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特使顯然也注意到了波月太尉等人臉上的變化,卻根本沒有多少在意,繼續道:


    “這對你們來說是個機會。”


    “當然,我大周也隻是提醒一下而已,真正的決定權還在你們身上。畢竟,西晉南楚一旦開戰,我大周也不會給你們任何好處。”


    “而你們拿下的疆域,自然也是你們的,與我大周無關。”


    “說開了,這是個好機會,我大周可與你西晉各大公國同舟共濟,共同改變整個東神州的局勢。”


    “你們也可以按兵不動,甚至懷疑老夫的來意,一切都隨你們。隻是老夫還要提醒一句,老夫隻負責把這消息傳給貴國而已,同樣,貴國也不是老夫的第一個目標,接下來還要去其他公國。”


    “機會難得,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沒有我大周為諸國吸引火力,牽製南楚鐵騎,這樣的機會從此應該就不可能再有了,畢竟,哪怕沒有你們西晉,我大周拿下南楚也絕對不是什麽問題。”


    大周特使快人快語,把這些話說完,徑直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等波月國主迴複,道:


    “話至於此,老夫的任務也算結束了。至於個中如何選擇,你們再討論一番吧。但我估計,不出三日,西晉應當就會有公國出手,希望你們波月還能從中撈到足夠的好處。”


    “舞台,我大周已經給你們搭建好了,是否敢登台唱戲……嗬嗬。”


    大周特使說完這些,再也不理波月國主等人,直接朝外麵走去,不一會兒功夫。


    唿!


    在一連片的驚唿聲中,飛行靈獸衝天而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大周特使來的快,去的也快!


    但他所說的那些話,帶來的衝擊,卻在波月太尉等人心頭震蕩不已,久久無法平靜。


    舞台?


    還是陷阱?


    大周特使來的如此突然,他們當然寧願相信是後者。


    “國主,此子輕言,萬不可信!”


    “聽聞大周在南楚北境戰局焦灼,再無無敵之勢,甚至戰敗極多,大周雖然隻是出動南境兵馬,但北境和北越戰火已起,東西戰區更不敢隨意調動,他這是想要拿我西晉當靶子,為他大周吸引火力!”


    波月國師看到波月國主眼底閃爍的灼灼精芒,似乎已經動心,連忙勸說。


    不得不勸!


    正如大周特使所說的,波月公國在西晉三十六公國裏算不上最強的,隻是勉強躋身一線而已,它是否下場出戰對大周和南楚之間的戰爭起不到很大的影響。


    但是。


    身為波月國主身邊的人,他們豈能不知道,後者的野心勃勃?


    波月公國不是不強。


    事實上,如果真要一對一較量,拚其底蘊的話,整個西晉所有公國,能是波月的對手的也沒有幾個。


    他一直在隱忍。


    隱而不發,就是為了厚積薄發!


    他一直在尋找一個崛起的機會。


    而現在。


    機會來了?


    波月國師根本不這樣認為,怕後者因此衝動,這才連忙勸說。


    波月國主楊雄輕輕抿嘴,沒有說什麽,隻是扭頭望向身邊的其他人,道:


    “你們認為呢?”


    波月太尉、丞相等人眼瞳立刻一縮,說出自己心頭的考量。


    “卑職認為國師大人言之有理,這顯然是大周為了自家的攻勢,想讓我西晉出手,為他大周牽引南楚的兵力。”


    “但那大周特使說的也沒錯,即使我波月不動,其他公國定然也都會有所行動,而待那時……”


    “我波月定然無法獨善其身!”


    波月太尉臉色凝重,直接斷定。


    而這,也是事實。


    實際上確實是這樣,甚至可以說,當大周派出特使來西晉各大公國遊說的時候,他們已經陷入了絕對的被動。


    出戰?


    被南楚迎頭重擊怎麽辦?


    退一萬步說,南楚真的如大周特使所言,在他們兩大王朝的圍剿之下滅亡了,那麽,可以說是五大王朝最為富饒,也是環境最好的南楚,大周真的舍得就這麽放棄,送給西晉麽?


    用腳趾頭想也不可能!


    再加上以後西晉各大公國內部的爭奪……


    一地雞毛!


    但是若不出戰的話,自家公國真的能獨善其身麽?


    也不可能!


    戰爭一旦爆發,定有勝負,也有得失。倘若因為這一戰,自家周圍各大公國都因此壯大起來,可自家卻一動不動,實力沒有半點增長……


    國力。


    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尤其是在衝突不斷的西晉,這樣的強弱有別,更是惹火上身的前兆!


    這仿佛是一個困局,困住的不止是波月公國,更還有西晉其他所有公國。雖然還未聯係其他公國,但楊雄知道,他們定然也和自己一樣,正在瘋狂思索,探查其中的隱患和得失,但最終他們做出的決定,恐怕會前所未有的一致。


    正如。


    此時波月太尉說的。


    雖然他並沒有直言說出自己的建議,但是字裏行間已經隱隱說出了某種趨向。


    楊雄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點頭道。


    “兩位愛卿的提議,我明白了。”


    “再容朕思考一下。”


    楊雄擺擺手,波月國師太尉等人識趣的離開了,並未多言,甚至在離開的時候也是一起,並沒有各有各的。


    他們關係很好。


    雖然剛才提出的建議不同,但並無對錯,都是對波月公國在負責。


    但他們也清楚,最後能做出決定的還是楊雄,他才是波月公國的統治者。


    可是,在他們離開之後,卻並不知道,楊雄並沒有返迴後殿,站在原地沉吟了許久,臉色凝重,突然轉頭望向剛才無人注意的陰影處,道。


    “如你所言,大周果然來了。”


    “你怎麽看?”


