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李德突然來了客人,榮生也趕緊過去隨侍在旁。

    徐良玉過了晌午,覺得頭有點昏,本來想倒掉的湯藥一口喝下去了,實在是又腥又苦,苦得她眼淚差點掉下來,不由得暗暗罵了李德兩句小氣鬼,雖然她連他為什麽生氣都不知道。

    青蘿忙張羅著給她要甜湯去了,這邊嘴裏的苦味都還沒去呢,那邊房門一響張良娣匆匆帶著人疾奔了進來。

    徐良玉自從進了雍王府這個大門,就瞧見過她揚著臉氣勢洶洶的模樣,她總是溫順的,平日帶著點小委屈的那種小媳婦模樣,此時想也知道李德不在,不必遮掩了,不可一世的模樣便過來了。

    她徑自坐在桌邊,似乎就是眨眼間,張良娣就站了她的麵前。

    今日的張良娣也是精心裝扮過的,她比李德大了十來歲,從小就是小心翼翼伺候著長大的,他越是年長了些,她就越是惶恐,因為自少年時起,滿月死去以後,他就再未好好和她說過一句話。

    此刻滿目的怒火,全都狠狠盯了徐良玉的臉上了:“徐娘子可知道雍王府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請你過去是抬舉你了,卻沒想到你竟是如此的給臉不要臉!”

    她身後就跟著白日裏來叫她的那個丫鬟,看著徐良玉也是怒目:“我們良娣好心好意給你做衣裳,怎地不識抬舉!”

    徐良玉本來也不願和她們糾纏,不過看這陣仗,好像還躲不開了。

    沒想到雍王府竟然成了最危險的地方,她揚起臉來,眨眼便笑:“良玉真是不知張良娣竟來請過我,還要與我做衣裳,真是有點受寵若驚呢,在這給張良娣認個錯,對不住了。”

    她還笑著,臉上哪有半分對不住的意思呢!

    一個小姑娘的麵前,張良娣還不至於那般失態,不過她今天過來可不是來吵嘴的,眼底是冷笑,她整個人都往徐良玉的身前來了,一伸手就揪住了少女的衣領,直接給人拽了起來。

    她聲音低低的,就在徐良玉耳邊低語著:“我伺候殿下十年了,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隨侍在旁,別說是你膽敢不把我放在眼裏,就是正妃進了門,也得看我三分臉色,你以為我依仗的是什麽,你還是個小姑娘,你什麽都不懂。”

    徐良玉倒是毫無畏懼,隻淡淡看著她:“放開我。”

    張良娣嗤笑一聲,倒是當真放開了手:“不識抬舉,給我掌嘴。”

    她一迴身就坐了徐良玉才坐過的地方,也是料定了李德此時會的客不會迴來,才這般對待,眼看著兩個婆子就要過來抓她了,她卻是一動也不動,光隻剩冷笑了:“張良娣有依仗的,你們也有依仗的了?就算殿下依仗不過天後了,但是處理幾個丫鬟婆子還是綽綽有餘的,還敢給我掌嘴,我看你們有幾個腦袋敢過來試試?”

    她眉峰微挑,一臉厲色,見婆子們麵麵相覷愣了下,繼續說道:“張良娣也未免太過心急了,就不怕殿下迴來看見你這副嘴臉,厭煩你到骨子裏去?”

    張良娣自然惱怒,拍了桌子怒道:“還站著幹什麽!橫豎今個就算打死她我也會去天後麵前賠罪就是了!”

    徐良玉口中還有苦味,苦得她直不耐煩。

    也不知道青蘿那丫頭到底有沒有察覺到她被人圍了,去搬救兵,隻能唬一時是一時,眼見著兩個粗壯的婆子當真要動了,她頂頭迎上,輸什麽也不能輸架勢。

    她身上還是一早穿的襦裙,抹胸上香肩微露。

    不等婆子伸手來抓,快步上前站了其中一個的麵前,徐良玉氣勢淩人,見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更是步步緊逼:“真是吃了豹子膽了,我看你們誰敢動手!”

    撒潑誰不會,她披帛還纏在胳膊上,此時也掉落在地了。

    那婆子臉色微變,直看著張良娣,倒是身後這個奓著膽子當真動手了,徐良玉聽著腳步聲頓時迴頭,也是這婆子才剛伸手,她揚起玉臂,狠狠地甩了婆子一巴掌!

    “我看誰敢過來!”

    “……”

    她難得發火,一時當真將人唬住了,隻不過張良娣說了句反了天了,兩步到了她的麵前。

    到底也是在大明宮混過的,氣力都大上許多。

    張良娣可是揚手就抽,這女人可是浸了毒的,被她打著了,得膈應一輩子,徐良玉自然來架,眼看著自家主子動手了,身後的這些丫鬟婆子可是都圍了上來。

    一人難敵眾手,徐良玉光隻遮擋著張良娣這一巴掌,卻是抓住了她的手腕,隻不過餘光當中瞥見門口一道暗色玄邊,後仰著又放手,張良娣惱怒不已,可是被她這麽一擋,即使是散了幾分力氣,也當空打到了人。

    抹胸上麵,膚白如雪。

    當即多了兩道紅印子,與此同時,李德冰冷的聲音也在門口傳了過來:“翻天了?嗯?”

