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紫萍和雲澈是在大一相識,音樂學院。郎才且貌,女貌且才,在那樣風月相關的年紀裏,一場浪漫的邂逅,一場突如其來的櫻花雨,他們從未相見過,彼此從不熟識,從未說過話,卻不約而同牽著彼此的手。


    不用任何語言,不經任何介紹,隻是初次在校園裏碰見,卻自然而然牽著手,沒有一絲的尷尬,縱使朱紫萍從未和男生牽過手。


    第一次的相遇,原本就是久別重逢。


    兩人似乎前生有緣一般,從此被命運牢牢包裹,一起走過一段又一段長路。他們打算畢業就結婚。


    朱紫萍含羞將雲澈先帶迴自己的家。不知是雲澈帶的禮物太貴重,還是他的優雅談吐無法掩飾身上的潢潢富貴氣息,朱紫萍的養父母不約而同提出反對。從不反抗養父母命令的朱紫萍第一次離家出走,隻身遠赴雲澈那句“我和我所在的城市,等著你來複蘇生命”的約定。


    朱紫萍知道雲澈家境殷實,卻不想和自己簡直是雲泥之別。看到雲澈家裏的西洋豪宅時,當她看到那些衣著高貴的那些花園忙碌的傭人時,她再看看身邊滿臉純淨的男孩,臉色陰晴不定——他從未告知自己,他的家世,原來是這般顯赫,他的出身,竟然如此高貴。


    雲澈是如此相信朱紫萍,知她不會因為兩人的家世而移情易性,更知道她就算麵對自己的父母,也能得體自如,因為在她心中,他父母的身份,從來隻是未來老公的父母,是她以後的公公婆婆而已。


    雲澈的父母看到朱紫萍氣質不凡,容顏俱佳而且知書達理,自然喜歡不禁,但當問及朱紫萍的家世時,雲澈製止了。朱紫萍卻一臉坦然地告知了自己的兩姓家庭,生父母,養父母。


    長輩們還是十分盛情招待了朱紫萍,但是雲澈晚上卻未能陪伴朱紫萍休息。


    朱紫萍知道自己離家出走,剩下的,隻有雲澈了。讓雲澈父母接受自己,需要時間,所以,她很耐心地等待著。


    然而朱紫萍沒有任何機會去做家務,做飯菜,她拿手的所有事情,都有人代勞,一片心意隻能每每在月夜晚上,獨自彈奏和心愛的人一起最愛的合奏——雲澈的父母似乎絕不給任何晚上他們獨處的機會。


    那個莊園,大的出奇,那些夜晚,卻也空蕩得出奇。兩人曾經彼此約定,但凡有月色的夜晚,一定要在一起,小酌月下,合奏一曲《彩雲追月》。雲澈琴音激越,朱紫萍琴音優雅,兩人合奏,曾經讓多少校園的癡男怨女隻羨鴛鴦不羨仙。然而這一切,都在雲澈家的那個月夜,雲銷雨霽。入夜十分,朱紫萍難以抑製自己的思念,偷偷翻越了主人和客人花園的柵欄,看到了那一片春光旖旎的篝火晚會,看到躺在雲澈懷裏嬌笑不止的火焰女郎。那樣的紙醉金迷,那樣的烈焰紅唇,那樣的高貴公子,恐怕是此生永難忘懷的吧。


    朱紫萍次日就選擇告別,她在這裏呆了一個月,隻因為雲澈告訴自己,他會說服他父母,一個月他們見麵的機會僅僅隻有五次。每次都是相聚不久即匆匆別離。如果你早已心有所屬,或者門當戶對,又何必留我在此地苦苦等候。你定然還是愛著我的,但是你定然是十分為難著的吧,你是真笑還是假笑,我怎麽可能看不出來。緣分這事情,縱使是天定,也勝不過人為吧,其實人為,那是不是也算冥冥之中的天定呢?


