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生氣極了。”柏芷認真地看著皇帝陛下的眼睛,點了點頭。

    皇帝陛下聽了柏芷這直接的迴答,有些迴不過神來。好像從昨天晚上開始,柏芷就開始露出性格中的另外一麵。

    直截了當,愛恨分明,果敢決絕。

    其實並不叫人覺得討厭,相反還覺得她很有魅力。

    若這言語的利劍是針對他人的,那便更好了。現下皇帝陛下有些難堪:“那...該怎麽辦呢?”

    “惹我生氣的是陛下,怎麽反倒問我該怎麽辦呢?”柏芷緊了緊皇帝陛下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風,皇帝陛下又是一陣心疼。

    他站在柏芷跟前,擋住了從湖麵傳來的寒氣:“是我的錯兒,芷兒怎樣生我的氣都成,咱們先離開這裏吧。”這裏實在是太冷了。

    柏芷一瞥頭:“這兒不是陛下在宮裏頭最喜歡的一處地方了嘛。”

    看著柏芷不依不饒的樣子,皇帝陛下又是頭疼又是糾結。最後他咬了咬牙,索性將柏芷打橫抱起,走到了水榭的裏間。

    因著一直有人收拾,軟榻上鋪著柔軟的墊子,桌上還插著淡雅的梅花,清香暈開,讓人覺得十分舒適。

    皇帝陛下在心裏麵點了點頭,在這兒才能好好說話嘛。方才外頭寒氣逼人,可難受極了。他倒是不怕,可就怕凍壞了柏芷。

    “果然是陛下最喜歡的地方,底下的奴才們才收拾得這麽細致妥帖。”柏芷坐在軟榻上,撫了撫上頭鋪著的軟墊,又看著那梅花讚道。

    皇帝陛下看了看柏芷的眼色,深知這可不是什麽好話兒。他搖了搖頭:“自從登基之後,啊,不,自從芷兒嫁給我之後,我就極少來這兒了。”這是真心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最初的清漪閣、現在的毓德宮,才是他最常去的地方,說是他的大半個寢殿也不為過。

    隻要有她的地方,便讓人心生愉悅。

    “陛下嘴裏說出的話沒個準兒,我可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柏芷淡淡道。

    皇帝陛下抓住了柏芷的手,想要表忠心:“昨日我真的是做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明明隻是想逗逗她的,誰知道竟然賠了夫人又折兵,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聽了朱見深這保證,柏芷臉色才稍霽。

    朱見深心中大定,大著膽子去親柏芷的臉頰。柏芷橫了他一眼,想要躲開,但無奈皇帝陛下的動作實在太快了,還是被他親到了。

    柏芷的臉頰帶著舒怡的清香,但是卻有些冰冷。皇帝陛下心疼地用手捂住了她的臉頰,想要給她溫暖:“大清早的怎麽來這兒了,來了也就罷了,軒外可冷得很,你怎麽也傻傻地坐在外頭?”一放下心,皇帝陛下的話也就多了。

    “陛下這意思,還是我的錯兒了?”也不知道是誰害得誰傷心!

    “不不不,我的錯。”朱見深將柏芷摟到自己的懷裏,“咱們賢妃娘娘怎麽會有錯兒,全都是我的錯兒。”

    明明是對著任何人都不肯服輸的性子,但是在柏芷麵前,朱見深卻甘願伏低做小,隻為了博她一笑。

    柏芷冷哼了一聲,這才心滿意足地往朱見深懷裏蹭。

    唔......皇帝陛下露出的這截脖頸這裏好溫暖啊.......她不自覺地把臉靠在了他的領口,取暖。

    其實經過了一晚上,再加上早晨朱見深的伏低做小,她早就已經不怎麽生氣了。隻是就這麽放過他,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哼,這個男人,老是以逗自己為樂。不給他吃點苦頭,他可真是拿自己當做那好捏的軟柿子呢!

    許是在不知不覺中受了柏夫人的言傳身教,賢妃娘娘突然領悟了禦夫之道。

    其實若是兩人真心相愛、心心相許,偶爾的口角和別扭反倒是能夠促進感情。

    皇帝陛下和賢妃娘娘在水榭裏間內重歸於好,卻苦了守在水榭外頭的芳汀、梔子、琉和一眾人。

    到底是冬天,這幾人守在外頭,難免會被凍到。更何況,還要擔心在水榭裏頭的這兩位主子。

    “也不知道陛下和娘娘在裏頭聊得怎麽樣了?”時間長了,琉和就開始往水榭裏頭探頭探腦。

    那四名宮女太監品階太低,不敢說話;梔子為人穩重,且這點寒意,對於她來說,也並不算什麽。最重要的是,從小受到的訓練,就讓她養成了不輕易開口的習慣。

    可芳汀向來是在柏芷身邊自由慣了的,看著琉和這著急的樣子,忍不住取笑:“我原先想著,和櫻草比起來,你算是穩重的,可沒想到也這麽沉不住氣兒。”

