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曦見到緊緊摟住鄭凱,睡得酣暢十足的王襄,緊緊咬著枕巾,淚水流了下來。


    為慶祝越野拉練的順利結束一周年,東道主陳婉馨,王正娟,一起邀請班級男女生參加聚會。


    鄭凱作為冠軍,當仁不讓地作為首席邀請名單,他捎帶上顧曦。王襄自是要陪著張安安,趙淵和林文溪本來又湊在一起準備留在寢室不欲過去,實在耐不住大家的熱情,隻得同去充當花瓶。


    卻不料,王襄自曝出越野拉練他連累張安安的事,惹得大家夥要他賠了一杯又一杯酒,他自己更是興致勃勃,將一眾人喝了一圈又一圈,便倒在鄭凱身邊。


    及至要散場時,王襄突然抱住鄭凱的肩膀,雙腿夾著他,說什麽都不肯撒手。


    “兄弟,你喝醉了吧?你要抱的人在那邊——”鄭凱說著,喊:“安安,把你家男人帶迴去拴緊了。”


    一眾人一起過來想把王樹懶從鄭凱身上扒拉下來,使足了勁,王樹懶卻隻是拚命掙紮,唿號不止:“不要碰我!我要睡了!我要睡了!”雙手勾住鄭凱的脖子,抱得愈發地緊。


    “要不,等迴去再治那隻螞蟥吧。。。我也有點。。。”張安安頭暈不已,方才陳婉馨尋了各種理由灌,她著實有些支撐不住了。周楠楠和王正娟便扶著張安安,往寢室裏迴了。


    “你不會這點酒就不行了吧?還走得動就背著唄。”陳婉馨說。鄭凱如得軍令,立時昂昂挺立,任由王襄雙手勾著他的脖子,雙腿夾著他的腰腹,腦袋枕著他的胸口,就這麽像是胸前正著背書包一般,大步往前走。


    及至到了寢室,鄭凱已然醉眼朦朧,瞌睡連連,可王襄似乎像是鐵匝子一般,將自己匝得死死地,怎麽睡得成?


    趙淵接連拍了王襄屁股數下,王襄甫一醒來,便嚷嚷得直哭,抱得更緊了。


    “他這是小蝌蚪找到媽媽了吧,不然你就母愛泛濫一次。”趙淵無可奈何地說。


    “那怎麽行,這樣怎麽睡?還睡一床。。。”鄭凱咕噥著,打了個飽嗝。


    “有啥的。”陳婉馨忽然從門外走進來。


    “安安和小曼都有點不行了,楠楠也被正娟接走,我看,隻有我替安安走一趟,來看一看這個不成器的小子怎樣了。”陳婉馨笑著說。


    “這。。。這。。。”鄭凱的舌頭像是擰著疙瘩。


    “他是你舍友兄弟,吃點虧怎麽了?他現在這副德行,你把他強行拉下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安安怎麽辦?”陳婉馨捂著嘴笑著:“聽話,就這麽著了。”


    鄭凱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仰頭就睡下去,他隻感覺胸口的那個腦袋,好像又動了一下,又蹭了一下,然後,貼得更緊了。


    “趙淵,跟不跟我走?”陳婉馨說。


    林文溪彼時正麵朝牆壁,背對身後的一切,似是睡著了。


    “你的男朋友和你吵架了,最近並不想理你。”趙淵說著,一下跳上林文溪的床鋪,扯了薄薄的被子,背對著林文溪睡下。


    陳婉馨緊繃著臉,一言不發地出去。


    “記得鎖門。”趙淵補充一句。


    聽得寢室門怦然一聲。


    顧曦默默地看著鄭凱的床鋪,鄭凱仰著頭,微微蹙眉,似是胸口承受著王襄整個身體的重量,唿吸有些困難。而顧曦,更是分明看見王襄貼緊著鄭凱翻開的衣領,朝那個厚實的胸膛上,微微地蹭著,雙腿在那裏緩緩地遊移。是把鄭凱當成安安了,還是。。。顧曦迷惘了。


    從鄭凱第一次直若天神一般救了自己開始,顧曦渴望了很久,很久。就算是曾經被鄭凱背著,曾經賴著要鄭凱抱著自己,卻總是因著自己有意無意的一個不經意間親昵的動作,惹得鄭凱頗為不適應,若不是真當自己是兄弟,恐怕當時就會發作。


