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叫張安安的女生讓王襄出列擁抱自己。


    張安安是陳婉馨的舍友,陳婉馨十分不滿於張安安的品味,一路便問緣由,張安安淡然一笑:“趙淵不俗,十分有內在,不過為人總覺得有些隨意,癖性十足。林文溪,氣質無法內斂,書生世家,看似有些嬌弱。王襄既有三分趙淵的英武霸氣,又有五分林文溪的俊秀優柔,說不定是合了兩個人的優點。”


    幾個女生在寢室興致勃勃地評點本班男生,同時也很是意外,本寢的最後一名舍友,遲遲未到。


    而男寢這裏,最近鄭凱和王襄總覺得趙淵有什麽不對勁,王襄自言自語:“我和他的賭約莫不是他聽錯了,是和他賭讓他追陳婉馨吧?”


    鄭凱默默點頭。


    “那怎麽我總覺得他是在追林文溪呢?幫買早飯,幫疊被子,連衣服都幫他洗。。。”王襄納悶地說。


    “誰知道,這年頭世風日下,古有斷袖,今有。。。”忽然想起他將這話說給張安安聽時,張安安橫眉怒目:“趙淵和林文溪,那才叫唯美!你懂不!”王襄搖搖頭表示不懂,張安安花了足足三個小時,在漆黑的操場上和他一起繞著走了數圈,才和他解釋清楚。


    這讓王襄忽然有點認為自己和鄭凱也很唯美,理由是鄭凱辯不過自己,便經常將自己摁在床上猛揍。王襄猶疑地說出這番道理,張安安鼓掌,眸子裏盡是釋然和真誠:“那我衷心祝福你和鄭凱。”


    “那我若斷了,你怎麽辦?”王襄哭笑不得。


    “我們二人共侍一夫,你說可好。”


    王襄昏天暗地走迴寢室,甚至於懷疑自己是不是真地斷了。不過他長這麽大第一次陪著一個人居然能說三小時的話,並且大多數時候是張安安在說,莫非自己對張安安真地。。。他又把這般疑慮說給鄭凱,鄭凱點點頭:“從生物學角度去考慮,男生女生如果喜歡上對方,下丘腦和垂體腺分泌的神經傳遞質多巴胺會分泌很多,這多巴胺也叫快樂因素,能更多分擔人體承擔痛苦的能力。。。喂,你小子,哥還沒說完!”鄭凱一把抓迴正要逃出寢室的王襄,王襄卻自己停住了,原是趙淵又幫林文溪提了熱水進來。


    滿滿兩大桶熱水,趙淵一口氣提上寢室樓,氣也不曾多喘,王襄暗暗稱奇,連鄭凱也詫異不已。可王襄此刻滿一對眼珠子臉狐疑地在趙淵和林文溪身上剮蹭。


    王襄後來又把寢室裏的諸般事說給張安安,張安安央求王襄一定要好好牽起這根紅繩兒,舒小曼也拍手叫好,陳婉馨嘴角微微勾起,掩麵含蓄一笑。


    所謂戀愛戀愛,一般需有共同的目標,王襄也不料自己和張安安戀情的開始,共同目標竟然是撮合同寢的趙淵和林文溪在一起。


    趙淵也著實無奈極了,他百般對林文溪好,這小孩兒的迴應隻是淡淡地,既不認為這一切理所當然地向趙淵致謝,亦不會幹脆拒絕趙淵的一切接近。


    他查了許多資料,方知道什麽叫“掰彎”,不禁叫苦不迭。平心而論,自己從前並未談過戀愛,蓋因家事,一直忙於幫襯父親的生意,偶或的衝動也是懵懵懂懂,這番竟然。。。


    他轉向陳婉馨求助。


    “你對他好,有什麽用?他這樣的人物,從小到大一定是蜜罐裏長大的,你得反其道而行之!發揮本性,當你的流氓地痞,好好整整他!”陳婉馨笑著說。陳婉馨隨後發了幾篇網上的此類文章給趙淵,趙淵於是得出結論,不就是扮個流氓麽,想想,自己好像本來也是。自然,出謀劃策者,又是張安安和舒小曼這一對。


