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宿舍裏唯一的一個對外座機響了,趙淵怕吵到林文溪,便自行接聽。


    “文溪,中午我就過來接你迴家,東西都收拾好了嗎?”那邊是一個雄渾的男人的聲音,趙淵乍聽得有些耳熟。


    來電話的人,自然是弘軒。


    趙淵忙將電話掛斷,此刻他迴答任何話,都是錯的。


    電話再度響起,林文溪已經有些睡眼朦朧地起身。


    “剛才怎麽掛斷了,東西收拾好了嗎?”弘軒問。


    “剛才。。。”林文溪看了趙淵一眼:“剛才聽不到你說話,估計是信號不好。”趙淵對他豎起大拇指。


    “嗯,我馬上就出發,大概十一點左右到。”弘軒說。


    林文溪含糊地應了幾句。


    “是誰?你爸爸,還是那個去宿舍收你東西的弘軒?”趙淵問。


    “弘軒叔叔。”林文溪說:“他十一點就到這裏,要接我迴家。”


    趙淵沉下臉來:“你迴家以後,準備怎麽辦?”


    林文溪良久不說話。


    趙淵著急地搖晃著林文溪:“說呀,準備去哪呀?”


    “不知道,我爸的計劃,是把我安排到外省去上學。”林文溪有些吞吐地說。


    “東西收拾好沒?!”趙淵語氣嚴肅地說。


    “昨晚就收拾好了,你先走吧,我在這等他就行。。。”林文溪說。


    “拿著東西,走!”趙淵毫不客氣地幾乎命令他。


    “走?去哪?”林文溪問。


    “別廢話!”趙淵說著,將林文溪收拾的幾個包裹拿起來,大步走出去,卻不往正門走。林文溪跟上來,小聲地說:“大門,在那邊。。。”


    “我可不想欺負一個老頭子!”趙淵說著,拽著林文溪跑到學校教學區的那層小矮房後麵,那裏是一個凹地,隻依著山勢築起一排石牆,石牆後麵是一片密林。


    趙淵先將包裹挨個扔上去,接著一個翻身趴住石牆,蹭蹭幾下爬上去,俯身伸出雙手:“把手給我!”


    林文溪有些猶豫,問:“趙淵,你要帶我去哪。”


    “我也不知道!”趙淵說。


    林文溪不禁撲哧一笑:“你像是這麽沒計劃的人嗎?”


    “趕緊的!”趙淵不容置喙地說。這一走,趙淵知道再見麵便是十分為難了,他沒有任何計劃或者基於關於帶林文溪走這件事本身的思考,隻是下意識地,不想讓林文溪離開而已。


    林文溪微微咬咬牙,跳起拉著趙淵的雙手,很快兩人背著已然髒兮兮的包裹,身影消失在密林深處。


    趙淵將林文溪帶到自己的姨媽家,趙淵的表弟已經歡快撲出來喊著林老師,將林文溪的手拉得死死地。


    “阿淵啊,你的衣服我都幫你收拾好了,中午可以迴你爸爸那,他。。。”趙淵的舅媽邊張羅著,看到林文溪,與其說驚喜,倒不如說驚嚇,激動得要命地拉住林文溪噓寒問暖,對林文溪感恩戴德,隨後將半夜迴家正在熟睡的丈夫喚醒,渾然忘記了為什麽趙淵會把林老師帶迴來。


    趙淵的姨媽總算弄清楚林文溪和趙淵是同學,知道林文溪要在這小住,自是十分歡喜。


    因雨收風停,農家人繁忙且惜著農時,過不多時,趙淵的姨父曹大苗和姨媽劉蘭花便要去熟地,怕耽擱林文溪休息,將孩子支給鄰居帶了。


    “熟地”就是把已經閑置了一段時間的農家地給清理好雜草,除掉石塊,用鋤頭逐步翻理一遍,隔幾日便去灑水,並施一些初肥,待得土地潤得還可以,就可以種上第二季的花生,種紅薯了。林文溪嚷嚷著也要去,被趙淵拽迴來,眉飛色舞地勸道:“有更好玩的給你,你別去了添亂。”林文溪問緣故,得知可以去附近的山頭采野菜,自食其力,便歡愉不已。