    於是隻能這般小心翼翼地, 默默為他做飯,收拾床鋪,默默地笑對他人的揶揄甚至指責,背過身去,依舊一臉晴光萬裏。因為知道鄭凱其實最厭煩他人拿這些事開玩笑,甚至因此動過手。有人當著鄭凱的麵嚷著:“你如果真地是個爺們,就不該經常和這個臭娘們在一起。”


    “爺們,不應該和臭娘們在一起麽?”這是鄭凱說過最暖心的話,卻從無他意。


    可是,我不是臭娘們,我是男孩子啊!


    所以直到鄭凱把聒噪的人都給降服了,才漸漸地,流言退,明月清。漸漸地,有些難以自控,漸漸地,也經常做出鄭凱並不樂意的事,可他知道,鄭凱忍了,是為了自己而忍的。盡管鄭凱一再提出不滿,卻總是麵對自己的眼淚,默默背過身去抽著煙。


    隻是,即將升入大學部,卻知道,鄭凱走了。他隻在電話裏說了一句話:“我去紀夫大學了,你好好保重。”然後是長久長久的沉默。


    他,是刻意避開自己嗎?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若當時,你自己任由我被欺侮,視而不見,若當時,你甚至從未路過,我們之間,不會有這麽多的故事,我不會有這麽多的悲傷,其實,亦不會有這麽多的歡樂。


    憑借一身的廚藝,跟著你到了紀夫大學,我本還是會小心翼翼,謹小慎微。


    但是我看見了周楠楠和王正娟,兩個熱情似火的女子。雖然周楠楠並不如王正娟那般開放外向,卻也在王正娟恨不得告訴所有人她們的關係之後,亦小心而天真地和一些冷嘲熱諷周旋,並不願將任何麻煩告知她。王正娟不知道周楠楠此後被心理老師單獨輔導過數次,亦不知道周楠楠每每念及家人,思鄉心切,但是周楠楠從來不說,總是一臉幸福的微笑。一人負重前行,一人張揚瀟灑,但是一起幸福著的時光,她們給了自己十足的勇氣和信心!


    我又認識了引為知己的好友林文溪,一個看似弱不禁風的男孩子,一個腹有詩書氣自華的男子,背後似有著隱秘的家族和身份。一個一身詩意千尋瀑,清冷若秋月的少年,硬是被張東,趙淵改變得常常擁有十裏春風的微笑。可是,他的笑,是為了趙淵吧,他的痛,亦是吧?否則,何以和趙淵生疏,便像是又將自己藏入冰塊中,隔了一層齒冷霜冰行走在這世界裏。何以隻要和趙淵在一起,便像是春迴大地,盎然生機?隻是,他和趙淵看似兩情相悅,卻舉止言行從不越矩,但凡人前,除了兄弟般的嬉鬧,便隻有無人時四目相對,凝眸一望的深情。好像大家都心知肚明,好像大家亦有些看不清,倘或,誰更加大膽一些,是否,他們亦不會這般讓人著急?


    似乎這裏大家更加開放,寬容了,我過得真地很自在,也覺得這樣的生活,便是自己得慰平生的眷顧。


    隻王襄,王襄,你知不知道你這不經意地一下,如此這般地安靜地擁抱著鄭凱,貼近他的胸膛,依偎著他的身體,竟是自己常常思慕而不可得的啊!如果當夜喝醉的是自己,鄭凱又當如何呢?早就一把將自己摔迴床上去,扔一條毛巾在自己身上,然後大步而去了吧。


    是否,本來就該像王襄一般和鄭凱真正稱兄道弟,談個女朋友,這樣,鄭凱就會對自己不會再有所顧忌呢?


    不,我早就該知足了,不是嗎?


    顧曦反複思慮,忍不住探頭望著下鋪,看見林文溪和趙淵並肩睡得正香,各自穿得齊整。再細細一瞧,趙淵從枕下伸出一條胳膊,悄悄地探在林文溪的脖子後,如此,除非刻意走近他們的床鋪上瞧,否則,誰都以為兩人隻是抵足並肩,極為尋常。


    顧曦忍不住捂著嘴巴,淚水點點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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