    近日這座小城熱情洋溢歡迎秋老虎,氣溫高居三十七八度,空曠的操場和人間蒸爐無甚區別。為讓各同學更深體驗軍營生活的樂趣,試行魔鬼訓練三天。學生不得自帶水,每日上午和下午各領一瓶校方發放的礦泉水,且中午不得午休,繼續軍訓。


    林文溪莫名覺得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一瓶水在自己的小口斟酌下竟然四五次就喝完了。甚至於有一次他隻是微微抿了一嘴,迴過頭來瓶子裏的水線都能下降一小截。林文溪終是忍不住,指著瓶子,目露探詢,一片齊刷刷的搖頭。


    王襄默默地等林文溪向趙淵求助,每每迴到寢室看林文溪燒焦般的唇部,竟而有些心疼,但,林文溪十分淡定,完全不提及此事。


    王襄沒料到林文溪竟能生生忍兩天,更沒料到,第三天林文溪卻暈過去了。


    原來第三天,趙淵非要和林文溪換瓶子喝水,林文溪頗不樂意,趙淵便就地取材,捉了兩隻白花花的大蟲子扔在林文溪的杯子裏,那蟲子在水裏掙紮蠕動,林文溪臉色大變,卻是不肯接過趙淵的杯子。


    趙淵隻是得意地笑著,猜度林文溪忍不住,終是要妥協的,不料林文溪疲憊交加,又無水分補充,竟爾在休息時間偷偷地想去附近尋水龍頭補水,百般尋不到,集合的哨子又響起,他悄悄地一頭栽倒在校園的角落,好在趙淵及時發現他,不然這後果實難預料。


    趙淵遙見林文溪撲在地上,慌得提起自己的瓶子便跑過去,瓶子竟爾空空如也,趙淵吆三喝四地找人討水,又耽擱了片刻,隻見林文溪清冷一笑,對自己揚了揚眉,旋即閉上眼睛。


    你是裝的!


    趙淵忍不住用力搖晃著林文溪,可林文溪隻是在教官張東的相助下,才悠悠醒轉。


    教官張東像鄭凱一樣,也是個尋根問底地,暫停軍訓,三下五除二,調查出王襄偷水的真相,又進一步查出鄭凱當日將一瓶水送到女生隊,自己則不耐口渴,喝了趙淵的。這就是為何趙淵在搶救林文溪時竟然瓶子全然是空的。


    張東正要懲處二人,趙淵正竊喜自己沒有受到波及。正當時,林文溪拿過自己的水杯,指著裏麵泡得腫脹的蟲子,麵不改色地遞給趙淵。


    什麽!這人,竟然能把杯子留到現在!當時嚇得花容失色,現在這麽淡定?!


    趙淵直勾勾地看著林文溪。


    一時男寢216的渣隊友便出名了,各同學均感謝舍友的不殺之恩。


    王襄和鄭凱的懲處,是一人抱著一塊大石頭,頂著烈日被罰繞操場跑十圈,結束後還得各自從小賣部拖一板車的水迴來,澤被眾生。這一懲罰不可謂不惡意滿滿,如此全班同學都盼著他們被懲處,沒有一個肯為他們求情。


    趙淵默默地盯著林文溪的水杯,喉頭像是打結一般。


    “東哥,能換個處罰嗎?”趙淵求饒地望著教官張東,衝林文溪齜牙咧嘴。


    “問林文溪。”張東努了努嘴。


    林文溪接過水杯,趙淵充滿期待地看著他。


    林文溪用力將水杯搖晃,再用力,繼續用力,很快,水杯裏的水變得渾濁不清,還有些綠色,白色殘留,沉澱在杯底。繼而,水杯遞給了趙淵。


    “文溪啊,看不出來你的口味這麽重啊。”趙淵苦笑不迭,重又看著張東。


    林文溪轉身,不一會,打開一個小紙盒,裏麵是一隻正在為命運而不屈抗爭著的,扭動的小蚯蚓,林文溪擰開了瓶蓋。


    趙淵瞪大著眼睛,咕咚咕咚幾口,將水喝得一幹二淨,正欲逃到一邊嘔吐去,林文溪拿起張東的手,輕輕放在趙淵的嘴上,轉身,離去。那教官不知為何十分聽話地將趙淵捂了足足三分鍾,才放任他躲到樹後,嘔吐聲連連不歇。