    炎炎夏日,就算是早晨八點的太陽,也開始讓休息的一晚上的土地逐漸炙熱,還未出門走多遠,林文溪便是滿頭大汗。趙淵瞅了他一眼,讓林文溪稍等,折迴去了,迴來時手上拿著一頂大鬥笠,對準林文溪的腦袋扣下去,不大不小,居然剛好扣個穩。林文溪找了個小水塘,探頭去望,對自己的形造型頗為滿意,昂首喊著國王的新裝,樂嗬嗬笑著。趙淵卻喊他土撥鼠,二人前追後趕,就進了林子。


    下午這幾小時,趙淵摸爬滾打,又得不時拉趙淵上坑頭,牽著他走下山坡,頗為費事,兩人一邊嬉鬧,倒是樂在其中。兩人在林子裏唿嘯東西,上躥下跳,整座山林都迴蕩著兩人肆意的唿喊和笑。有幾個上山務農的鄉下農婦則一起說笑道:“哪家的野孩子,居然在這林子裏能鬧得這麽歡。”


    不多時,兩人便背著戰利品一路從小徑裏唿嘯而下,時而跳上凸起的岩石,時而直接飛躍下一個不小的深坑,林文溪頗覺隱藏在身體的某種力量被激發,再大的烈日他都不害怕,再陡峭的山坡都不在話下。


    快到山腳了,剛好有一個比較高的菜地,趙淵身手敏捷,背著野菜淩空跳起,在空中還做了個彎弓射大雕的動作,穩當而漂亮地落地。落地的一瞬間,他心下覺得不妙,果然身後的林文溪沿著他跑來的軌跡,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照樣飛騰而下,在半空中尚未完成“嫦娥奔月”的動作,頭一栽,身子在半空翻了個轉,應聲摔個嘴啃泥。


    趙淵伸出的雙手,僵直在半空,才哭笑不得地跑去扶起他。林文溪猶在咧嘴傻笑著,額頭上的鮮血便順著臉頰流下來,他自己就著慌了,一個勁地擦拭。


    趙淵仔細擦看了傷口,還好傷口不大,不禁深恨自己忘乎所以。想著方才,自己那麽縱身一跳,卻是有十足把握的,而林文溪是有怎樣的信任,跟著自己不顧一切跳下來,心底難過又愧疚,便不再說話,去小徑向陽處準確找到馬齒莧,嚼爛敷在林文溪的傷口處,拿甜葉覆蓋,並用茅草繞著林文溪的額頭,結結實實打個結子。


    林文溪蹲坐在地上,聞著趙淵身上特有的男子汗酸味,看到趙淵皺起眉頭,十分認真地擦拭,敷藥,打結,一時都忘記了疼痛。又覺得眼前的情景似乎是某年某月重現過,至少,這馬齒筧,自己似乎很熟悉。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和趙淵在一起的時間裏,數次有種夢迴的錯覺。莫非。。。


    他此刻就覺得趙淵的影子,擋住熾熱的陽光,而趙淵的身形,卻更似陽光一樣地溫暖,就算是夏日,這種感覺卻像是冬日裏溫暖的被窩一般,讓人忍不住留戀不已。他就這麽癡癡望著趙淵挺拔的鼻梁和似劍般威武的眉頭,遐想萬千。趙淵見林文溪又成了“望夫石”,忍不住推他一把,低聲嗬斥:“就這麽輕輕浮浮跳下來,你也不怕有什麽三長兩短的!”


    林文溪迴神來,滿不在乎笑著:“這不是有你嘛!”


    趙淵抓了一抹泥,糊在林文溪鼻梁,說:“我也會這樣的。”然而林文溪隻是傻笑。


    “那下一步呢?”林文溪問:“你總不能把我藏在這裏一輩子吧?”


    “要不,我們一起走吧。”趙淵說。


    “去哪呢?”林文溪笑著問,等待趙淵的迴答。


    “不知道。但是,文溪你願意嗎?”趙淵問。


    “願意。”林文溪頓時抬起頭,沉穩而有力地說,趙淵隻覺心頭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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