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逸罕見的在原地站了許久,臉上遲疑之色才散去。


    “唉。”


    一聲長歎傳蕩整個宣政殿。


    若是這一幕被鄒輝風無塵等人看到,定然會錯愕非常。他們從來沒有看見過李雲逸的這一麵。


    原因無他。


    唯有情字難修。


    一世重生,李雲逸從未沾染情感之事,和天鼎王之事是為意外,也是驚喜。因為他知道,英雄難過美人關的道理。


    情字誤道。


    前世,在中神州,他不知道親眼見過多少強者被情所困。


    當然,更重要的是,情,就意味著責任。


    至今,每當他想到天鼎王懷中的胎兒,都忍不住心境難寧。


    身處亂世,連自身都無法保全,又如何能給身邊人帶來安全?


    這是責任。


    一份沉重的責任。


    李雲逸自認為自己還沒有這個實力,是他刻意控製自己,不染情道的最大原因。


    但。


    正如那句話所說。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李雲逸經曆過前世種種,豈能看不出江小蟬對他的情誼?


    因為看得出,所以不肯點破。


    但現在……


    他仍然不想點破,但卻再也無法做出阻止江小蟬歸來之事。


    因為於他心中,又何嚐沒有江小蟬的影子?


    劍道赤誠。


    靈魂通明。


    可以說,江小蟬是他這一世見過最為欣賞的奇女子。當年初識,連熊俊那等粗人都忍不住為江小蟬留在自己身邊求情,李雲逸自己又何嚐沒有絲毫心動?


    江小蟬這些年雖然不再身穿道袍,但她第一次出現自己麵前的驚豔,李雲逸始終不曾忘卻。如今更從福公公信中知曉江小蟬這段時間的變化,心思更是沉重。


    江小蟬,是他的責任。


    這一點,自從自己將其接納身邊,用心栽培之時已經因果確定,不可更改。


    與情無關。


    但也有關。


    隻看自己是否在意了。


    事實上,李雲逸當然不會不在意。所以,經過漫長的思付和沉吟,他一聲長歎後醒來,已經放棄繼續修煉的打算,宣政殿大門開啟,踏了出去。


    “嗯?”


    宣政殿開啟,坐鎮高處監管整個皇宮的風無塵立刻發現了李雲逸的身影,眉頭揚起,臉上閃過驚訝,正要下去麵見,突然,他看到後者腳步所指的方向,身形一頓,停在原地,臉上浮起些許古怪。


    “這是……”


    “望月宮的方向?”


    望月宮。


    南楚內宮的一座大院。和皇宮許多大院一樣,它為皇帝賓妃準備的。隻不過現在,葉青魚身在皇位,自然沒有什麽賓妃,李雲逸也無家眷在宮中。


    但並不意味著其中無人。


    天鼎王。


    天鼎王此時就住在那裏!


    李雲逸要去見天鼎王了?


    是為了東神州大勢,還是其他之事?


    風無塵不免多想,但本能地收斂籠罩望月宮方向的神念,即使他心裏清楚,以他的神念,李雲逸天鼎王隻要隨意遮掩,自己什麽都不會聽到,但還是做了身為臣子該做的事。


    這時,李雲逸已經來到望月宮。


    “拜見王爺!”


    望月宮前女侍大驚,紛紛行禮,被他驅散了,感受到其中傳來的些許氣息波動,李雲逸深深望了其中一眼,深吸一口氣終於踏入其中。


    果然。


    一如他的感知,天鼎王似乎也察覺到他的到來,早已在庭院等待,不複在北越甲鍾加身的模樣,一襲大紅衣衫無風鼓蕩,時而勾勒出後者隱在其中的曼妙腰肢,令人不由暢想漣漣。


    李雲逸眼瞳一亮。


    對方,還是那個天鼎王!


    哪怕身上隻是尋常衣物,身為北越女戰神的氣勢仍然蒸騰澎湃,浩蕩如雲。隻是相比第一次兩人相見的鋒銳,天鼎王的氣息更柔和了幾分。


    李雲逸下意識望向天鼎王並沒有多少變化的小腹,這時,天鼎王秀眉一蹙。


    “鎮國王大人日理萬機,怎麽突然想起來本宮這偏遠之地?”


    “應該不是為了看看那麽簡單吧?”


    李雲逸眼瞳輕輕一縮。


    這女人……


    還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啊!


    李雲逸能聽出天鼎王話語中的不滿和幽怨,輕歎了一聲,拱手道。


    “請王爺莫怪。”


    “這些時日確實是本王分身乏術,又逢我南楚大事頻出,招待不周,實在抱歉,是本王的職責。”


    望著拱手行禮的李雲逸,天鼎王美眸深處驟然閃過一抹異色。


    她也是當權者,雖然身在南楚,並非北越,情報信息之類的無法完全,但李雲逸也從未幹涉她探查這皇宮內外,自然知道後者說的是實情。


    讓她驚訝的是……


    李雲逸竟然在道歉?