    這裏,王襄跑得哭爹喊娘,鄭凱則一路輕鬆而沉默著。在經過陳婉馨的方陣時,鄭凱不小心鬆手,石頭掉下來砸中了腳。王襄扭頭看過去,見陳婉馨正拿著一瓶藍色標簽的水倒著洗臉。軍訓的水分紅藍標簽,紅色給女生,藍色屬於男生,這一瓶,分明就是鄭凱的。


    王襄看著鄭凱,心裏頭嘖嘖冒出涼氣,鄭凱竟是麵不改色,繼續維持原姿勢跑,隻是麵部偶爾抽搐。


    “哥們,我去和教官說一下吧。”王襄小心翼翼地說。


    鄭凱搖搖頭。


    “你後悔嗎?”


    鄭凱繼續搖搖頭。


    “你恨她嗎?”


    鄭凱惱怒搖搖頭。


    “噢,我們跑了十一圈了,你繼續跑嗎?”


    鄭凱神色複雜盯著王襄,放下石頭,去小賣部領水。


    “你還會繼續給她送水嗎?”


    鄭凱頓足停下,咬牙切齒:“老子,疼的說不出話。”


    “哦,你心疼吧。”王襄咧嘴一笑,鄭凱忽然覺得心底真就那麽酸了一酸。


    遠處趙淵抹幹淨了嘴巴,往女生堆裏轉了一圈,握著幾瓶水,咕咚咕咚地往肚子裏灌,一邊默默鄙視那兩個跑了十一圈的傻逼。


    鄭凱從小賣部迴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額頭不住冒著冷汗。張東知他十分有硬漢之風,招來軍醫查探,右腳外踝骨已經血淋淋一片。外踝骨是足側凸起的一塊骨頭,上麵覆蓋的肌肉極少,遭受外力極容易直接造成骨頭損傷,因而受傷起來最為疼痛。此番,鄭凱被石塊砸中的地方,森然可以見到骨頭。一時鄭凱被連隊譽為硬漢,硬漢的待遇就是可以拿著一本書躺在梧桐樹底下納涼。


    “興許,她拿來洗臉的,是別的男生給的水。”王襄安慰他,見鄭凱神色緩和,又說:“而且女生最愛惜的不就是自己的一張臉嗎,你看陳婉馨拿你的水來洗臉,想必是相當珍惜這瓶水。”鄭凱恢複神采奕奕,好得也更快了。


    趙淵的慘狀傳至女寢,張安安默然片刻:“我覺得他這性子的人,要是報複誰,那說明,他看重誰。”張安安神秘兮兮地笑著。


    後續的軍訓,張東以林文溪需要休養身體為由,一天批準他4瓶水。一時林文溪成了班級男生爭相巴結的對象。


    林文溪每天都勻一瓶水給趙淵。


    第一天的那瓶水,裏麵有兩隻蟲子,趙淵將蟲子倒了,咕咚一口悶完。


    第二天的那瓶,裏麵有沙子,趙淵坦然一笑,待水沉澱好,吸溜吸溜地喝了上麵的,將下麵那些送給王襄,王襄如同看著一瓶的雞肋,心如刀割。


    第三天這瓶水,如此澄明透亮。趙淵衝林文溪咧嘴一笑,林文溪微微笑著迴應。


    趙淵擰了瓶蓋,二話不說,一口喝了一大半,忽而覺得不對,哇啦哇啦地噴出來,指著林文溪,表情猙獰:“你。。。!!”


    王襄忙問緣故,林文溪微微一笑:“加了半斤鹽而已。”


    “半斤!!!”王襄不禁額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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