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雙輪車車輪一動,吱呀一聲。

    徐良玉背靠著屏風,聽著秦行唔唔地說不出話來,伸手撫額。

    她現在還猜不出李德到底有什麽意圖,但是卻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本來咽不下秦家這個下馬威,但是自從李德參與進來以後,真是控製不住這個事態了。畢竟對於這個喜怒無常的人,她沒有任何把握,心中沒有底。

    她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豎著耳朵聽著外間的動靜。

    想必秦行一直沒被放開,唔唔地還被榮生訓斥了兩遍,車輪一直在動,竟是越來越近了,徐良玉抬頭,李德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跨過了門簾,正後仰著看她。

    急的她直對他擺手,無聲地開口:“你把他弄這來幹什麽!”

    把人弄了檀家來,明擺著是讓人想到徐家去,若是知道徐良玉就在屋裏,更得誤會是她們在背後動手腳了,阿姐和秦行感情還是很好的,隻怕後果難以收拾。

    很顯然,李德不以為然。

    他見她臉色,竟然還笑得出來。

    她隻好連連作揖,求他把人送走。

    吱呀吱呀車輪又動,他似乎轉得上癮,好好的能走不走,偏坐著檀笙的雙輪車來迴地轉。

    很快,他轉到了外麵去:“采花賊抓住了便抓住了,陳知府不審,本王審什麽!”

    榮生在他身邊久了,自然知道他的脾氣,與他一唱一和:“榮生也是問了,可那差役猖狂得很,迴頭殿下真得好好問問陳知府,怎麽迴事!”

    怪隻怪李德興起,讓陳知府派人拿著采花賊做由頭蹲守徐家大院,他隻吩咐抓人了,沒有具體說抓到了之後怎麽辦,所以陳知府就悄悄將此事辦了,也悄悄送了檀家來。

    秦行唔唔直叫,榮生將他口中塞著的絹帕拽了出來,他憋得臉通紅,本來也是文人爬牆被抓有辱斯文,又羞又惱,急急叫道:“殿下明察,小人秦行,不是什麽采花賊,徐家大娘子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們……”

    他急著洗脫嫌疑,掙紮著要想掙脫捆綁,可不等他說完,李德已經不耐地瞥著他了:“既是你未過門的妻子,為何好好的有門不走,偏要爬牆!”

    原來徐有義睜一眼閉一眼是給他留後門的,但是這兩日日日鎖得嚴嚴實實的,原來他還想著因為成親的事鬧得老大不痛快,想好好見了徐挽玉和她溫存溫存哄一哄的,沒想到進不去才爬了牆,立即被人捉住

    了!

    他才要繼續解釋,李德卻是很和顏悅色地放過他了:“看他臉麵也不像是那采花之人,即刻送了牢裏去,讓陳知府好好審查審查,去秦家徐家核實一番,平白的別冤枉了人家。”

    如此輕言輕語,聽著猶如青天大老爺一樣。

    秦行自是感激不盡,榮生提著他走了,隨著房門的關上,徐良玉探著頭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她拍著胸口,一副見鬼了的模樣。窗邊站著不知什麽時候站起來的李德,他兩指抬著窗,寒風吹進來,吹得桌上的燭火直跳著火花。

    她上前,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夜色當中什麽也看不見。

    很快,李德迴頭,一眼瞥見她就站在身後,揚起了眉:“其實本王早就想說了,這般沒個擔當的男人,不如不嫁。”

    徐良玉垂下眼簾,也是歎息:“的確是沒有擔當。”

    他嗤笑一聲,迴身往桌邊走去:“也是,嫁了不如意再和離就是,隻要是好胳膊好腿又有個好模樣,何愁嫁不出去。”

    這倒是和她想一塊去了,她點點頭,看著他也不覺得這個人多討厭了。

    隨著他的腳步,已近是亦步亦趨。

    他走了桌邊又往迴走,她便跟著他走了又走,他走了裏間,她也尾隨其後,他轉出來,她不快不慢地又跟緊他的腳步,李德重新走到桌邊,猛地轉身,她差點撞到他的胸前來。

    比她高出一頭多的李德有身高優勢,四目相對時,他皺眉:“你跟著本王幹什麽?”

    徐良玉其實一直在想該怎麽對他說,看著他無害的俊顏,頓時生出了無害的錯覺來:“敢問殿下,會怎麽處置秦行,他一介文人,平時鬱鬱不得誌,不過一個書齋糊口度日,骨氣倒是硬氣些,我有點擔心……”

    他臉色頓時不好看了:“骨氣真硬氣,能兩邊當不起主?”

    她無言以對,抿住了唇。

    之前他站在暗處時候,看他一副欲哭無淚的無奈模樣,一時心軟幫著處理家事,此時看著她,天生敏/感的李德頓時察覺出一點點的他多管閑事的意味來。

    他從來多疑,冷冷目光掃過她的臉,頓時拂袖:“你需知道,開弓沒有迴頭箭,從來都是有得必有失,此事沒有轉圜餘地,由不得你了。”

    試問他十八年,何時管過閑事!