    依芳汀看來,陛下雖然可怕,可在自家娘娘麵前,恐怕也隻有被吃的死死的份。其實不光是陛下和娘娘如此,老爺和夫人也是如此。

    老爺在外頭再怎麽厲害也好,也迴了府裏頭,也得看夫人的眼色。

    “奴婢這是為陛下和娘娘擔憂呢。”被芳汀

    說了,琉和也沒有任何害怕和不安。反正她和芳汀姐姐,大家半斤八兩,都挺喜歡看熱鬧,誰也說不了誰。

    “你這張嘴倒是巧的很。”許是等的太過無聊,也有可能是突然發現了平日裏穩重的琉和的有趣,芳汀忍不住和琉和說起悄悄話來。

    站在她們一旁的汪德忍不住咳了一聲。芳汀姑娘不是也很喜歡說話麽?這樣子埋汰琉和真的好麽?

    就當個人心思各異的時候,突然看見皇帝陛下和賢妃娘娘聯袂從水榭裏頭走了出來。兩人親親熱熱的,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了。

    芳汀馬上正色迎了上去:“娘娘,咱們現在是迴宮麽?”

    柏芷點了點頭,然後看了一眼皇帝陛下,欲把自己身上的披風還給皇帝陛下。這傻子,自己身上已經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風了,哪裏需要他的了?

    但是皇帝陛下卻認真地幫她係緊了披風的帶子:“朕先送你迴毓德宮。”

    柏芷點了點頭,和皇帝陛下一起坐到了禦輦上頭。

    一場風波總算是過去了。

    然而此時壽康宮內的周太後可不大好。

    懷了激動的心思,想要得知偏殿那頭姣兒的“好消息”,因此周太後這一夜都沒有歇息,隻是靠在榻上眯了一會兒眼睛。

    若是此事成了......一想到這兒,周太後的心就一陣狂跳,甚至堪比初初被英宗臨幸、就懷上身孕之時的興奮。

    她是當初太皇太後身邊卑賤的奴婢又怎麽樣?若是此事成了,皇帝定然會念著自己的好。到時候,便是尊貴的太皇太後和錢太後,也不敢再看輕自己!

    還是婢女的時候千方百計得到了英宗的臨幸,可當後來憑著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封妃、甚至封貴妃,自己的出身卻成了心裏麵的一道傷疤。及至成了太後,也還是在意著這個。

    現在的周太後,與其說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繼續尊榮地過下去,不如說是已經有些魔障了。

    可惜事與願違。

    當周太後在正殿那裏等著偏殿的“好消息”的時候,那兩名被她派去守在皇帝和姣兒廂房門口的心腹卻突然急急跑到了正殿:“娘娘,大事不好了!”

    周太後的眼角猛的一跳、心登時就是往下一沉,但還是抱了期冀的心:“究竟怎麽迴事兒?!”莫不是這事兒沒討到皇帝的好?

    “昨夜奴婢們守在廂房門口、不知被何人打暈,今日早晨醒來,

    在外輕喚了姣兒姑娘好久,皆都沒有迴信兒。奴婢們生怕不測、鬥膽入內,卻發現姣兒姑娘頭破血流地倒在地上......已經.....氣絕......”這兩人也算是跟了周太後許久了,知道周太後的脾氣。說到最後的時候,甚至都不敢去看周太後的臉色。

    更何況,這事兒若是辦好了,以後自然有她們兩的好處;若是沒辦好,這等秘事....怕是連命都保不住了!

    “怎麽迴事?!”周太後又氣又急,一下子站了起來。但是此時突然眼前一黑,又跌坐在了榻上。她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聲音虛弱:“皇帝呢?”莫不是早上皇帝醒來、見事成之後暴怒,這才弄死了姣兒?!

    “奴婢們沒有看見陛下......”那兩名心腹聲音越來越輕。她們方才又是死命跑迴的正殿,現在跪著的腿都開始發軟。

    “沒看見皇帝?!嬤嬤!”周太後知道事情壞了的第一反應是去看那管事嬤嬤。該不會...連皇帝都出了意外?......周太後的身子也開始微微發抖起來。若是皇帝也有個萬一,那自己可真得一死以謝天下了!

    “廂房之內除了姣兒,你們沒瞧見一丁點兒關於陛下的痕跡?”那管事嬤嬤那是很鎮定,這時候仍舊清醒地問兩個心腹。

    那兩名心腹想起廂房之內血腥的場麵,縱使兩人也見慣了後宮的陰暗殘酷,此刻迴想起來,也忍不住流露出了害怕的神色。然而的確是沒有發現一絲皇帝陛下的痕跡。就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是夢境,皇帝陛下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奴婢們沒有發現皇帝陛下的蹤跡。”那兩名心腹搖了搖頭。

    這倒是怪了!可若是皇帝陛下出了事情,此時宮裏頭早就炸開了鍋了,怎麽還會如此平靜?

    管事嬤嬤看著太後:“娘娘,要知道陛下的行蹤,召來宮門口的守門太監一問便知。”

    “對!嬤嬤說得對!”周太後看著幾乎是癱倒在自己麵前的兩個心腹,“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傳守門的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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