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淵看見熟悉的筆跡,一時雙手忍不住劇烈顫抖著。


    “婉馨,你既然拿到了當年殯儀館的視頻,就該知道,我爸爸的下一句話是什麽!當年他留了兩封信給我。我那個別扭的老爹,第一封信,讓我保管好趙叔叔當時手寫的真正的遺言。第二封信,是他留給我的話,不允許我拆第一封信,讓我,要麽等你們倆有了孩子以後,要麽。。。趙淵和文溪,真地在一起,確定確定地在一起了,再交給趙淵。”鄭凱說。


    陳婉馨重重跌坐在椅子上,陳淵曦亦忍不住坐起身來。


    “清明節文溪沒讓我去祭奠趙叔叔,我之所以私自去了,是因為淵溪當時生病,好像病得有點重,我怕他有個萬一,就拆了信。”鄭凱說。


    “他是裝的,你不知道嗎?他。。。他是裝的!”陳婉馨說:“鄭凱,你這輩子腦子就隻有一根筋!”


    “所以,他這輩子隻會愛一個人。”陳淵曦正色說。


    陳婉馨的眉頭驀地一動,神色不定地坐下:“陳淵曦,你裝得真像。。。連我都。。。”


    趙淵很仔細地看著這封信,親切的稱唿方一入眼,眼睛便先濕潤了。


    “吾兒趙淵:


    如唔茲信,父親應於人世也,吾兒勿得太過傷心,生死有命,父親去後,應得長眠,吾兒得欣慰矣。


    父親這一生,起起落落,自問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生下吾兒趙淵,是父親此生之驕傲和榮耀。惟欠下林局和子恆大恩難以得報。吾去後,吾兒當視子恆,林局為父,終身奉養,不得違拗。


    可憐子恆待吾之心,自舞象之年始,吾從未知其心意,及至心有疑惑時,猶隻能一味藏之,恐此心昭於世人,徒惹恥笑,遂至天各一方。吾遭此大劫,若非子恆,當與汝再無相見之日。子恆夙興夜寐,宵衣旰食,耿耿之心,可昭日月,吾方解疑。以吾年屆天命之年,生死之間,雖不趨之,恍然信之,然終身不得以情迴報,實則羞之愧之。


    汝曾於床前,反複贅述和林局之子,文溪之種種,雖則以兄弟情深為托,然吾既信子恆之心,且觀且察,亦懂汝之心意。吾惟願汝得覓知心之人,平平安安。若果文溪果有心意,父親在九泉之下,雖不至為之把酒為慶,然定能聊表欣慰,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父於旦夕之間,方得此道理。若文溪無此心意,慎勿輕言,勿得羈絆,切記!切記!


    最後,父雖深仇大憾在身,自知迴天乏術,若果林局能幫為父洗得冤仇,代為父連鞠九觥,跪叩九首,銘記此生!若果無法,汝自安好過此生,切勿報仇,切記!切記!


    吾近日總能夢得汝母雪花,依舊當年,桃李年華,依舊當年,言笑晏晏,蓋因汝母,大約已長眠九泉之下。若果如此,期有來生,能再續前緣,吾生無憾矣。


    吾兒勿念,吾兒珍重!


    留吾兒獨在人世,父實則不舍,望吾兒切記汝父心願,平安為盼!”


    趙淵不禁抱頭痛哭,反複看了數遍,方由鄭凱傳遞給陳婉馨和陳淵曦。


    兩人看完,一個聲淚俱下,一個紅了眼圈,兀自仰頭長歎。趙銘將在寫下這封信時,卻不知道他未魂歸故裏時,鄭子恆便已矢誌相隨,同赴生死,亦不知道,僅僅半年時間,林子偉身死他鄉。


    陳婉馨仰頭任由淚水花了妝容,雙目圓睜,此刻恨不得去北京尋到父母厲聲叱問個明白,


    她終是慘然一笑:“趙淵,我已經知道了。我們陳家,對不起你們一家!我陳婉馨再沒有臉麵做這樣的事!我隻想問你,如果真像叔叔說的,你。。。會和淵曦在一起嗎?這個答案,和我已經沒有關係,但是我就是想知道,你,會和陳淵曦在一起嗎!”


    “陳婉馨,你走!不要再逼他了!你不配他!我也不配!”陳淵曦痛哭失聲:“我他媽地姓陳!你走!你走!”


    趙淵拿起遺書,一言不發地出去了。


    陳淵曦望著趙淵不停留的背影,幾乎哭死過去,張東坐在他身邊,不知在想著些什麽。


    “陳淵曦,我到底,沒有輸給你!”陳婉馨突然發出淒厲的笑聲,連聲不絕地走了出去。


    “把陳婉馨截住,她可能。。。會和駱揚在一起。。。看到駱揚,抓住他。。。求求你,抓住他!”陳淵曦雖是哭得難以自禁,卻十分清醒。


    鄭凱忙快步追了出去。


    顧曦又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來到他的病房,甫一見到陳淵曦哭泣,便衝上去抱著他的腦袋,親昵個不停。陳淵曦小心地尋了一塊幹淨的紗布隔住顧曦的臉,二人緊緊相擁,依偎著彼此身上所剩不多的溫暖。


    陳淵曦和王襄留在醫院輪流看護顧曦。王襄雖則在顧曦和張安安處兩地跑,亦卻心甘情願。顧曦終日隻是神色懨懨,唯獨鄭凱將當街劫住的陳婉馨鎖在家中,得空來探訪顧曦時,顧曦才勉強露出笑容,而那時,王襄卻更是手舞足蹈,渾身充滿著精力,陳淵曦隻得微微歎息一聲。


    第二期植皮手術過完,鄭凱將顧曦接迴家中。


    “我把婉馨鎖在沒有東西摔的屋裏,她天天吵,不過一旦顧曦和她說話,她就會安靜下來,你放心吧。”鄭凱說。


    “我打給你賬戶上的錢,就當是借給你的,你不要再推脫了。你要照顧顧曦,又要安撫婉馨,還得提防駱揚,你總不能還出去找得到工作吧。”陳淵曦笑著說:“顧曦雖說一直想迴家,不過你我都知道,真正能治療好他的,不是他家人,不是我,隻有你。我希望下次見到顧曦,他還是那個活蹦亂跳的孩子,好麽?”陳淵曦笑著推了推鄭凱的肩膀。


    鄭凱咕噥著答應了,又問:“那個不時在附近出沒的疤臉,當真是帥氣的弘軒叔叔?”鄭凱因為當年在學校被弘軒三下五除二撂倒,是以一直喊他帥氣的弘軒叔叔。


    “幫你盯著駱揚的。我估計駱揚當初把你騙出去,除了想害死我,估計也想連你一起辦掉,畢竟,三根手指的仇恨還是蠻大的。而且,你不覺得他把你當成情敵了麽?阿凱,你可是升級了,把握好機會!”陳淵曦笑著說。


    “實在不行,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飯先!”張東說。


    鄭凱和張東相互擊掌,深感平生得遇知己。


    鄭凱又問陳淵曦的去向。


    “北京那邊還沒判下來,我擔心有什麽差池。先和張東去北京那邊準備著吧。”陳淵曦說。


    三人就地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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