    離別時刻,朱紫萍給了雲澈一張紙條,最後一張,用盡卑微的身軀,拚出全身力氣寫著:“若顧惜,明日火車北站,中午等你來,我們一起離開。”


    當天烏雲覆蓋,朱紫萍從中午等到了晚上,直到雨一直淋濕到自己的心底。她等到了晚上,晚上卻雨疏風落,一輪明月當空,對影,照著她的單人。


    他一定愛著我,朱紫萍十分相信,隻是我們很無奈。我不求傾城富貴,不求終身錦衣玉食,但求於世界安靜一隅,但求於明月行空之際,你還在我身邊,我們一起隻為彼此彈奏。我想我此生再難再拾起我的琴聲,沒有你,我一個音符都無法記起,沒有你,我的世界,沒有音樂。


    朱紫萍次日坐火車獨自迴了老家,終日裏一會開手機,一會關手機,一會彈鋼琴,一會砸鋼琴,癡癡呆呆。等她從癡呆中迴過神來,卻得知最疼愛自己的養母因心痛自己,闔然長逝,去世之前還惦記著這個任性女兒。朱紫萍悔不當初,發了最後一條短信給雲澈:“一世情緣盡於此,感謝你,出現在我生命中的音符,我卻要用一輩子去遺忘。若此生還有緣,使得我們仍在茫茫人海中,不用任何聯係方式,不用其他任何方式,隻是就這樣相遇,我想那時候我還會牽著你的手,隻依舊等你帶我走。”此後除了一個閨蜜好友,世界上的所有人失去她的聯係方式。


    朱紫萍不知道,雲澈被父母鎖在樓內,為了要赴約,他情急之下,風度全無,哭喊著從三樓翻身跳下,摔成重傷,在醫院一呆就是三個月。數天的無法動彈,能拿起手機撥號,卻失去了朱紫萍的聯係方式。雲澈躺在醫院,幾乎任憑生死,恢複得也非常緩慢。出院後,雲澈萬念俱灰,離家出走,四處雲遊,直到一個好朋友從網上看到趙淵用心發布的信息,才匆忙趕來。經人明裏暗裏地暗示後,收購紫雲琴行,才知道這一番恰巧,卻正是趙淵努力嚐試的安排,也卻是林文溪念念不忘的心願。


    “五年。”雲澈歎息,“我們整整錯過了五年。”他緊緊握住朱紫萍的手,默默迴憶數天前,如夢般地再次相逢。


    那天,雲澈站在朱紫萍的小屋門口苦等,直到傍晚,朱紫萍才提著路過自家菜地時采摘的青菜迴來,一如那年相遇時,朱紫萍手中捧著一罐從泥地裏搜羅的櫻花瓣。那年她剛滿十八歲,那年他玉樹臨風,十九整,見麵隻是微笑著,擦肩而過時,他牽住她的手,她沒有尖叫,沒有甩脫,而是兩人一起並肩走在櫻花飛舞中。


    九年後,她已經二十七,他也不複年輕,二十八歲,年屆中年,如果說上次的相遇是上輩子的久別重逢,感覺是妙不可言,那麽這一次的相遇卻是現世五年的錯過,諸般酸楚,一言難盡。如朱紫萍短信中所求一樣,雲澈出現了,依舊牽著她的手。滿園的牽牛花,似乎齊齊從淺紅變成了深藍色,在紅日西沉時,和雲霞一般沉靜著,似乎開滿了整個世界。


    朱紫萍麵上微微露出羞澀,看上去,卻還是那般青春少女的姿態,而雲澈,眼角卻有著無法磨滅的滄桑,這些年,走過的路,唱過的歌,早已經在心中滿滿堆成音符,要慢慢分享給朱紫萍聽。 林文溪忽然流下淚來,哽咽著問:“紫萍姐姐,什麽時候,算是愛上了。”


    朱紫萍沉吟片刻,迴答:“當你一直替一個人憂傷,替一個人快樂,甚至分不清是憂傷還是快樂時。” 林文溪點點頭,拒絕了朱紫萍想過來寬慰的念想,默默地離開琴行。


    琴行安靜,琴音似還為誰停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痞子英雄的馴服日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世的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世的寒並收藏痞子英雄的馴服日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