怒不可遏的:“睜大你的狗眼看看,天後欽賜的,你們還敢攔我!”

    侍衛隊自然不敢強行將人趕走,將李德舉出來推脫。

    片

    刻,也不知道張良娣又小聲說了什麽,小丫鬟與花兒說話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院子裏又安靜了下來。徐良玉急的直拍窗,片刻,女人的聲音才在窗外響起:“妹妹,別敲了。”

    正是張良娣的聲音,徐良玉喜出望外,忙隔著窗戶叫道:“張良娣救我!我被殿下關起來了!這都怎麽迴事啊,我什麽都不知道呢,殿下呢!他在哪裏!”

    張良娣此時已經將侍衛支開到了園子的一邊去了:“我隻能在這和你說兩句話了,也救不了你,殿下不在府裏,但是看這陣仗他是鐵了心要與你大婚,也不知是喜還是憂。”

    徐良玉深唿了一口氣出去,靠了窗邊:“他怎樣我管不了,但是我不想嫁啊,良娣救我!”

    其實比起那些權貴之女,李德若能真的娶了這麽個女人進門當正妃,於她更為有利,現在她有功在身,身邊還有一兒一女,和徐娘子也相熟了,雖然不至於情同姐妹,但總比別個強多的多。

    隻不過,這般大禍臨頭的事情,她也不願李德擔著。

    張良娣也靠在了窗邊:“這可是冒死了,妹妹讓我救你,可我怎麽救你,雍王府現在都被圍著,怕是連一隻蟲兒都飛不出去呢!”

    徐良玉真是欲哭無淚,她冷靜下來拍著自己的腦門,片刻才道:“有一個辦法,有一個辦法的,良娣想辦法向天後求救,隻說這便是我的心意便是。”

    越是冷靜下來,越是恐慌。

    雍王府裏麵的人,不由分說全都換了,現在可是說不清是李德的手筆還是武後的了,東宮太子若是不好了的話,現在太子之位,競爭必然激烈,尤其李德才賑災迴來,軍功在身,必定受人矚目。

    他選在這個時候將她關在這裏,還準備著大婚,當真不知是福是禍。

    張良娣斟酌片刻,也在外麵敲了敲窗:“橫豎誰進這個門,我都一樣的,我念著妹妹的好就幫妹妹這一次,但是成不成,那就看妹妹的福氣了。”

    說著人就走了。

    很快,那兩個侍衛又迴來守在了門前,小丫鬟又來送飯。

    快到晌午了,這次端來的是參湯和肉丸,還有開胃的酸梅果兒,一一擺在了桌子上麵,她就站在旁邊一眼不動地看著徐良玉。

    小姑娘眉眼也是清秀的,楊柳細腰的個頭和她差不多。

    徐良玉坐了桌邊,拉過了她的手來:“你叫朵兒?”

    小丫鬟惶恐,忙是又跪:“婢子

    叫多兒,求姑娘吃點東西吧,有什麽事殿下迴來再說,姑娘總不吃東西怎麽行~”

    她的口音,帶著南方的軟糯,靜下心來聽,柔柔軟軟的。

    徐良玉低眸看著她,笑:“你說的對,不吃東西怎麽行,你起來吧,我是得吃點東西。”

    說著拿了酸梅果兒放在唇邊咬了一口。

    多兒忙給她擺飯,她仔細打量著這小姑娘的眉眼,不由抿唇。

    飯菜倒是可口,徐良玉也沒少吃。

    飯罷,小丫鬟開始收拾碗筷,她手腳利落,統統都收拾到了食盒當中,忐忑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心事都寫在臉上。

    徐良玉見她手腳這般利落,很是喜歡,這就拉著她說家常話。

    屋裏一會傳出一點笑聲來,門口的侍衛也沒太在意,晌午了,二人快要換崗,也都看著對麵的兄弟放鬆下來,片刻,屋裏的徐娘子忽然摔了東西,小丫鬟抖著音嚇得直哭,隻說這就退下,房門一動,之前進去的小姑娘低著頭就出來。

    雍王府的丫鬟都是一樣的服飾,多半都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兩邊發辮,臉上紅腮,楊柳細腰的好似一般模樣。屋裏不知什麽東西又被摔下來了,二人隻道徐娘子又在屋裏作了,毫不在意。

    小丫鬟手裏提著食盒,快步往出走。

    她一路低著頭,對亭蘭院十分熟悉的模樣,才走到園門口,眼看著前院走來一行人,為首一人錦衣華服,眉眼如畫。身後都是身穿官服的官員,都是腳步匆匆。她隻瞥了一眼眉眼更低,連忙轉身。

    亭蘭院再往這邊走就是要去一笑坊了,她在來人走過來之前,先錯了步。

    握著食盒的手,都出了汗,提著嗓子眼的心砰砰直跳,才是聽著言論聲自背後走過,鬆了口氣,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些調侃的意味揚了起來。

    “徐家小娘子,你穿成這樣要幹什麽去?”

    作者有話要說:李賢:看看,我家小媳婦穿著丫鬟衣裙,好不好看?

    群臣: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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