    天鼎王臉上浮起古怪。這些天來,把李雲逸的一切行為看在眼中,她自然知道李雲逸的性格如何,是絕對不會隨便低頭的。這樣的致歉已經算是破天荒的頭一次了。再加上她心裏也明白李雲逸剛才說的是實情,一時間,心緒湧動,照麵之時心頭的不滿立刻散去大半。


    “鎮國王莫怪,也是本宮失態了。”


    天鼎王話音緩和,李雲逸眉心一顫,抬起頭來,望著前者臉上比之前更多幾分的母性光輝,終於做出決定,道。


    “不過王爺說的沒錯,李某此次,著實有事要和王爺商談。”


    要事?


    天鼎王聞言,眼瞳一縮,突然,一股鋒銳的氣息爆發,充斥整個庭院。


    “北越出事了?!”


    天鼎王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北越。因為,那才是她的家,她的根本!至於楚京,隻不過是她命中的一道驛站而已。


    李雲逸看出前者的緊張立刻搖頭。


    “北越無礙,王爺放心。”


    “大周已於一個月前調動北境和北越對峙的大軍,與大齊大戰正酣,怎敢對北越心起歹意。”


    “我楚玉閣關於北越之事對王爺全部開放,若是不信,自可查閱。”


    天鼎王聞言神色一動,本能的擔心散去,望向李雲逸的眼神更加好奇了。


    不錯。


    關於北越當前的事態,她的確擁有隨時向楚玉閣探查的權利,這也是李雲逸給她的承諾,雖然或許有些不及時,但也足夠了。這些天來北越也的確沒有什麽大事發生。


    所以,天鼎王更好奇了。


    既然不是事關北越,李雲逸這次到來,又有什麽要事?


    這時,李雲逸似乎看出了她的狐疑,終於不再隱瞞,道。


    “是關於我身邊一人,她快迴來了。她劍道純粹,是為修武奇才,但對於為人處世,卻知曉淺薄,向來直截了當。”


    “我隻怕她迴來後會對王爺造成一些影響,所以才特地前來告知一聲,隻希望王爺在接下來十天,關閉望月宮,不要被她打擾。”


    “最多十天,她就會離開。”


    十天?


    迴來?


    天鼎王聞言眉心一動,望向李雲逸的眼神越發古怪,突然笑了。


    “如果本宮沒猜錯的話,王爺所說之人,應該就是江小蟬吧?”


    “隻是不知,王爺如此刻意前來叮囑,究竟是為了本宮,還是那劍道奇女子呢?”


    唿。


    濃厚的醋意撲麵而來,李雲逸聞言眼瞳一凝,臉色一怔。


    糟糕!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這一刻,他甚至都有點後悔沒有阻止風無塵鄒輝等人向天鼎王透露江小蟬的存在了。


    當然,真想隱瞞也難,天鼎王又不是傻子。


    所以,深吸一口氣,李雲逸正要迴答,但就在這時,突然。


    “行了。”


    “鎮國王爺的建議,本宮聽到了。”


    天鼎王揮揮手,一臉不以為意,似乎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感興趣。李雲逸驚訝,正當他心頭一鬆之時,突然。


    “不過,這望月宮,本宮自然不會封禁。”


    “既然這是王爺為本宮尋得的居所,它的掌控權,應該屬於本宮吧?”


    “至於那江小蟬……她愛來就來,一切隨她,她不會影響到我絲毫。”


    嗯?


    天鼎王不打算封禁望月宮?


    李雲逸聞言心頭一突,正要勸說,隻見天鼎王大袖一揮,火紅的身影已經朝臥房走去,唯有不容置疑的聲音在空氣中傳蕩。


    “如果沒有其他事,還請攝政王大人離開吧,本宮要休息了。”


    休息?


    李雲逸要追上去的腳步立刻一頓,僵在原地,沒有貿然踏入,臉色略顯複雜。


    事情的發展……有點出乎想象。


    但他也明白,目前來看,已經也很不錯了。他假想中的讓天鼎王和江小蟬和睦共處,隻怕也隻能是奢望。


    畢竟,她們是人,不是工具,也是有自己的七情六欲的。


    “起碼,把這事說開了。”


    李雲逸安撫自己,但肯定不會滿足,在轉身折返宣政殿的同時,也在盤算著,一旦江小蟬歸來,自己將如何應付可能出現在後者和天鼎王之間的一切麻煩。


    迴到宣政殿,他再次開始修煉,繼續勾連巫族玉石,進行本源之鼎的補充和進化。


    隻不過這一次,知道江小蟬不日迴歸,再加上譚揚先前的察覺,他更加小心了,沒有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一絲神念始終遊蕩在宣政殿外,洞察一切。


    就這樣,不知不覺,三天過去了,李雲逸已經完成了對本源之鼎的進化,又踏入巫族聖淵,準備打造下一柄道兵。


    江小蟬迴來一次就是一場麻煩,李雲逸當然不會讓這局勢持續,要直接幫江小蟬打造獨屬道兵!


    擒妖王之靈。


    凝道兵之基!


    一切看似按部就班,又是數天過去。


    終於,這一天,一隻由萬餘兵士組成的大軍已經進入楚京的南大門南陽城郡,距離楚京,隻剩下半日的路程……


    江小蟬,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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