    隻嚇得丫鬟婆子們紛紛下

    跪,張良娣一臉怒意頓時變成了委屈,撲騰一聲跪下了:“殿下給我做主啊!早上還說要給殿下和徐娘子做兩身新衣的,可誰知道請了師傅過來,徐娘子瞧不上眼,理都不理不說,我好心過來請她,還辱罵我,辱罵天後!”

    誒呦,辱罵她也就罷了。

    何時辱罵天後了?

    這罪名可是大得很,她承受不起,委屈誰不委屈,徐良玉也不跪,奔著走過來的李德直直撲了過去,她想起看過的無數話本子,和其中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一樣,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裏,咬了舌尖,又苦又疼就哭出聲來了:“殿下!張良娣這是血口噴人,這是有人過來了,再不來人就要把臣妾打死了~”

    先是狠狠抱住了他的腰身,再用力往他懷裏撞。

    雖然光有哭聲,沒有眼淚,但是好歹姿態是擺正了的。

    不過她實在不擅長撒嬌,力氣許是大了些,李德竟是後退了兩步才是站穩,不過這種細節誰還能在意,他擁著徐良玉,隻目光一掃便知道張良娣是用意何在。

    有沒有辱罵天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徐良玉的姿態。

    橫豎她去了天後麵前,會說什麽,那都是她空口隨便來說的事,他一臉戾氣,光隻盯著張良娣的哭臉:“看來,雍王府的園子是太小了,容不得你了,你若進了大明宮,便與天後也說一說,請母後與你做主,配個人家就是。”

    張良娣拿著帕子擦著眼淚:“殿下好狠的心,我伺候殿下十年了,也不求別的,就求個安生之處,原也是殿下應過滿月的,讓我終老的,怎就護著個外人,卻不肯相信臣妾說的話呢!”

    李德根本沒有理會她的意思,卻是低眸瞥著一地的丫鬟婆子:“哪個讓你們進的本王的屋子?哪個讓你們來打本王的人?一時不在,就連本王也不放在眼裏了,留著這些個人,慪氣的嗎?”

    榮生連忙上前:“殿下息怒,看不順眼打發了就是。”

    徐良玉還悶在李德胸前,悶悶地:“個個都兇神惡煞的,都看我不順眼呢,丫鬟婆子都敢衝著我動手了,要是光慪氣,我看我也活不過今天了!”

    她這話一說,李德臉色更冷。

    跪地的十來個丫鬟婆子不敢抬頭,紛紛求著饒命。

    雍王府的待遇必定是好的,雖然張良娣脾氣不大好,但是吃穿用度外麵可是能比的,這樣被人攆出去的話,還怎麽活,更何況大宅院裏麵的齷齪事情見多了,越是這般

    悄無聲息的,越怕發落了真有性命之憂,更是有人嚇得哭出來了。

    張良娣自然不甘,扯著自己身上的披帛哭嚷著起來:“殿下這是逼我去死嗎?好,臣妾是命是天後的,也不用殿下攆了,我這就進宮去天後麵前討三尺白綾,死了一了百了!”

    說著她爬將起來,站了李德的麵前,是一臉的淚水:“殿下這般護著她,是不惜一切代價嗎?”

    說到底,她不過還是一直在試探著他對徐良玉的底線而已。

    徐良玉是知道武則天的手段的,其實萬般不願意攪進來,李德顏麵金貴,總不會低頭,她無所謂,是能給張良娣一個台階下的,一旦去了大明宮,兩敗俱傷不說,怕是她也得不了什麽好果子吃。

    想到這,她扶著李德便要站直身子。

    可她才一動,她的後腦勺立即被人按住了,他的聲音聽起來清冷得很:“本王的女人,金貴得很,容不得別人輕辱一句。張良娣既要進宮,榮生,叫人收拾了張良娣的東西,既然是母後的人,好好的給她送迴去,以後我不想再看見這個人。”

    榮生當即應下,張良娣驚愕地掩住了口鼻。

    李德再不看她,擁著徐良玉就往裏走,可憐見的徐良玉被他悶得唿吸不順,也看不見外麵又發生了什麽,隻能隨著他的腳步踉踉蹌蹌地往裏走,過了屏風,他才放開她。

    徐良玉才一站穩,頭頂就傳來了男子歉意的聲音:“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看來他是當真是急著過來護著她了,而且是真的覺得很對不起她。

    她低著頭,唇角還有笑意,聲音卻故意委屈起來:“說對不起有用嗎?你再來遲一步,她能把我的臉打腫,能把我的牙打掉,能把我悄無聲息地……”

    說到後麵,她更是假裝哽咽起來。

    李德比她高一頭還多,低眸瞥著她,能看見她抹胸上麵的紅痕,更是惱怒。

    隻不過他低著頭,再仔細一瞥,伸手鉗住了她的下頜。

    輕輕一抬,徐良玉再憋不住的笑臉就對上了他的眼。

    作者有話要說:努力二更的作者君,需要誇獎,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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