    “怎麽看?”


    黑暗中響起一聲輕笑,聲音很年輕,人也如此。


    一道人影緩緩從黑暗中走出,鬥篷遮住容貌,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


    “就這?”


    “大周提出這樣的提議,也能讓你心動?”


    “若是如此,我真是高看你了。不止是我,連我南楚王爺也高看你了。”


    說話間,此人終於抬起了頭。楊雄聞言心頭一震。但別說是他,就是福公公江小蟬等人在此,也會大吃一驚。


    鄔羈!


    從黑暗裏走出來的,赫然是戴著無相麵具的鄔羈!


    他不知何時竟來到了西晉,並且就在波月皇宮深處!


    並且從楊雄的表現可以看得出來,他不是剛來,甚至已經和對方早已進行過一次交談了。


    楊雄臉色更加難看,一雙眼睛如刀斧鋒銳,直視鄔羈。


    “大周的確藏有惡意,想以我西晉為先鋒,破南楚大局。”


    “但這並不意味著,你南楚也不是抱有這樣的心思。”


    “你要以巫神教之名暗中扶持我波月?”


    “隻怕當我波月壯大,一統西晉……不,甚至不用等到那時候,你南楚就會對我波月動手吧?”


    “所以,對你南楚和大周一樣,我波月隻是傀儡,你認定,我一定會擇選你南楚?”


    楊雄此言一出,隱有怒火激蕩。


    是的。


    他很憤怒。


    堂堂公國,被兩大王朝逼迫站隊,並且都是不懷好意的那種,讓他如何能夠接受?


    可麵對他的動怒,鄔羈輕輕一笑,渾不在意,甚至臉上笑容更深了幾分,讚歎道:“我王說的沒錯,波月國主楊雄心懷大誌,這才是你真實的一麵。”


    “好!”


    “既然楊雄國主你已經把話說的這麽透徹,那我也不說虛的,直接給你攤開了說。”


    鄔羈說著,坐在大周使者剛才坐定的位置,完全不在乎楊雄欲要殺人的眼神,輕輕一笑,道。


    “既然王朝之戰已經打響,我王當然不會讓他如此輕易結束。從當前來看,我南楚麵對大周鐵騎並未落敗,這是大勢。當然,你也可以說,這是西晉和東齊還未入場的結果,但我可以誠實告訴你,即使你西晉東齊下場,我南楚也絕對不虛。起碼,北越站在我南楚一方這是事實,楊雄國主應該不會否認吧?”


    北越!


    楊雄聞言眼瞳一凝。


    是的。


    他不否認。


    甚至早就想問鄔羈,南楚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能拉攏北越一起對大周發難,並且,還是北越主動掀起了戰爭和挑釁。


    這時,鄔羈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道:“北越之所以起兵,原因無他,隻是看重了我南楚的潛力而已,願意相信我南楚的實力和計劃。”


    實力?


    楊雄聞言眉頭一揚。


    這個他聽得懂,寒冰巨弩琉璃神箭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是,計劃?


    楊雄突然心頭一突。


    他心懷壯誌,一直引而不發,個人的智慧可想而知,起碼不是蠢人,從鄔羈這番話裏,他立刻猜到一個驚人的想法,讓他都忍不住頭皮發麻,感到毛骨悚然。


    什麽計劃,能讓北越如此信任南楚?


    肯定不止是一場宣泄怒火的大戰那麽簡單。那麽,剩下的就是……


    “你們竟想……傾覆大周?!”


    楊雄幾乎是以咬牙切齒的姿態說出這句話的,因為它實在是太嚇人了。


    傾覆大周!


    楊雄確定,整個東神州各大王朝都有這樣的想法,但真正能做到,真正敢這麽做的……


    沒有一個!


    不。


    現在出現了一個。


    南楚!


    李雲逸!


    鄔羈輕輕一笑,並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笑道:“現在談這個,為時過早。”


    “楊國主隻要知道,無論是我南楚在大周鐵騎的碾壓下蕩然無存,還是我南楚反撲大周,將其覆滅,待那時,留給西晉的時間,還多麽?”


    “到時候,西晉孤立無援,想和東齊攜手都沒有半點機會,你認為,那等大勢之下,你波月公國又能存在幾年?”


    大勢!


    楊雄聞言心頭一震,臉色一下子更加難看了。


    是的。


    鄔羈所說的,他也想到了,隻是他想的不是南楚傾覆大周,而是大周拿下整個南楚!


    但無論是哪一種,一旦兩大王朝合為一體,其中一方還是整個東神州公認最強的王朝,那他們西晉麵對這股大勢……


    楊雄臉色鐵青。


    “東齊也定然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鄔羈聞言輕笑。


    “楊國主的意思是,東齊會在這大勢成形之前入場?”


    “確實有這個可能,甚至是一定會發生的。不過,這也和今天我和楊國主所談之事無關。”


    “東齊入場,那是我王需要擔心的。退一萬步,哪怕我王高估了自己的實力,最終被大周東齊吞沒,與我巫神教對波月的支持又有何幹?”


    “我此次前來隻想告知楊國主,有了我南楚的支持,波月公國非但不會受到這場大戰任何影響,恰恰相反,即使波月公國不出兵我南楚,也能在西晉得到大量好處,甚至成為西晉的無冕之王也不是沒有可能。”


    無冕之王!


    楊雄聞言臉色一變,一抹精芒從眼底透出。


    不得不承認,鄔羈這句話,真的說到他的心坎裏去了!


    這,不正是他多年隱忍不發的最終目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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