    眼看著他又要翻臉,徐良玉也不敢上前,就杵在一邊動也不動,不多一會兒榮生迴來了,

    她才是告辭。

    李德沒有理她,她出了屋裏,片刻榮生就追了出來,外麵夜色漸濃,路也不遠,他說套車送她,她說不用,他就一直陪著走,將她送到了家門口。

    秦行被抓了,阿姐還不知道,她站在自家大門口,平生煩惱。

    本來是要告訴阿姐的,但是阿姐也是睡得早,她屋裏燈早吹滅了,在院子裏轉了一圈,猶豫了會兒還是迴了自己屋裏,暫且放下倒頭就睡。

    一夜無夢,次日一早,徐有義早早去陳知府家赴宴去了。

    徐良玉陪著阿姐阿娘才吃過早飯,大門就被人敲得叮當三響了,賴三上前開門,門口站著一個婦人拿著帕子抹著眼淚哭得雙眼通紅,才開一條縫就衝了進來。

    她後麵跟著個小丫頭,水靈靈的大眼睛四下張望。

    哭聲由遠至近,徐良玉正給阿姐揉著手,這兩日反應小了點,隻渾身疲乏。

    到了跟前才看出什麽人,秦行的母親劉氏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到了麵前,可是一下子撲奔了趙氏的麵前:“姐姐救命!可趕緊救救我兒性命吧!”

    徐挽玉才要起身去扶,被妹妹按住了手。

    趙氏一頭霧水也是不知所措:“妹妹這說的什麽話,咱們是兒女親家,這是怎麽啦?”

    徐良玉兩步到了跟前,伸手來扶:“夫人快起,出什麽事了?”

    這秦家的夫人眼睛哭得跟桃兒似地,順勢站起來迴身坐下:“我就說該是辦得過親事了,阿娘就拖著,拖著拖著拖出事來了,昨個秦行惦念挽玉的身子,也不知怎麽爬了牆,讓人當成采花賊給抓了去,今早不見迴來一找才知道,下了牢了!”

    徐挽玉下意識就瞥了眼妹妹,神色也緊張起來。

    徐良玉讓青蘿去泡茶,迴眸也是風淡雲輕地:“沒事的吧,郎君是什麽人街坊鄰居都知道,再說他既是來我家,兩人也有婚約,陳知府不會難為他的吧?”

    劉氏抹著眼淚:“已經去過一次了,可也沒見到人,所以我就厚著臉皮來求求姐姐,能不能讓挽玉與我同去,秦行從小體弱,何時受過這苦,這一夜還指不定受多少罪呢!”

    不等趙氏說話,徐挽玉已經站了起來。

    她走到劉氏的麵前,也是一臉急色:“我與阿娘同去。”

    劉氏自然是喜出望外,起身拉著她就要走,可徐良玉卻是突然攔住了她們:“阿姐你這身子,如何能受得起,千萬別著急

    ,不若我先去看看什麽情況,再說你這般模樣去了,以後若是不成親事,還怎麽做人?”

    她這麽一說,劉氏忙忙握緊了徐挽玉的手:“苦了我的兒,你腹中是我秦家骨肉,親事也不能再拖了,家裏什麽都準備好了,過幾天就有好日子,八抬大轎即刻抬家去,萬萬不會再耽擱了!”

    徐挽玉雙唇微動,卻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劉氏生怕她再反悔,又是緊緊握她的手:“老太太也是懊悔得不行,都是我們拖累的……”

    徐挽玉眼眶也是濕了,跟趙氏交待一聲,看了眼徐良玉,轉身跟著劉氏出去了。

    趙氏也急了要送,被徐良玉一把拉住。

    是了,經此一事,隻有兩種後果,一個是善,曉得阿姐的善,也疼惜她的善,成就美滿姻緣,一個是惡,猜到背後有人與徐家有了嫌隙,但是成親了也不敢對阿姐不敬。

    她安撫了阿娘,隻說坐等好消息,不會有事的。

    果不其然,不到一個時辰阿姐就迴來了,徐挽玉是陳知府家特意趕車送迴來的。

    徐良玉可是放了點心,聽見動靜迎了出去,可原本以為的,什麽都沒有,徐挽玉是一個人迴來的,她臉色疲憊,眼圈也紅著,見了妹妹,一下子靠在了她的肩頭,力氣全失。

    慌得她連忙扶住了阿姐:“阿姐,這是怎麽了?沒把人救出來嗎?”

    徐挽玉才一站直身體,眼圈裏蓄滿的淚水就掉落了下來:“不,他已經迴家了,隻是我算看清了他,不想嫁了。”

    徐良玉連忙把阿姐扶迴她屋裏歇著,還不等她問清是怎麽迴事,青蘿又在外麵敲門,說是檀家來人了,她開門出來,榮生就站在院子裏,見了她他恭恭敬敬地走上前來。

    他雙手捧著一個東西,近了前才是看清,薄薄的一張。

    她心如搗鼓,快步上前一把拿過。

    榮生躬身告退:“殿下說此地事已了,待明日募捐定了樂坊主之後,我們就迴長安了,徐娘子的休書也交還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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